宋朝好丈夫

260 再嫁之情

外面看熱鬧的小民人山人海。

難得有平常見不到的市井人家之外的女原告,閑漢們更是大呼小叫。

嘻笑調戲的黃腔不斷,吵鬧聲從大理寺外的大街上一直傳到了中堂里。

肖氏這一回也是豁出去了。

好在周推官時不時就會出堂,讓衙役們用鞭子、水火棍在大理寺門前一頓亂打,讓他們安靜。

林宏志跪在堂上,再也不復當初出海尋路,意氣飛揚的神采。

“肖氏回家聽判,林宏志押獄候審。退堂!”

大理寺丞雖然是韓宰相一系的人,但他也知道,樓云就在隔壁聽著。

周推官還隨時等著找他的錯,虎視眈眈要取而代之。

反正證據確鑿,他索性就按律斷案,等刑部批復。

“余下的事,自有我們來辦。”

季青辰見得馬車從側門駛到了中堂前,肖氏被接著出門,她也在馬車外說了一句。

此女撐了這一場,已經是臉上漲得通紅,額上滲汗,馬上就要暈過去的樣子。

好在仍然鎮定。

“多謝……”

她的聲音里帶著顫,趙德媛連忙接上去,笑道:

“多謝兄長與嫂嫂為她周全。”

趙德媛自小被父親背著在泉州宗學門外聽課,本就曾聽過孫昭半年的講學。

雖然是小小的女弟子卻極得孫昭的喜愛,孫昭和肖訓導又早就相識。

所以趙德媛和肖氏也是手帕交。

紀老三帶著家仆、莊漢,趕開了堵路的閑漢,護著她們的馬車回紀府。

季青辰上船前雙眼一轉,果然看到了陳文昌的身影。

他也騎了馬。帶了陳家別院和莊子里的佃客幾十人,跟在了紀府的車后。

季青辰嘆了口氣。

“這一回的事,不過是咱們和大韓的爭功,我們幾家,不論是陳家、王家、謝家都不算是無關的人,少不了要冒風險。”

只有這肖氏徹底就是個被意外卷進來的人。

她要不和陳文昌訂親,壓根不會出這樣的事。

甚至她當初忍氣吞聲嫁給林宏志。也不過是這時代女子最現實的選擇。

她不過是求個平安小日子。

樓云牽著她的手。在船上安慰著道:

“你放心,我雖然不好直接插手大理寺,但刑部大家都盯著。不敢胡來的。必定會判個和離。她那一百板子是在大理寺受刑。我已經打點好,只是腰杖不會脫衣。破皮見血就足夠了。”

“……多謝你費心了。我只是覺得這肖氏孤身一人,他父親要是年老去世,她無依無靠要如何了局。”

看著大街上把紀府馬車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閑漢無賴。聽著他們拍著車壁,叫嚷著:

“小娘子你不喜歡你老公。你看俺怎么樣?”

“你老公那小白臉功夫不行,難怪叫你嫌棄,但俺身強力壯,包你滿意。”

還有無數更露骨無恥的黃腔。

更有甚者。少不了七八個混子解了腰帶脫了褲子,叫著車里的小娘子看看他的貨色。

要不是陳文昌的幾十個佃客恰好趕上,一頓藤棍打出去。和紀府合力突圍。

肖氏連這條街都走不出去。

在河船上看到這情景,季青辰就明白。古代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這并不是沒有道理。

如果沒有一個當家的男人,遇上下流無良之人,他可不會和女子說理。

但想這些于事無益,她在船上點頭道:

“我也為這肖氏打算了。她下獄三月,按大宋律也可以押在她自己家中,兩個牢婆子已經打點好了。”

女犯很少,再加上經費問題,大宋很多地方并不會特意設女牢。

比如大理寺,也是領了差事的牢婆子在大理寺后門的斜街上,在她自己家里設了一個牢房,肖氏如果下獄就會被關押在此。

但她這案子太輕,只要打點了牢婆和衙門,過了兩三天就可以把她接回家里去服刑。

或者就在大理寺后門斜街上租個獨院小宅子,也是可行的。

“這樣就好了。”

樓云安慰著,“等過兩年風聲過去,送她到外地投一個夫婿,還能過上安穩日子。”

林竊娘是官伎出身,不一樣都能做正妻?

天下不識字的小民、商人占去了十分之九,十分之一中的十分之一才是士人。

季青辰暗嘆,肖氏是絕不可能和書香人家結親了。

她嫁出去了,也未必過得順心。

等刑部批文下來的這段時間,樓云越來越忙。

他在西南和淮東的權早已經被分了,官家不用疑忌他,現在韓宰相也被官家順利打壓,

所以他常常被官家召去朝會上議論軍政。

金軍想搶回山東五州。

刑部批文一到,林宏志被奪職下獄,和離文書也由大理寺蓋了官印。

眼看著這案子總算是如愿以償,季青辰有空不時去太倉安排坊民時,聽著了又一個轟動京城的消息。

比肖氏告夫還轟動。

陳文昌向肖家提親了。

季青辰覺得,她早就不指望追上陳文昌的腦回路了。

“樓大人,我那二侄兒是個呆的!這門親事要是成了。我怎么回泉州城向他爹娘交代?我陳家雖然只是商人,可也是正經人家,我們陳家這幾輩子來從沒有娶過再嫁之女!樓大人,你要給我作主啊——!

陳洪在樓府里老淚縱橫,就差沒在地上打滾了。

他放了話,陳文昌要是敢娶肖氏,他就一頭撞死在陳家的靈牌上。

他不要活了。

樓云焦頭爛額,他自然是覺得這門親事于肖氏是好事。

陳文昌雖然不如他樓云,但也算是個有擔待的男人。

但陳文昌這樣的條件,皇后那邊剛提出來了,要點了甘大人的侄孫女和他結親。

陳文昌他娶誰不好娶,娶個剛害了老公下獄的女人,這不是找事嗎?

京城里物議風起,連以前一直支持陳文昌的士林清流也爭吵了起來,覺得他所選非人。

“納妾足以,何必娶之為正妻?”

就連孫昭也覺得,肖氏是可憐,當初陳文昌是失了察,但誰愿意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娶個再嫁之女?

尤其是和平章軍國事甘府娘子一對比,正常人都接受不了這個落差。

京城里的書香、舊族、世宦女眷們此時才恍然大悟,她們終于明白:

比起陳文昌和肖氏的出格,她季青辰退上兩次親,那根本就不算是回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