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薇姝被安安全全地送回國公府,秋爽齋里依舊燈火通明。
寶琴看到她,這才松了口氣。
院子里頓時熱鬧,一下子就多了人間煙火氣,主人不在,整個秋爽齋上下都不安寧,屋子就像個冰冷的空洞。
趙老爺子趕緊把早早就熬好,一直用小火煨著的米粥給送到寶琴那兒,讓自家小娘子當宵夜。
米粥是用上好的桃花秈米煮的,淘的時候,費了好大的工夫,細細揉擦,煮出來顆粒分明,入口軟糯。
許薇姝品了一口,整個身子都暖融融的,臉上就帶出一抹笑意,寶琴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追問結果,她只是笑了笑:“放心,一切都好。”
那位李娘娘哪里是真有什么大病,不過心病罷了。
喝完粥,抱著球球倒在榻上,隨手拿了本書翻了翻,許薇姝目光略略有些空茫。
這個年代的女人,好像全副心思都在男人身上,要和自己男人身邊所有的女人斗,就說那個李素,她的男人待她千依百順,可她依舊只是個妾,王妃想要她生不下孩子,那就是稍微動動手的事兒,她想要活下去,還要活得好,也只能更拼命地抓住男人的心。
已經有了萬般寵愛,還是要擔心以色侍人,色衰而愛弛,僅僅因為死胎不下,下了胎后很多女人都會有的婦科病,她就茶飯不思,精神衰竭,近乎死亡。
想要她重新鮮活起來,也僅僅只是需要告訴她,她那點兒毛病,并不是不能治,很快就可以恢復,而且她就是自己的身體想比以前還好,還要迷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現代也有很多女人十分注重身體的美感,注重夫妻性、生活的質量,但要說,重視到要死要活的地步,那肯定就不是去看看心理醫生,便能治好的了!
許薇姝皺了皺眉,托著下巴想,她可不要自己也落到這等地步,就算她不再是歸墟的九微,只是個普通的二十一世紀女孩子,她也不肯變成李素那樣的女人。
即使不變成李素,可將來要是隨便進入某個家庭,終日被那些女人盯著,被當作假想敵,那滋味……咳咳,還是不要感受為妙!
這是她第一次,從離開歸墟后,滿心歡喜的情緒中掙脫,這個世界,同樣不好混。
許薇姝摟著球球打了個滾,屋子里的香是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有助睡眠,她沒糾結多久,就陷入了夢鄉。
睿王府的人,又接了許薇姝幾次。
許薇姝沒有推辭,照樣上門看診,王府給的那些銀錢和禮物,她更是照單全收。
睿王府的大總管看她毫不手軟,理所當然地把那一大張銀票揣懷里的時候,簡直目瞪口呆。
許薇姝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己的性子,京城里不知道的人少。
三年前廢太子那么大的事,相關人員肯定讓身居高位的那些人給牢牢記住——英國公府千金許薇姝,為人驕傲,目下無塵,理應是個視金銀為糞土的清高人物。
估計大人物的案頭記錄,大部分都有這一條。
她可不覺得別人給錢就是侮辱她,這是正正經經的診費,本來就應該拿,人家那位李娘娘在她多多少少用了點兒吉水的治療之下,如今可是貌美如花,戰斗力爆表。
就是正經的王妃恐怕會很不高興。
許薇姝自己也不愿意卷進別人家的宅斗里去,但她好歹是個醫生,又讓睿王爺找上門,哪怕為了功德,讓她有病人不治絕不可能,最后也只能順其自然。
不過,許薇姝失笑,在她的記憶里,貌似和王妃季曉言的關系本來就堪稱惡劣。
呃……她只能說,原主的人緣實在是不好。
明光堂
肖氏已經有三天沒心思讀經念佛。
石榴一邊給自家夫人捏肩膀,一邊心里也犯嘀咕,琢磨著一會兒交代廚房煮點兒清淡飯食,夫人這牙齦老腫著,也不是個事兒,奈何她就是不肯看大夫。
如果是許薇姝給她看病,一準兒得說,肖氏這就是給氣的。
每天眼睜睜看著睿王府的下人,各種金銀珠寶一箱箱送去秋爽齋,她這心里頭哪能是滋味,金銀還是小事,許薇姝結交上睿王府,恐怕才是她真正的心結,但她高興不高興的,就和許薇姝無關了。
到是老太君的反應挺奇怪的,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說來也奇怪,許薇姝在睿王府轉了幾日,那位小郡主方瑩瑩居然一直呆在皇宮,始終不曾回家。
這日,算是冬日難得的好天。
許薇姝到了去家學的日子。
一大早兒,趙師傅特意替自家小娘子準備各種點心,都是以前她在莊子里的時候就蘇出來的,如今幾經改造,已經相當成熟。
寶琴看了都口水橫流,各類果醬小點心,用瓜條,葡萄干做的水果蛋糕,還有杏仁餅,冰花酥,再加上為數不少的,趙師傅以前就擅長的蜜三刀類民間小點心,裝了滿滿一食盒。
就是從廚房拿去給自家小娘子的時候,竟然底下少了兩層,似乎那個小賊也覺得這么干稍嫌過分了,給留下兩錠金子。
即便如此,寶琴還是忍不住擔心廚房的安全,明明從頭到尾,始終有人盯著,可該丟食物還是照丟不誤,幸虧這賊也沒什么敵意,萬一要是碰上個來下毒的,那可怎么得了?
丫鬟心事重重,許薇姝不覺莞爾,這孩子難不成真以為像那樣的高手滿天下都是?
那種高手要殺人,也用不著什么了!
英國公府的家學在翠竹園,當年許靜嵐在的時候,就最重視家族子弟的教育,專門營造的家學,環境清幽,單獨開一小門,也方便族中子弟出入。
而且并不像好些人家,無論什么年齡的學生都一鍋燴,家學里分三個班。
五歲到七歲是一個班,八歲到十四歲是一個班,十四歲以上的又是一個班,而且也不只是按照年齡劃分,看得看進度,像阿蠻,她十歲的時候,就被特許和十四歲的族人們一起讀書了。
許薇姝到了家學,被教導詩書的齊先生領到教室后面坐下,許愛春看了她一眼,就陰陽怪氣地咕噥:“走錯地方了吧,連中班都沒讀完,就敢往大班跑?趕明兒成績要是太難看,丟人可就丟出府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