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府中,最近人人都十分好奇,為何去了一趟“品瓜宴”之后,飛白少爺與少夫人二人的感情就如膠似漆起來?
品瓜宴真的有如此大的魅力嗎?
那金蜜瓜,難道真的是什么仙女灑下的種子嗎?
否則又怎么可能讓原本水火不容的夫妻二人,一回來之后就都躲在屋里,這半個月都沒跨出房門一步!?
據送飯進去的丫鬟說,少爺和少夫人兩人都喜歡縮在床上,看起來就像是受到驚嚇一般,可實際上,應該是過渡恩的后果吧?
不管怎樣,反正少爺與少夫人兩人去了一趟品瓜宴會,不但感情和好了,還一日就花光了千余兩銀子!
這足可見金蜜瓜的魅力了!
……對于金蜜瓜如何神奇——這樣那樣奇奇怪怪的說法,不光是存在與瑾府之中,更是在整個京安城中蔓延。
好比那日金少爺回府之后,他府中養著的一只小土狗當晚就產下六只狗仔兒。
而陳掌柜的,這兩日店里的生意也變得尤為火爆,每日的利潤,幾乎是從前的一倍!
更有吃過金蜜瓜,回去之后轉了性子,對妻子和善,對父母盡孝——大約就是像瑾飛白這一種了。
總之,去過品瓜宴的,當然要將那日的盛況吹噓得盡善盡美。而沒有去過的,更是對這一場宴會充滿了幻想。
所以一時之間,京安城中的話題幾乎全是圍繞著這個進行的,莫說茶館酒肆之中流傳著種種加強版傳說……就連在品瓜宴上只隱約露過臉的姒柔姑娘,近來也被上門求瓜的人擾得不厭其煩。
沈家也不能幸免!
沈幼芙雖然連一面都沒露,不過因為瑾飛白和沈憐那日闖進廚房。多少還是有人看見了她。
于是沈二老爺的朋友同僚就像雨后春筍一樣,源源不斷地從地里冒出來。
有許聲稱是他多年友人的,遞上帖子求登門拜訪——可真正讓別人登門一見的時候,沈二老爺根本就不認得那人是誰!
但是他還是發現了一個規律……
不管是他認識的,還是他不認識的,總之這些人喝了沈家兩盞茶之后,必然就會將話題引到品瓜宴何金蜜瓜上——對于外頭流傳的那些傳說。沈二老爺簡直已經能倒背如流了!
可他就是不明白。這些人為何要屢屢朝他打探金蜜瓜的價錢?
就好像他有那玩意一樣。
他明明連見都沒見過啊……
沈幼芙躲在屋子里聽露兒的匯報,昨天來了三個,今天來了五個。要是也能再門口立個牌子。收上一兩銀子的門票錢——沈二老爺這一下也能掙上不少私房錢呢!
這些人的來往,沈幼芙都讓露兒去找人盯著,盡量確保不要讓人在沈二老爺和二夫人面前嚼舌。
否則這二位要是真問起她來,她怕自己不好意思說謊。
沈幼芙只能防住二房這邊。卻遠遠低估了金蜜瓜的威力。
就在葉倫公子帶著金蜜瓜去附近邊城州縣游走了一圈之后——一股追蹤熱就像潮水一樣席卷了整個京安城。
沈幼芙在看到眼前的人的時候,已經徹底傻了……
“七表妹別來無恙。祖父讓我前來……恩”許青峰的臉色有些怪怪的,“祖父讓我前來謝謝你,他的咳疾,如今已經全好了。而且身子也比以前好很多了。”
沈幼芙坐在花廳里。不自然地低頭喝水……
大表哥許青峰的忽然到訪,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之前因為田莊子上事情繁忙。所以那些咳嗽藥,她只寫了封書信又找了個下人送去。說起來實在有些不合規矩。
而許家一直最重規矩……
沈幼芙真怕許青峰是追到沈家來賣丫鬟的——沈家的下人可是各個不著調,要是落在他手上。估計明天這沈府就荒無人煙了。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再說了,那也是我外祖……”沈幼芙不自然地客套著,她在許家沒少干壞事,導致她一看到許青峰就緊張,生怕對方已經把她識破了,“表哥不是為了這事,居然親自跑一趟吧?”
許青峰看著沈幼芙的樣子,這個七表妹還是一如往常的溫婉相貌,讓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將她和那個“幼七”聯系在一起。
不過祖父不知為何,似乎十分肯定。
當然,這件事情只有他與祖父知道,祖父讓他前來,也是想要求證這件事情的。
幼七的詩文大放異彩,幾乎成了許多青年才俊的信仰。可之后,這個人就連人帶詩詞一同消失不見了。很多人也曾經去幼七當時代表的那所學院,可是根本就沒有找到這個人。
直到這一回!
這一回很多人都在品瓜宴上看見了幼七的新詩!
而且還是他的親筆——許青峰看過幼七的筆跡,那種筆跡就像是某種昆蟲爬過一樣……他不知幼七為何要故意將字寫成那樣,但總之的確很難模仿。
品瓜宴上忽然出現幼七的詩詞,當然也是立刻就被傳揚開來。
祖父捧著那兩首詩讀了又讀,其中一首可以肯定是幼七所做,而另一首雖然詩文風格不同,但旨在為皇帝萬歲獻瓜而歌功頌德……所以風格不同也是正常。
主要是那一首水準也十分不差。
這些話,都是祖父從一個學生那里聽來的。
而這個學生,跑去找祖父的本意,卻并不是幼七的詩詞,而是想向祖父求購一個金蜜瓜。
許老山長也聽說過這個果子,不過他哪里會有這個。可學生當然也不是無緣無故就去找他求購的——他說出了在宴會上見到沈幼芙一事,并認為沈幼芙一定認識葉倫公子……
所以才求到她的外祖家的。
這樣亂七八糟的關系,許老山長可是一點都沒弄清楚。
不過他只記住了一個信息——沈幼芙又和幼七同時出現了!
雖然這一次沒有幼七這個人,可是這已經足夠肯定他心中的想法了。
自己這個外孫女,真的就是的當日獨得詩魁的幼七,也是那個滿嘴胡言,婉拒他“關門弟子”的幼七。
許青峰收回自己飄遠的思緒,偷偷看了一眼沈幼芙的神色,見對方仍然低著頭很溫和的樣子,于是大著膽子道:“雖說是外祖,不過連郎中都束手無策的咳疾,居然被表妹一副藥就除了……表妹一定廢了不少心思……這一句多謝總是當得的。”
許青峰繼續道:“我這次來,實則還有一事,也是祖父所托。”
許青峰說道這里,連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實在難以開口,可……
沈幼芙見許青峰將后半截話吞了,心中更是緊張不已。
“表哥,祖父到底叫你來做什么?總不會也是來求金蜜瓜的吧?”沈幼芙故意將話題繞開:“這兩日,來求這個的人不知有多少,可那都是葉公子的私產,哪有那么容易得的……我雖然見過吃過,卻也沒本事拿著到處送人的。”
沈幼芙毫不猶豫地回絕了這件事情,并非她小氣。而是這風口浪尖上,她只能這樣謹慎行事,否則一旦開了一個口子,她根本就受不住這巨額財富。
許青峰木訥的點點頭,又探口氣搖搖頭……
“不是這件事,祖父讓我來,是想讓我向你求一本詩集——一本幼七的詩集!”
許青峰終于將自己要說的話說出來了,這不是祖父的原話——祖父的原話是讓他來跟沈幼芙學作詩的!
只是他一直不敢相信,所以才饒了這么個圈子。
他說完之后,就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沈幼芙,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什么,又怕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什么——幼七的詩他也讀過背過,那當真是曠世奇文。
如果那真是自己表妹所寫,他以后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個表妹了。
更別提還要向對方求教……
沈幼芙的臉一直低著,她在許家干的最大一件事就是這事了,所以許青峰來訪,不去見二老爺二夫人而是直接來找她,其實她心里已經想到了。
一直忐忑了那么久,現在也終于到了坦白的時候。
沈幼芙站起身,走到花廳門口,四下看了看確定外頭沒人,這才轉身道:“大表哥,幼七沒有詩集,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話,他倒是可以努力想想。”
沈幼芙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就是幼七,她最怕承認自己女扮男裝的事情了。
沒想到事到如今,在詩會上與曹文山一時的爭強好勝,還有在品瓜宴上想要借此牟利……最后卻導致她和幼七這個身份徹底被捆在了一起。
沈幼芙這樣的回答雖然含混其詞,不過已經等同承認!
許青峰一手扶著座邊幾子,臉色漲紅,嘴唇也不自然地緊繃著——祖父說的沒錯,果然是她,居然是她。
許青峰努力朝花廳門口看去,七表妹正嫻靜地站在那里,門外的光線從她身后照來,將她修長婀娜的身材勾勒出一個漂亮的輪廓。許青峰知道自己這位表妹一直就很美。
可那種美原來只是存在于她的外表,現在卻通過那樣的詩文,直接滲透進他的腦海和魂魄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