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顧氏確實是個厲害的女人,與她相比,方氏雖也聰明,然而做事卻失于陰損,雖然城府頗深,到底陰謀詭計是小道,不如顧氏這樣光明正大的。”楊子帆嘆了口氣,卻聽裕親王沒好氣道:“那有什么辦法?當也不是沒有求娶過,偏偏那蕭江北又沒死,那個女人也不識好歹,以至于功虧一簣,我還真就不信了,本王大業會被這么一對年輕夫妻阻住?這個方氏雖然城府深,但她有把柄在本王手里,對本王忠心耿耿,要錢要物從來都是竭盡所能,用著也就算是十分趁手了,不比顧氏差。”
楊子帆聽姐夫說起前事,不由得嘆了口氣,心中不無遺憾,然而木已成舟,現在多想也是無益,因此打起了精神道:“我今日來找姐夫,卻是為了一件事,聽說百味館又要搞拍賣,大概還是顧氏的手筆,蕭江北當日從北疆搶了許多珍寶,只看上次拍賣的那些貨色就知道這些珍寶是如何動人了。因此這一次消息剛傳出,便是應者云集,眼看就要過年了,大多數人送貴人們的禮物還沒有著落呢,這會兒忽然有了這樣一個機會,可不都是趨之若鶩?”
裕親王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恨恨道:“這個女人又要搞拍賣,上一次是為了賑災,這一次又是為了什么?可惡,她就不能消停一會兒?”
楊子帆道:“我聽說她要建立遼東到京城和江南到京城的兩條經商線路,而且就在不久之前,江南那邊已經送了一批上乘貨物進京,我料著她是要在京城再開兩家貴品鋪子,這些可不都是要用錢的?所以我想著,日后倒是可以在這上面做做文章。”
“做什么文章?”
裕親王對這個小舅子還是很倚重的,卻見楊子帆露出極為得意的笑容,呵呵笑道:“雖說如今皇上不禁勛貴經商,所以顧氏才敢這樣明目張膽。然而之前為什么禁止勛貴經商?不就是害怕勛貴自恃權柄與民爭利么?如今咱們只要想個辦法,到皇上面前告鎮北侯府與民爭利,還怕皇上不龍顏震怒?”
“告鎮北侯府與民爭利?”裕親王有些不明白這小舅子的打算,他雖然也恨不能鎮北侯府趕緊倒掉,但那只是為了連累太子,如今這與民爭利做買賣,能牽連上太子什么呢?蕭江北戰功彪炳,絕不可能因為一個“與民爭利”就傷筋動骨。
“是啊,就告鎮北侯府與民爭利。”楊子帆一副胸有成竹的閑適笑容,看的裕親王好不煩躁,沒好氣道:“有什么主意就好好說,別賣關子,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多倒霉。”
楊子帆知道姐夫因為京營的事很是受了一番驚嚇,心情自然不好,于是便收起笑容,正色道:“只要能給鎮北侯府安上這個罪名,到時候就可以請皇上想一想,鎮北侯府不用別的,單只是蕭江北搶的那些北疆珍寶,賣了就夠他們幾輩子花用,為什么還要這樣做大生意賺大錢?甚至不惜與民爭利?他們到底為什么要這樣肆無忌憚的斂財?”
“肆無忌憚的斂財……”裕親王自言自語念叨著這幾個字,忽然眼睛一亮,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你是說?要把咱們暗地里做的事情嫁禍給太子?讓父皇疑心他要謀反……”不等說完,他便搖頭道:“不成不成,你這是弄巧成拙,老四已經是太子,只要父皇一去,那位子就是他的,他為什么還要冒這個險?于理不通。”
楊子帆微笑道:“姐夫也說了,太子若要登基,得等皇上去了,他如今也已過了而立之年,皇上看著卻還有幾年好活,誰敢說他就不著急呢?”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裕親王一聽這話,便猛往大腿上拍了一記,哈哈笑道:“沒錯沒錯,老四一著急,父皇當然就會生氣,尤其老爺子從上次病了之后,就很有點疑神疑鬼,哈哈哈,好,這主意當真是好,若能從此就讓蕭江北失了皇帝信任,那就更好了,先砍了太子膀臂,再讓他失了皇上歡心甚至是信賴,呵呵,不過輕輕巧巧一個‘與民爭利’的罪名,就能有這樣效果,這就是一箭雙雕啊。子帆,姐夫沒有信錯你,你果然是個好樣兒的。”
看到裕親王伸出大拇指稱贊自己,楊子帆不由更加得意了,嘴上卻連忙謙遜了幾句,接著兩人又密議了一會兒,裕親王這才親自把人送出去。
眼看再過三天就是臘八節,恰是這一日,臘月初五,竟迎來了今冬最大的一場雪。天上沒有一絲兒風,鉛云厚的似乎走不動,這場雪搓棉扯絮般足足下了一天一夜,最深處足有大半尺厚。
一大早,顧便起身了,梳洗完畢穿好了大衣裳,便披了一件紫貂皮大氅出門在府里巡視著,因此那些原本要躲懶的下人們立時便勤奮起來,到處都可以看見積極掃雪的人。
顧巡視了一圈,再回來時,就見西院通往東院北院的小道都打掃出來了,她便對身旁秋容笑道:“看來府里這些人還算勤快,我以為今兒怎么著也要罰幾個呢,她們竟然沒給我機會。”
秋容笑道:“奶奶回府還不到一個月,威名猶存,何況您今兒出去時又有意給了他們通風報信的時間,這會兒可不是人人奮勇爭先?接下來咱們去哪里?廚房的早飯要送過來只怕還要等兩刻鐘。”
顧笑道:“走,去北院老太太那里坐坐,順便我今兒的早飯也在那邊蹭了,老太太這幾日精神不錯,過些日子遼東那邊的年禮也該到了,我算著我走后,你們爺沒別的事情做,那些山林里不冬眠的野獸就要遭殃,杏花知道咱們府里多喜歡野味,一定會多送來,到時候老太太看見,心情大好之下,精神保準更旺盛了。”
秋容道:“可不是?說起來這多虧了奶奶回來,不然大奶奶讓她兄弟這一鬧,這一病倒,老太太指不定添多少火呢。只是奴婢想著,大奶奶那個兄弟未必會偃旗息鼓,這眼看年關將近,萬一他又來怎么辦?”
“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就怕他不來。”
顧沒有進西院,直接就往北院去,秋容跟在后面,聽她這樣說便笑道:“原來奶奶已經成竹在胸,這就好。是了,還有一件事,奴婢思慮再三,想著還是問問奶奶。原本奶奶嫁過來時,咱們院子里伺候奶奶的大丫頭有四個,分別是秋晴和我,還有秋雨秋菊,只可惜秋雨秋菊沒福,秋雨是老子娘病重,向奶奶求了恩典,奶奶就還了她身契,打發她回家了。秋菊卻是自己病的半死不活,到如今聽說還在家里起不來,也不知到底能怎樣。所以如今這院里大丫頭就剩下奴婢和秋晴兩個。若是往日,讓香姨娘再從別處調兩個過來也就是了,偏偏咱們府里下人如今是什么情況,奶奶也清楚地很。所以奴婢想著,倒不如再在外面挑那忠厚伶俐的買幾個進來,奴婢和春雨仔細調教一番,就是奶奶自己不用這么些丫頭,到時候給姑娘們或是大奶奶姨娘們也都好,奶奶覺著如何?”
顧明白這是秋容未雨綢繆,打算為日后自己清洗府里下人們做準備,于是點點頭道:“這倒是個好主意,你先不用聲張,趁著出去時候仔細揀選著,到時候我和太太說一聲,把人買進來就完了。”
“奶奶,只怕太太那里不會這么好說話。”秋容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卻聽顧淡然道:“無妨,這點面子想來太太是會給我的,你盡管選人就是。”
進了北院,顧就覺著院中氣氛有些凝重,仔細聽了聽,屋里也沒有什么聲音,她便皺眉道:“奇怪,這正該是大家前來請安的時候,往常都是歡聲笑語,今兒怎么這樣靜悄悄的?”
這個疑惑很快就解開了,當顧進了屋,轉過屏風,看見猶如喪門神一樣坐在許老太君下首的方瓊華時,她就徹底明白了。
真是的,千想萬想,怎么就把家里這個宛如衰星附體,整天擺著一副晚娘面孔的太太給忘了呢?這么多天老太太開開心心的,她哪里能坐得住?所以今兒這是特意過來礙眼的?
顧上前見過禮,看著面無表情的方瓊華,忽然對這女人的心理起了一絲好奇:到底是怎樣堅韌的神經,才能讓這女人在一個所有人都視她如蛇蝎的環境里坐的穩如泰山呢?她就不覺著渾身難受?顧覺得在這一點上,自己是要甘拜下風的,她實在沒辦法把臉皮鍛煉的如同方瓊華這般厚實。
“太太今兒怎么想起過來了?”臉皮沒有方瓊華厚沒關系,顧自認在演技上自己是可以勝這女人一籌的,于是一面在對面椅上坐了,一面笑顏如花問了一句。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