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歡欣鼓舞的熱烈氣氛沒有持續太久,大家的看法便產生了不小的分歧。
樂觀的覺得前途坦蕩,一輪旭日冉冉升起,未來武俠不僅將繼續大放光彩,還勢必會得到越來越多人的尊重和認可,假以時日真的登堂入室,在文學史上留下濃重一筆,不說專門開個章節回目,給個三五頁紙的位置還是可以的,要是自己再加把勁兒,到時候在這三五頁內被提上一句,或者再樂觀點,給上一小段兒斜體五號字介紹……
我天,那可真是青史留名,祖墳冒青煙了啊!
至于當下,只需要協助金梁抗住嚴肅文學界的責難即可,容茂實所代表的科幻跳腳怒罵,根本不用太過理會,因為科幻小說的發展存在先天桎梏。起碼在中國是這樣。
眾所周知,科幻小說一向是最憤世嫉俗的小說之一,幾乎所有公認的描述未來的科幻佳作都是對當下世界的尖銳評判和對人類未來的大膽預見。
簡單點說,難度不在技術,而在觀念。
謹慎的則認為面前山高路遠,艱險重重。
嚴肅文學圈的批評說實~長~風~文~學,w≥ww.c⊥fwx.ne↘t話不算啥,恰恰相反,通俗文學最怕的永遠不是被人批評討論,而是無人問津,那才是最最悲催的!
能被拿來批評討論就是好事。因為文學史的視角從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曾幾何時文學史中只有詩賦,無韻的散文加入其中都是后來的事了,而上世紀末小說才剛剛掙扎著在文學史中獲得一席之地……因此在未來的文學史圖景下,類型文學,乃至市場化的文學創作都是有理由有可能進入其中的。只要本身影響夠大。
但有一個事實是。散文、小說進入之前,都有相當一段時間內的大批評大討論,周期可能持續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乃至更久。
而在此期間,主流文學批評的核心焦點基本都在這一種類型上面。
金梁這次帶著武俠進入大學校園,雖然只跨出了一小步,并不代表什么。但卻無疑傳遞出了一種極其危險的信號,所謂一步先,步步先,萬一武俠以后真的以此為節點,慢慢走到了那一步,豈不是將會在很長時間里遮住其他類型小說的光輝?擋住其他類型小說“進階官身”的可能?
雄心壯志的科幻小說協會、野心勃勃的容茂實、志存高遠的‘科幻三王’,乃至本來已經領先武俠半個身位的推理小說界……他們如何能忍?!
由己度人,接下來,恐怕是要有一番腥風血雨嘍……
這方面見解看法大不同。自然會導致接下來的應對策略不同。
而偏偏這兩種觀點各有擁躉,也各有道理,一時間誰也說服不了誰。
“唉,缺主心骨啊還是,要是金梁在這里,哪里還用吵吵,直接讓他做主拿主意就是了!”
“對啊,反正不管大家承認不承認。自從他出道,就一直引著我們大家往前走。從讀者認同度到作品影視化,從全版權開發到具體類型拓展……太多太多,不勝枚舉。”
“用一些網友的話來說:金一其隨。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
“最關鍵的是,不管一開始他的選擇看起來多么離譜,最終證明都是英明神武。只受過小挫。從沒吃過大敗。這一點,不服不行。一句話:他指路,我信服。”
吵累了,大家借著當前的開放熱烈氛圍,你一言我一語的盡數這些年來對于金梁的敬服。以往由于合琴生是主席,誰又敢哪壺不開提哪壺,觸這個霉頭?
好些人嘴里說的那個話呀,擱在鄭文翰耳朵里是與有榮焉,是大大有面兒,但讓鄧錚聽起來,面厚如他也覺得臊得慌,人艱不拆啊,哥們兒其實九成九就只想著出名要趁早,恭喜發財,六六大順,吃香的喝辣的,多賺錢,買大房子,把那五個……咳咳,把談小薇養得白白胖胖的,哪有你們說的那么崇高??那么威武不凡?!
眾人說著說著,突然矛頭便轉向了正爽得不行的鄭文翰,興許是通過今天的會議,看他小伙子挺人精挺好打交道的緣故,說話間也就沒了那么多顧及:
“小于,你句句你師父你師父的,那你能不能說說,你師父他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對啊,我們武術協會這邊一早就虛位以待,邀請前后發了不下十幾次,可他從不說行,也不說不,自己不加入協會,但又同意你加入,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啊?”
“小于兄弟你就給句話吧,這個協會主席的位置,你師父愿不愿意接?”
“還是說……要想你師父金梁接這個主席位子,還有其他的前提條件?”
這可是個意外之喜啊,鄭文翰眼珠子一轉,便擅自做主,佯作一臉吃驚道:“合著按照各位前輩的意思,咱們這主席的位子之所以空著,就是在等我師父?!”
“還用說?”
“多新鮮?”
“不然呢?”
鄭文翰就道:“現在還能算數?即便他連咱們協會會員都還不算?”
“廢話。他真要過來,我們現在就可以舉手表決。”
“就算不注冊又怎樣?傳媒大學敢聘他做教授,我們武俠小說協會為什么不能請他做主席?”
“我說小于你到底能不能替金梁做主,說了這么多,你可別是在逗悶子啊?”
“我們一個二個心急火燎地等著金梁出來振臂一呼,拿個主意,指明道路,警告你小子,可不要浪費我們感情啊!”
鄭文翰突然推開座位起身,走到門口那個棒球帽大黑框眼鏡的年輕人面前,畢恭畢敬,擠眉弄眼道:“師父,您看這……”
師……父?!
于中堂的師父,那不就是……
唰唰唰,幾乎就在鄧錚拿指頭戳著鄭文翰腦門兒,一臉無奈地站起向大家點頭打招呼的同時,不知道為什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仿佛冥冥之中有股什么力量在推動影響,陸陸續續的,整個會議室里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目視鄧錚,挺胸收腹,默然無聲。
金……金梁?
我擦,剛剛跟我們……被我們勾肩搭背調侃“后學末進”、“新來的”的那小年輕人,居然就是金梁?!
隨著鄧錚離開座位走向中央圓桌,一直坐在鄧錚左右嘴巴沒停下來過的二人渾身一震,狠狠吞了口口水。
繼而突然醒起什么,猛轉身,張牙舞爪的,不約而同地朝方才鄧錚坐著的位子上虛空抓去
電光火石間,左邊那人占得先機,如愿搶到了內場發放的作家個人簽名單,上面正留著鄧錚剛剛親筆寫下的“金梁”二字,本來極普通的二字,此刻在他看來,竟遒勁不凡,圓潤如空,隱隱蘊有龍虎大氣象。
右邊那人出手稍遲,簽名單沒拿到,但也順勢摸到了鄧錚喝剩的礦泉水瓶,最讓他驚喜莫名的是,里邊還有一半的水沒喝完,晶晶瑩瑩,隱隱閃著智慧……
“佩服。”
“承讓。”
兩個識貨之人目光交集,竟自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