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接耐耐。”
“回家!”
長久的沉默后,終于有了聲音的應答。
雖是同步,卻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意思。
“耐耐太小,從未在外面過過夜……”一提到孩子,沈心怡的聲音開始變得舒緩了起來,
“太晚了,董大夫那許是早已安歇,明日再去吧。”顧諍詔呼了口氣,抬頭看看月色,不知為何,一貫冷峻的聲音,竟有了些收斂。
“可是……耐耐才八歲,還是個孩子……”
“孩子?想我八歲的時候,都能騎馬舞劍了,還記得一次帶言誠偷偷溜到樹林去玩,結果迷了路,我給言誠生了堆火,守著他就那么坐著睡了一夜。”顧諍詔負手轉身,映著皎潔的月光,那如冰般冷峻的眼底,竟有了一絲的明媚。
“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嗎?狂妄自大!耐耐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樣,他……”沈心怡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把“大腦發育遲緩”這幾個字說出口。
“有什么不一樣?他不就是個傻子嘛!傻子皮實,更無須你操心!”
“耐耐不是傻子,他是……”不知為何,自打發現了耐耐擁有最強大腦之后,沈心怡甚是聽不得別人說“傻子”二字!
“是什么?今晚你認了個義父,你別瘋癲的還想再認個干兒子!”顧諍詔丟下這句話,再次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兒子?!”沈心怡愣了。
顧諍詔,你真是想太多了。
“不錯的主意哦。”沈心怡嗤笑了一聲。
“沈心怡,你真是不知羞恥啊!你我只是有名無實,你就那么想要個兒子了……”聽聞她剛才那番話,顧諍詔的腳步倏的停住了,原地轉了個圈,再次折返了過來。
這是顧諍詔第一次叫自己名字。
以往都“喂!”。或者“你這女人!”
說話間,腳下步步緊逼,眼神和氣息一起壓迫了過來,沈心怡無力應承,本能驅使她步步后退。
月色下。青墻黛瓦。朦朧的只能辨出輪廓。
沈心怡退到不能再退的時候,已是貼近了墻邊。
他想干什么?!
冬日的夜本就清冷寂寥,加之真的是好晚了,四周更是靜默無聲,甚至連個打更之人都沒有。
沈心怡雙手緊緊貼住墻壁,眼睛里看到的除了無邊的黑暗,就是面前這個魁梧如山的男人!
他的鼻息輕輕呼氣。她的呼吸慢慢加重。
他身上有淡淡好聞的皂角香。她緊張時體內自然分泌出誘人的荷爾蒙。
鼻尖幾近貼近,借著月光,沈心怡分明看到了他瞳孔中驚恐僵硬的自己。
“你想干什么?!”終于,忍無可忍的爆發了!
“哼哼,怕了吧!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想干什么?”顧諍詔依舊近距離的貼著她說話,絲毫沒有要移動離開的意思。
沈心怡的眼神中除了有了一絲的驚恐,更多的則是對這句話的遲疑。
“哼。本以為你還真是個豪邁不羈的女子,雖然之前是個小乞丐。沒想到也是如此的俗不可耐。恐怕有些事,你想也是白想,能嫁進侯府,是你的造化!另外……哼哼,有些事,你自己一個人根本無法完成!”說完這句話,顧諍詔終究是將身子靈活的向后撤了一下。
空間和空氣終于如釋重負的涌入,沈心怡不由大口大口的呼著氣。
等等,他剛才說什么?
什么有些事,我想也白想?什么有些事,我自己一個人根本無法完成?!
剛要開口去追問。
卻見顧諍詔負手瀟灑的慢慢走遠。
一瞬間,腦子開竅了!
“喂!顧諍詔!”
大街上靜的有些瘆人,可沈心怡這一嗓子,卻是著實讓顧諍詔抖了一下肩膀。
“干什么?”
“你這臭流mang!你以為我想嫁你嗎?居然好意思說那種事情!”
“喂,你這瘋女人!分明是你自己想要兒子,還說別人流mang?!”
顧諍詔再次回轉身子,折返了幾步,這次卻是沒有步步緊逼,只是臉上洋溢著一種勝利者的微笑,卻是有股壞壞的意味。
“你……你這個……”沈心怡大概是第一次被人這么嗆到了。
方才那話,現在這表情……
“走,回家!”沈心怡的話尚未說完,自己的一只衣袖早已被某人強硬的拉起。
腿腳起初是加快了節奏,隨即幾乎是跟著跑動了起來。
“喂……顧諍詔!你……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手被強行拉著,腳下不聽使喚,本就是小碎步潺潺跟不上節奏,這會兒更是氣喘吁吁,嬌喘連連。
酥酥癢癢的聲音,顧諍詔又是一陣激靈。
都說女人麻煩,果真……
真是不能碰……
停下來看她喘息,看她揉著被自己鉗疼的手腕……
不知道腦子里是哪根筋不對了,竟然……
大步上前,一手再次拉過她的手臂,往懷里這么順勢一帶;另一只手直接攬過小蠻腰,輕輕往肩上這么一扛。
想著之前那次也是這么扛的時候,她說過那里隔得疼。
一時間,心跳快了幾拍,調整了下位置,繼而再次大步流星的向侯府別院走去了。
對,就是這么簡單!卻不粗暴。
天再亮時,沈心怡打開蘭苑的門,顧諍詔已經杵在門口了。
發梢上掛著些濕氣,看樣子不像是剛到,更像是等了一會兒。
“你……有事嗎?”還是問了句傻話。
“恩,剛到。”明顯所答非所問。
“哦。”沈心怡這聲“哦”,顧諍詔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錯了話。
“走吧。”
“去哪?”沈心怡茫然。
“平安堂,你不是要去接耐耐嗎?”
果然,昨晚自己被扛著回來,腦供血不足,糊涂了。
“什么?!昨晚詔兒回來得甚晚!還是和那女人一起回來的?還是扛著進的院子!”這邊沈心怡和顧諍詔剛一出門,福園里就炸了窩,顏氏的話,讓整個福園的人跪地不起,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回大夫人,正是!”紅箋應聲。
“反了反了,這狐媚坯子!早我怎么就沒看出來!以為把她棄置蘭苑,可她……”顏氏一時覺得心堵。
“大夫人息怒,奴婢近日會加緊盯著她,不讓她再有接近大少爺的機會。”紅箋遞過一杯茶水。
“你能看住她,還能看住詔兒?!氣死我了!詔兒……詔兒你……”顏氏的胸口在劇烈的起伏。
“大夫人,依奴婢看,大少爺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是長久征戰沙場,自然和女子接觸甚少,被一時迷惑也是人之常情。大夫人不如將計就計,說不定隨了大少爺的意愿,便可斷了那賤人的心思。”紅箋輕輕的幫著顏氏梳著頭。
“什么將計就計?難不成還真讓詔兒真娶了那賤人!”顏氏的聲音冷得怕人。
“大夫人可還記得前些日子來的那位蘇小姐?或者夫人可以先給大少爺配個填房的丫鬟,知冷知熱的照料著,也算是給大少爺收收心。”紅箋說這話時,起初是漫不經心,后來面色上竟有了一絲的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