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親王也沒想到這么一點子小事,半路上卻殺出了一個程咬金來。當即氣得在府中破口大罵,但他此時還真不敢就因為此事和成王爺撕破臉,成王爺那是早早就表明心跡脫離爭儲漩渦的,因此深得皇帝信任,他現在雖然和太子走得近,卻還沒有旗幟鮮明的倒向太子,如果自己在此時向他興師問罪,保準就把人徹底逼到太子那一方了,這個損失他承受不起,所以這個啞巴虧他也只能囫圇咽下去,心里這個憋氣就別提了。
心里有氣必須要吐出來,裕親王很快就想到楊子帆之前給他出的主意:告鎮北侯府與民爭利。眼看準備的差不多了,于是一狀告到御前,只說鎮北侯府的貴品南貨鋪子因為打著鎮北侯府的名號,所以惡意降價,弄得其它店鋪都苦不堪言,這便是自恃身份與民爭利,皇上準許勛貴們做生意,只不過是體恤他們,卻并沒有讓他們憑仗權勢欺壓百姓,若長此以往,人人都有樣學樣,這天下各業豈不盡被勛貴掌握手中,升斗小民還有什么出路?
皇帝陛下日理萬機,也不可能因為這么一件小事大張旗鼓的查證。于是便叫來太子申斥了一頓,讓他管教好自己的小舅子,待太子委屈的分辯說蕭江北還在遼東吃冰,如今京城中的商鋪都是他媳婦在弄時,皇帝陛下不由想起塵封已久的往事,因笑問道:“他媳婦?就是那位他一回京便看中了,把寶刀都贈給人家的女孩兒?如今做他媳婦了?”
太子笑道:“可不是?他們兩個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佳話了。當年成親時,父皇還欽賜了禮物呢。那顧氏雖然外面名聲厲害,但據江北說,著實是一位賢妻,到了遼東,一面買地經商,卻還不忘拿出大把銀子接濟窮苦百姓,那些女真各族如今極少生事,據說還有這顧氏女的功勞,是她的蕭顧山莊教那些人種地,又收容他們做工,再加上程大人施政有方,不像前總督唐萬年那般橫征暴斂,所以女真各族如今的日子好過了許多,一心都撲在賺錢過日子上,生事的都比往年少了。”
發展遼東乃是皇帝陛下最為得意的一項善政,此時聽太子說遼東太平,不由龍心大悅,呵呵笑道:“既如此,這顧氏女倒十分有趣,江北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沒想到娶的妻子卻也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難怪能令他一見鐘情,把寶刀都送出去了。不過這樣的奇女子,論理該懂得分寸進退才是,怎么會做出與民爭利的事?”
太子見皇帝口氣松動,心中也松了一口氣,連忙趁熱打鐵道:“父皇明鑒,與民爭利者,非是愚蠢貪婪之輩做不出來。顧氏心地敦厚,早先并未發跡便知道勸諫江北為災民施粥,之后善行無數,可見她并不是把錢看得高于一切。江北也說過,她做生意,不過是因為一個興趣使然,這樣的女子,又怎會與民爭利?只她到底是個女流之輩,如今江北遠在遼東,所以她一個人撐著京城局面,難免顧此失彼,底下人良莠不齊欺上瞞下也是有的,兒臣回去后定會讓她嚴加查察,有錯必改,無錯加勉,父皇覺著如何?”
皇帝對太子的處置還算滿意,此時裕親王也只是剛剛拋出去“與民爭利”這么個引子,尚未鼓動讒言讓老爺子往其它方面去想,于是也便作罷,父子兩個又說了幾句話,太子便告退離開了。
然而出宮后,太子的一臉坦然便全都化作鄭重。他可是太子,從小就在陰謀詭計中長大,裕親王這“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企圖又怎可能瞞得了他?知道對方近日內必定會再次發動,就是太子也沒辦法沉得住氣,眼見小廝牽了馬來,他略微思忖了一下,便對他道:“回府,你去鎮北侯府跑一趟,就說側妃娘娘要見顧氏,命她速速前來。”
小廝一愣,但很快就答應一聲,看著太子在幾名護衛的簇擁下離去,他則撒丫子向鎮北侯府飛奔而去。
聽太子說了裕親王告狀的事,顧也是驚怒交加,太子叫她過來當然不是申斥她的,而是非常嚴肅的闡述了此事可能造成的嚴重后果,因為當局者迷,太子只怕自己想不出好的化解方法,反而會雪上加霜。而顧的才華和獨到見解他一直都是十分欣賞的,所以這一次特意把她叫過來,除了告訴她這件事外,還想看看她能不能有什么好主意。
只是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時間就想出應對方法?太子也沒有抱這種奢望,見顧充分認識到此事的重要,并且答應會想辦法化解后,便讓她離開了。這里顧心事重重回到家里,閉目沉思了一會兒,可哪里就能得到什么好辦法?
因這一夜也沒睡好,第二天一大早起來,臉上便多了兩個黑眼圈,春雨秋容看了,都十分納悶兒,只是看主子全沒有素日里的溫柔之色,反而是面色凝重,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們便知機的什么都不問,只等伺候完,方堵了昨兒跟顧去太子府的綠兒問道:“奶奶昨日從太子府回來就心事重重的,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綠兒苦笑道:“兩位姐姐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能知道是什么事?去到后我就被打發到下人房里喝茶,究竟奶奶和太子妃說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秋容和春雨便一起垮了臉,都發愁道:“這是怎么說的?奶奶向來聰慧,還沒看見過她這樣苦惱的時候兒呢,偏偏爺又不在京城,闔府上下只怕也沒人能幫的上奶奶,到底太子太子妃那邊有什么事?竟把奶奶愁成這樣?”
正彼此小聲說著,就見一個婆子走進來,看見她們先是一愣,接著陪笑道:“這大冷天兒,姑娘們怎么倒在廊下坐著吹風?當心著涼了。”
三個女孩兒就都站起來,秋容淡淡道:“什么事?一大早就跑過來稟報?”
那婆子笑道:“不是老婆子著急,而是府外那位給大奶奶治過病的應大夫著急,說是一大早進京,直接就來替爺送信了,送完信還要去百味館安頓,又說這信一定要親自交給奶奶,婆子沒辦法,只好過來稟報奶奶一聲。”
秋容春雨互看一眼,都欣喜道:“應大哥回來了?怎么之前一點兒風聲都沒有呢?”于是忙打起簾子進屋通報。
顧正在那里對鏡沉思,聽見秋容春雨說應飛鴻來了,先是一愣,然后站起身道:“這家伙怎么趕在這個時候回京?再晚幾天就趕不上除夕了。”
“可不是?”春雨也笑著道:“大概是聽說奶奶在京里又開了幾家鋪子,他著急了吧?想著趕緊回來把他的藥鋪弄好,就不知這一次他有沒有帶幾棵人參鹿茸過來……”
這真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顧往外走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下了,抓著春雨興奮道:“你再說一遍,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春雨懵了,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才小聲結結巴巴道:“奴婢……奴婢就是說,不知道應大哥有沒有帶人參過來?如果他真是為了在京城開藥鋪,那肯定……肯定要把他蕭顧藥莊的寶貝帶……帶些過來吧?”
“寶貝,對啊,寶貝……”
顧面上猛然綻出萬道光彩,哈哈笑道:“有了,便是這樣做,那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應飛鴻在哪里?我這就去見他。”說完便匆匆出了屋子。
春雨和秋容連忙跟上去道:“奶奶,這不是在遼東,而是在鎮北侯府,您還是注意些吧,免得被人說閑話。要不然,直接讓應大哥先去給大奶奶看看病也好,畢竟他離開這么長時間,也沒給大奶奶復查。”
“對啊。”顧停下腳步,搖搖頭苦笑道:“我真是糊涂了。也罷也罷,秋容,就按照你說的做,讓他去大奶奶院里,恰好大哥今天也休沐在家,等他給大嫂看完了病,再請他到我這里說話。”
秋容答應一聲,便轉身出去,這里顧在屋里轉著圈子,心中十分焦急,不過是小半個時辰,她卻覺著比一個月還長,好不容易把應飛鴻盼到了,對方一進門,還不等開口說話,她便急急問道:“應大夫,你這次回京,有沒有帶一塊太歲回來?”
應飛鴻大吃一驚,瞪圓了眼睛道:“奶奶莫非未卜先知?我此前可沒給你寫過信啊,大人的信還是托我捎過來的,你怎么就知道我帶了一塊太歲過來?”
顧松了一大口氣,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太好了,你把那塊太歲給我。對了,咱們蕭顧藥莊有太歲的事兒,沒有傳揚開去吧?”
“那怎么可能不傳揚呢?”應飛鴻呵呵笑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高價從我手里收購,恰好那時北峰山腳下出了一次輕微地震,傷了幾個人,我就把那幾個大塊頭藏了起來,對外只說這東西只剩下點碎末渣渣配藥,其它整塊的都自行遁地走了。太歲嘛,那么大的一塊,說它通靈也不會有人懷疑。連鐘春風都佩服我的急智,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一下可就耳根清凈了。”r1152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