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少女聽見這話,都吃驚不已。
不大工夫,古韻齋便傳遍了這事。
李姑娘百口莫辯,還后悔,不知錯失了哪家好姻緣。
因為據看見方制的那幾個女孩描繪,他“貌似潘安,才比子建”,也不知她們是如何“看出”方制有才華的。
清啞聽了這經過,饒是不愛笑,也忍俊不禁。
方初又忍不住訓斥:“你也知道自己初來京城人生地不熟?那還敢不知對方底細就當眾誣陷人家?若被捉住了,看你怎么辦!你當這是臨湖州呢,闖了禍有方家幫你收拾?京城藏龍臥虎,你小心被人賣了還不知道。那時連我也救不了你。”
他并非危言聳聽,自己才吃了個大虧,這個弟弟長相美艷,若是被玉瑤公主之流,或者好男色的權貴給算計了,父親非氣瘋不可。
為了父親身體著想,他也要管好這個弟弟。
方制連連認錯,表示今后一定謹慎,再不莽撞行事了。
正說著,就聽外面回說,已經將三少爺的行囊取來了。
方初道:“從今日起,你就住這里。沒事多去前面,多聽聽那些人談講學問和書畫,別有事沒事就去外頭閑逛。我聽見了不饒你!”
不讓他住內院,而是讓他住幽篁館抱廈內,自有考量。
誰讓他以前曾經打清啞的主意呢,方初自然要防范他。
方制也沒在意,都一一答應了。
清啞忽想起什么來,湊近方初身邊和他咬耳朵。
一邊說悄悄話,一邊還把眼光不住瞟方制。
方初聽了不斷點頭,也把方制上下打量,仿佛才認得他。
方制被這兩人嚇得一動不敢動,僵直著身子坐著,兩手放在膝蓋上,猶如待宰羔羊,眼巴巴地看著清啞——大嫂又在算計他嗎?
他剛才沒沖撞大嫂啊。
對了,是不是誣陷李姑娘勾引他,令大嫂回憶起舊事?
往后再不能干這蠢事了,誣陷過大嫂一次,就要改邪歸正;再者,其他女子也不值得他誣陷,白壞了他的名頭。
他一面胡思亂想,一面看著大哥大嫂,好像等待判決的犯人。
好容易清啞和方初說完了,清啞重新坐好,方初則看著方制咳嗽一聲,方制立即挺了挺胸膛,竭力正經肅然。
方初問道:“你可知李姑娘為何說你大嫂?”
方制桃花眼閃閃,問道:“為何?”
這重要嗎?
管她因為什么說大嫂,都不能饒了她。
方初道:“因為朝廷有人要對咱們織錦世家動手……”
遂將前些日子發生的事說了。
又正色道:“你可聽明白了?眼下方家雖有財勢,未必就能永遠有財勢。——被抄家的錦商還少嗎?你也不小了,至今文不成武不就,秋姨娘還總抱怨父親不肯讓你擔事。如今你既有書畫的底子,我和你嫂子商議決定:從今日起,你就在幽篁館照應。
“一方面,來幽篁館的客人都有才學,你多和他們接觸能增加見識和學問;二來你幫著設計圖稿,也學些做買賣的手段,作為安身立命之本。
“萬貫家財能抄走,唯有謀生的技能誰也抄不走。
“這個可是你興趣內的東西,再要做不好,你怎么說?
“若做好了,父親看見你上進也高興,也省了他總為你操心。等將來你歷練成熟了,再讓你管其他產業,便水到渠成。”
方制怔怔的,只覺一股辣的氣息涌到嗓子眼。
驀然間,他眼睛就紅了。
他站起來,鄭重躬身道:“多謝大哥大嫂為弟弟操持。”
清啞道:“不讓你白做。你若做的好,你大哥分股給你。”
方制道:“弟弟一定不辜負哥哥嫂子教導。”
方家那么大家業,方初又自立門戶了,方瀚海這一支就剩下他和方則兩個兒子,就算他是庶子,能繼承的也不是小數目。
對于他來說,分股什么的其實不重要,得到方初和清啞的認同才最重要。只要他獲得方初和清啞認可,方氏族中人就會對他另眼相看。
他是真高興壞了,笑得燦爛無比。
清啞見鼓起他的上進心,也欣慰。
她為何想到鍛煉方制呢?
她不是應該討厭方家這個庶子嗎。
是這樣的,清啞自嫁到方家后,家族意識越來越強。
單拿小方氏來說,名下產業有:
專門織錦的舒雅行,這是方初經營的主產業;
專門織布的金氏商行,這是清啞當年和方初合作經營的產業;
伊人坊,這是清啞和嚴未央合作經營的成衣產業;
幽篁館,這是小方氏的竹絲畫產業;
興隆銀號,這是方初和王家合作的產業;
郭氏棉紡作坊,這是清啞在娘家的股份。
除此外,還有各地田莊鋪面,年底會賬時,她和方初都忙得團團轉,一個臘月都不得空閑。
小方氏都有這些,方氏更是產業遍布大靖各地。
加上郭家,這是一個龐大的商業王國。
作為這個商業王國的首腦,上要應付朝廷打壓,下要開拓市場、維持信譽和口碑;對內,要監管震懾各大管事和掌柜,對外要應付同行惡性競爭;既要經營人脈關系網,還要培育族人,以免后繼無力,奴大欺主,偌大的家業被別有用心的人掌控瓜分。
經營這樣的商業王國,只靠某一個人力量是不行的。
作為這個王國的首腦,應該具備強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這樣的上位者,會將全族的人都鼓動利用起來,緊緊團聚在他周圍,上下一心,眾志成城,一代接一代,方可保住家業。
清啞自被方老太太臨終委以重任,再在方初耳目熏染和教導下,逐漸明白:方氏、小方氏和郭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若只想著小方氏已經分門立戶,不管方氏一族;若以為照管方氏一族只是在有好的設計時分那邊一杯羹,眼界心胸就太小了。
所以,她才要提攜鍛煉方制。
她又一次相信了自己的直覺。
方家兄弟商議定,方初叫了趙管事來,將方制交于他,令他領著方制熟悉館內諸項業務,忽然前面有人來回:禮部吳尚書和夫人來訪。
紫竹接了拜帖進來,遞給方初。
方初看了納悶不已:吳尚書來有何目的?
加更在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