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丫頭來回晚飯好了,問是否馬上開飯。
清啞命細妹派人去前面叫方制、適哥兒和巧兒。
細妹出去安排。
方初見跟前沒人,才狀似無意道:“以后不用叫三弟,讓他在前面吃。爺們年紀大了,都不住內院的。適哥兒將來也一樣。”
清啞點頭道:“我知道了。”
今天是頭一天,兄弟間聚一聚,將來是要避嫌。
兩人便往花廳去,一面說些閑話,不過是南北的生活差異。
到花廳等了好一會,也沒見方制三人來。
方初不耐道:“定是老三又出幺蛾子。”
正要叫人再催去,卻聽見一陣說笑聲傳來。
清啞對外看了一眼,道:“來了。”
丫頭打起簾子,適哥兒飛奔進來,到桌前止步,先規規矩矩對方初和清啞行了個禮,等清啞伸手,才撲到她懷里。
清啞命丫頭端了銅盆來幫他洗手,一面柔聲問:“開心嗎?”
適哥兒笑道:“開心。兒子認得了許多國子監的先生。”
國子監,在他心目中很神圣。
清啞道:“以后咱們也去讀書。”
方初道:“國子監未必就比湖州的青山書院和臨湖州的碧水書院強。真要評比起來,那兩個地方更得天下學子青睞。”
適哥兒沒心思理會父親的話,等丫頭把臉擦干凈,就急急告訴清啞道:“母親,三叔剛才做了許多單生意。”
清啞便看向后進來的方制,有些意外。
方制滿面春風,桃花眼興奮的閃閃發亮,先對清啞瞟一眼,然后垂眸作嚴肅狀,走過來,站在方初面前叫“大哥”,又叫“大嫂”。
他就像個討賞的孩子,既想清啞夸贊他,又怕做的太明顯有失穩重,便竭力掩飾,看去就有些忸怩。
他天生了一雙多情桃花眼,這一瞟之下眼波流轉、勾魂攝魄,落在方初眼里,簡直是公然挑逗清啞,頓時臉就黑了。
正好巧兒進來,聽了適哥兒的話,哼一聲道:“禍水!”
方制轉臉,吃驚地瞪著她問:“你是誰?”
他竟不知巧兒跟在后面,心想外男怎么進內院來了?
適哥兒道:“巧兒姐姐。這是我巧兒表姐。”
方制更吃驚:“你是姑娘?”
巧兒沒好氣道:“我不是姑娘,你才是姑娘。”
一面在清啞身邊坐下,一面狠狠剜了方制一眼。
適哥兒哈一聲笑起來。
方制臉就紅了,氣道:“你說誰是姑娘?”
巧兒道:“你一個男人家,長這么美做什么?都是方家人,瞧姑父長得,多有男兒氣概;再瞧瞧你,跟個禍水似的!”
她還記恨方制當年欺負姑姑的事,又嫉妒他比自己長得美,還嫉妒他畫的比自己好,三者合一,當然對方制沒好臉色了。
方初聽了這話,剛才那點不快沒了,看著方制紅臉又好笑。
清啞見方制氣紅了臉,眼中也隱隱現出笑意。
方制一見他們表情,便知絕不會是贊嘆他容貌,而是笑話的意思,不由委屈道:“又不是我要長成這樣子的。”
爹娘生出來的,他還能自己改了?
清啞便道:“巧兒,別玩笑了。”一面轉移話題,問方制怎么做生意的,算是撫慰這孩子受傷的心靈。
巧兒搶先說起來。
原來,方制對書畫內行,又生的俊美無雙,說起話來娓娓動聽,風采動人,客人中也有女子來觀看畫展,不知不覺就被他所迷,掏銀子買了許多的畫;便是男子,也愛聽他講解,也多買了。
一會工夫,他便做了許多單生意。
清啞大概明白了:這和她前世一樣,靠顏值促銷。
比如車展有車模,導游有帥哥,都是投其所好。
她忍不住看向方初,覺得他恐怕不會高興。
果然,方初對弟弟嚴肅道:“以后你少露面。你是東家,不是小二!咱們賣的是竹絲畫,靠的是品質和內涵,不是靠臉。若讓人說咱們方家依靠這種下流手段招攬生意,還要不要名聲了?”
方制也覺丟臉,忙道:“弟弟記住了。”
心下不由更委屈,埋怨爹娘將他生得太美。
清啞卻另擔心一事,既擔心,就直說了出來。
她鄭重叮囑小叔子:“你往后低調些。你長得這樣,要是被那些居心不良的人盯上了,被害了怎么辦?你哥哥就……”
她想說,方初就差點被玉瑤長公主害了。
方初急忙打斷她,對方制道:“你嫂子是說,京城公子王孫多,你要小心,不然出了事哥哥也救不了你。”
方制少年紈绔,歪門邪道的事知道不少,聽清啞這樣說,方初又那樣攔,立即就想到某方面,不禁臉都白了。
他保證道:“大嫂放心,弟弟往后就在家繪制圖稿。弟弟保證把幽篁館經營好,不讓大哥大嫂操心。弟弟也不出去胡鬧……”
他下了一堆保證,聽得清啞好笑。
一時飯菜上來,眾人吃飯不提。
方制見清啞并沒有對他特別厭惡,心情很好。
他能跟大哥大嫂一桌子吃飯,有些受寵若驚。
他不時瞄一眼方初嚴肅的臉,小心翼翼的,又很幸福。以前,都是逢年過節的時候,他才有機會和父親大哥同桌,大哥都懶得看他。如今,大哥終于肯正視他了。
他覺得眼睛有些熱,忙低下頭。
最后一道菜是野鴨和鴿子燉湯,是從“三套鴨”演化來的,細白瓷大海碗里漂了幾根翠綠的水蘿卜苗,連湯色都綠瑩瑩的,看著便口齒生津。
清啞親自幫適哥兒舀了一碗,道:“秋天燥,喝這個湯好。”
適哥兒忙道:“謝謝母親。”
清啞放下碗,又幫方初舀。
方制雖然很希望她幫自己也舀一勺,但心里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還是自覺些,自個兒舀吧,省得讓大嫂為難,大哥不滿。
他便舀了兩勺,嘗了一口,眼睛一亮,道:“鮮!”
方初瞅了他一眼,道:“多喝點。”
方制激動道:“噯。”
飯后,方初和方制一道去了前面幽篁館,他有話對方制說。
到了抱廈廂房,坐下,他才問:“怎么你還沒成親?”
以前他也不理會方制的事,所以沒在意;眼下卻覺得方制都二十四歲了還未成親,著實奇怪,父親又不在這,不然一問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