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啞還未醒來,劉心撬開她牙關,細妹在前、細腰在后抱著清啞,合力將藥汁灌入清啞口中。
看著藥汁都流入清啞喉中,劉心長長松了口氣。
他吩咐道:“扶她躺好。一個時辰后再喂一次。”
細妹忙答應,和細腰小心服侍清啞躺下。
穩婆抱著新生嬰兒過來,對劉心道:“劉大夫看看孩子。”
劉心又察看一番嬰兒,很健康。
他微笑道:“這小子,這一字眉和一初還真像。”
細柳點著孩子小鼻子,也輕聲笑道:“瞧這小鼻子,和少奶奶一個樣。哎呀,這肉真軟……”
眾人都笑起來,有闖過大難的輕松。
劉心命將孩子放在清啞身旁。
他這才整理藥箱,準備出去。
臨去時,他叮囑穩婆:“仔細看著少奶奶,若出血過多、越來越厲害,馬上來告訴我。我就在外面。”
穩婆忙答應了。
劉心便提著藥箱出去了。
然到堂間坐下,才端起茶盞,就聽房里穩婆尖叫。
他急忙放下茶盞,又沖進產房。
清啞又大出血,將床下墊的褥子都染紅了。
劉心吃驚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看著清啞慘白的臉色,他厲聲叫:“把我的藥箱拿進來!”
細妹一陣風般卷了出去,拿了藥箱又沖進來。
外面也亂了起來。
林姑媽沖進來,滿眼驚恐,渾身哆嗦,問道:“怎么回事?怎么又流血了?還沒止住嗎?劉大夫不是說沒事嗎?”
目光亂轉,就是不敢看床上那個女子。
沒有人回答她,劉心也顧不上回答她。
清啞精疲力竭間,恍惚身子飄了起來,飄上了半空。看著下方亂成一團的眾人,她有些恍惚,記不得自己從哪來,又要去哪里。來到外面,夏夜的星空下,涼風習習,花香怡人。飄來飄去,她只是在老宅上空打轉,心頭總有什么牽絆放不下,不愿走。
來到后園子,她看見一個男人坐在亭子內。
他滿臉孤寂,形容寥落,看得她心一疼。
忽然間,記憶洶涌而至,她想起他是誰了。
方初,方初,方初……
她不住喚他,雙眼酸澀。
正要上前叫他,問“你怎么才回來?”忽然一個年輕的女子牽著一個兩三歲粉妝玉琢的小娃兒從那頭走來,小娃兒叫“爹!”方初轉身,沖著小娃兒張開雙臂,道:“無事。到爹爹這來。”
小娃兒嘻嘻笑,搖搖擺擺地跑進亭子。
方初忙接住,將小娃兒抱入懷中。
清啞吃驚不已,他這兒子從哪來的?
正疑惑間,那年輕女子走來,柔聲道:“都準備好了,走吧。”
方初點點頭,抱著小娃兒站起來。
清啞對那女子一看,原來是林亦真,頓時如被雷擊。
這到底怎么回事?
她心如刀絞,喊“方初,方初!”
可是,方初和林亦真并肩而去,對她置若罔聞。
她想要上前拉他,卻無法靠近。
正慌亂間,方初停下了腳步,對林亦真道:“表妹回去吧,我帶無事去就行了。”說完不待林亦真回話,徑直走遠。
清啞急忙飄了過去。
仿佛繞了很遠,又仿佛只一轉彎,那父子二人在圓兒陪同下來到一座墳前,墳前豎著一塊碑,碑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碑文,正中上方刻的是“愛妻郭氏清啞之墓”,清啞目瞪口呆。
方初放下那小娃兒,輕聲道:“無事,給你娘磕頭。”
小娃兒聽話地跪在墓碑前,雙手合十,磕頭拜祭。
方初回身,從圓兒手上接過一個食盒,將祭品一樣樣從盒內拿出來,擺在碑前,然后斟酒,又點燃一束香,再焚燒紙錢……
清啞聽見小娃兒嘰嘰咕咕道:“娘,我今天背了兩首詩……”
又聽見方初低聲叫:“雅兒……”
聲音悲痛、寂寥,尾音幾不可聞。
清啞止不住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祭拜完畢,方初抱著小娃兒離去。
清啞不甘心,繼續跟著他回到老宅。
就見方瀚海和嚴氏,還有林姑媽坐在堂上說話。
林姑媽道:“總不能守一輩子,這不成了女人守寡一樣了么。就算是為父母守孝,三年也足夠了。”
嚴氏道:“姑太太,一初鐵了心不肯續弦,我們也沒法子。”
林姑媽道:“二哥,二嫂,你們就真能看著他孤零零地帶著無事過一輩子?無事將來連個兄弟姐妹都沒有,這大的家業,要如何打理?”
方瀚海道:“唉!這是一初自己的事。”
林姑媽道:“可是二哥……”
這時方初走進來,堅定道:“這輩子我是不會再娶的。若不是無事,我早就隨清啞去了。姑媽別再說了,別耽誤了表妹。”
說完抱著兒子轉身走進臥房。
清啞望著他的背影哭道:“方初,方初!”
哭得哽咽不止,奇怪那些人居然聽不見。
她瘋了一樣飄來飄去,想找一個出路,找一個可以幫自己的人,擺脫這個狀態。她便沖進了臥房,看見方初蜷縮著睡在床上,眉頭微皺,領口敞開,露出性感的鎖骨。她心痛如絞。以前她每次親他那里,他就會不自覺地顫抖,不住地叫她名字。
她對著他喊:“方初,方初,方初……”
她想撲上去,卻仿佛被人束縛住了手腳。
那是一種夢靨般的禁錮,就像有人壓在她身上,令她手腳都不能動彈,連咽喉都被掐住,拼命也喊不出聲來。
她依照經驗奮力掙扎,希冀從夢靨狀態醒過來。
她要回去!
她絕不能丟下方初和兒子!
此時,產房內一片緊張。
劉心伸手往清啞鼻下一探,頓時面無人色。
怎么會這樣?
難道是配的藥有問題?
他厲聲大喝:“把藥端來!”
細柔急忙連藥罐都端了來。
劉心湊過去聞了聞,又不顧燙,直接用手撈起一撮藥渣查看,一切正常,就算方子沒發揮效果也不至于大出血。
不是藥的問題,那就是清啞自身的問題。
她掙命一樣把孩子生下來,損傷太大了。
他旋風般又沖回床前,重新為清啞號脈。
可惜男女有別,他不能為清啞做更細致的檢查,只能問穩婆。
細腰始終坐在清啞床頭護著清啞,這時急叫道:“細妹!”
仿佛提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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