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珠市。

合琴生搖著蒲扇，閉目躺在竹椅上，腰身，微有些佝僂。

女兒站在陽臺入口，望著這兩天都有些蕭索的父親，心情也不太好受。

如果是擱在以前，她肯定不能理解。最大的競爭對手金梁被擁有話語權和影響力的那批人給輕蔑、無視了，那還不老懷大慰、小酌幾杯？

可是經過那晚丈夫的點化，她現在多少有些明白過來了。父親和金梁關系是不睦、是存有直接競爭，而且不可調和。但是不管怎么競爭，某些最本質的東西總是牽連在一起的，在某些問題上，即便談不上一損皆損、一榮皆榮，起碼也稱得上是干系匪淺。

就像前些天《萍蹤》電視劇大賣，緊接著父親的《草莽》也滾燙出手，給的價格夠在坊珠市最繁華區買一套三居室了。

而且吧，最近還不斷有人揮舞著支票來找父親談《草莽》的電影、手游、漫畫等改編權。更有甚者，還有人直接過來要預購父親的下一本書，說個書名，簽個字，就先付60萬定金！

父親寫書18年，自己何曾見過這樣的場景？

那幾天里，父親就像年輕了十幾歲，談笑風生、滿面紅光。可是自從那個他一直關注的“華語通俗文學大獎”公布提名名單后。他便瞬間消沉。那一晚，直接去了書房。沒開燈，沒吃晚飯。連他什么時候去睡的覺，到底有沒有睡覺都不知道。

這兩天話很少，狀態比七月初剛來坊珠市時，還不如。

“……爸，您別這樣。那個金梁還年輕，以后有的是機會？”

“荒唐！”合琴生瞪圓眼睛：“怎么，你以為我是在為別人叫屈不值？！犯得著嘛我！再者說。我不是早跟你說了，那小子不是一般人，早有準備。估計心里早議好怎么翻江倒海、大肆鬧騰了。而且吧，已經大踏步走在路上了。”

“那您這是？”

合琴生嘆了口氣：“你結婚前一年秋天，我大病一場，足足躺了三個月的事情，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可把我跟弟弟嚇壞了。一場感冒發燒硬是……”

“那不是感冒發燒。”合琴生搖頭。“……那個月，我那本《龍標十八騎》拿了當月的全國圖書暢銷書排行榜月榜第二，書友間反響很大、好評如潮。應邀參加一次新銳類型小說的討論會議。會上，有幾位有著深厚學養背景、常年浸淫在精英文學圈的青年作家列席。輪到發言環節，我本著虛心求教的態度，興致勃勃地詢問其中一人對于俠客文學的看法？那人遲疑：俠客什么？我又說：俠客文學。那人就笑了。搖了搖頭，再沒說話。一起來的那群青年作家，也都笑了。再然后，整個會場的一百多人都笑了。”

他顫抖著聲音：“你爸我當時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我只知道，那一刻我比被人兜頭給一巴掌。潑了一臉屎尿還難受！那是一種完全無視的不屑！就像我明明放了個臭屁，還非要追問人家香不香？那是我一輩子來。永生難忘的一刻！手腳冰冷、四肢發硬，周圍的空氣都是稀薄的……回來后，我便大病不起，一下躺了三個月！”

女兒氣得眼眶都紅了，捋著袖子：“……太欺負人了。爸，報上名字！我現在就去找這個牲口！嫩死他！”

合琴生長吁了一口氣，平穩了下情緒，有些落寞、自嘲道：“他不是一個人，他有師兄弟，有學友，有師長，有整個代表精英文學、傳統文化的大圈子。甚至說，他就藏在門口超市老板、樓下門衛保安，甚或你、還有你丈夫的心底最深處！你怎么找，你找得過來嗎？”

女兒驟然怔住。好一會兒，澀啞著聲音：“……這樣子，那個金梁還要……會有勝算嗎？”

“困了。”

合琴生搖著蒲扇，閉上眼睛。不愿再多言。

眼下始料未及的情況，對于鄧錚還是有一定沖擊的。這種感覺并不好受。

就像你在萬眾支持、歡呼中，好不容易展翼高飛、騰空而起，正欲遨游天空、大展身手之際，突然半空中出現了一個結界大罩阻住去路，然后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你本凡鳥一只，為何裝我神鳥鳳凰？！

如果僅是這樣，也便罷了，勞資老行我素，管你逼逼什么呢。

最可怕的是，原本支持、歡呼你的群眾一聽，對哦，一只好看些可供褻玩、娛樂的俗鳥而已，我們為什么要當鳳凰敬著，難道還真指望它像神鳥鳳凰一樣賜福消災，保家人平安、使心靈寧靜？唉，以后也就賞玩賞玩得了。

不過他暫時還沒時間整理心情，因為徐瑩阿姨的腎臟移植手術前期工作已經準備妥當，馬上就要開始。

腎臟移植開始時只是一種打算，然而現在已經是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因為徐瑩阿姨的情況發現的比較晚，這兩三個月以來單純的保守治療已經有些扛不住了。所以鄧錚這兩個月的閑暇之余，一直都在為這件事奔走。

這種手術前期準備相當麻煩，各種全面檢查、分析觀察、組織配型……好不容易都弄好，最佳腎源也已到位，鄧錚一直等的這方面最好的那幾位國家級權威專家卻是遲遲約不上。

最后還是通過李瑾的關系，約上了一位。

從入《萍蹤》劇組第一天李瑾面對小鎮上唯一總統套房，委屈得哇哇大哭，鄧錚便知道她應該家境不俗，嬌生慣養慣了的。但沒想到居然在首都醫學界也還有這樣的人脈，請到的這位醫生，還是幾位頂尖專家中排名比較靠前的一位。

“這次真是多謝了。”

“可別這么說！難得可以有機會拍一下咱們大金梁的馬屁，做回狗腿子。別人還求之不得呢。”

二人已經很熟了，鄧錚也沒再多說什么，笑了笑，拉過身邊的談薇，介紹道：“這是我妹妹，談薇。動手術的徐阿姨，就是她媽媽。談薇，這位是李瑾，在《萍蹤》中飾演澹臺鏡明……”

“談薇我當然知道啊，最近那個crystal的隊長嘛。唱功特別特別好！咱們《蝴蝶飛飛》也是她唱的。我超喜歡的。”

李瑾一如既往，豪爽地打斷別人、接過話茬，笑著對談薇道：“我是他劇中的妹妹，不過是，好苦逼的那種。”

“李瑾姐的性格真好。”談薇也笑道。

“嘴很甜哦。放心吧。孫醫生很有把握的。阿姨肯定沒事。”李瑾大喇喇說完，拍了鄧錚肩膀一下，“好了，你們也該收拾情緒，準備一下了。我就先撤。正好附近還有個場，估計要鬧騰四五個小時。有什么可以當狗腿子的，隨時打我電話。”

鄧錚心道，你哪里的場子，四五個小時，肯定是要在附近等到手術結束吧。便道：“李子，沒這必要……”

“金梁先生，少跟我來這套。怎么滴，現在便開始撇清關系、卸磨殺驢了？沒的說，再有武俠劇，你還得找我演！”

“那是肯定的。但前提是，得有合適的角色。”

李瑾夸張地長吁了一口氣：“聽到這句話。我就徹底放心了。以你的講究勁兒，如果滿口答應，沒有附加條件，我估計還會覺得自己掉坑里了呢。不說了。扯呼。”

談薇被她弄得咯咯直笑。

李瑾轉身上車，轟著油門離開后，談薇感慨道：“李瑾姐這性格，俠氣縱橫，小璐肯定特喜歡。”

鄧錚點頭笑了笑，問她：“馬上就要開始了，緊張嗎？”

談薇點頭：“有點。”

鄧錚伸手，攬了攬她的肩，“沒事。四個小時而已。這種手術，孫醫生從未失手過。”

談薇便不再說話，只是將身體靠得緊了些。（天上掉餡餅的好活動，炫酷手機等你拿！關注起點/公眾號（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眾號輸入qdread即可），馬上參加！人人有獎，現在立刻關注qdread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