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萍,自小學習就不好,家庭情況更是復雜糾葛,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長得漂亮。
但是在那種寒風凜冽的北地鄉間小地方,姑娘家的打小就耀眼漂亮,也委實算不得什么好事,成長路上,閑言碎語、穢眼污詞從未斷過。
也正是這樣的環境下,她一直都比別的姑娘心智成熟,抗壓性強,是難得的很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大專畢業,成為幼教,拿到半年工資,覺得有點底氣后,毅然選擇辭職,要來首都闖蕩,做演員當明星,把老媽氣個半死,鄰里鄉間更是覺得這孩子失心瘋了,更有不少嫉妒其靚麗的胖大嬸矮大嫂冷颼颼嘀咕,早就覺得一張狐媚子臉,瞅瞅吧,果然不安分,哼,當明星,也不看看自家祖墳上有沒有那股地氣兒?別干出什么惡心事,給老額爾德特家丟人就行了!
背井離鄉,這些年扛著巨大壓力,一路走來,殊為不易。
她這個人心里很有股勁兒,素來天不怕地不怕,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有些推不掉的場合,為了不被騷擾,出去吃飯應酬前,提前一天生吃大蒜不刷牙,更有一次實在被逼急了,佯作耍酒瘋跟人吵架,拿酒瓶子砸在自己腦袋上,鮮血流滿了整張臉,驚嚇住全場,很多人直呼“瘋子”。
興許是覺得自己不夠聰明,她心底一直是很尊敬有才華有天賦的人,正因為這樣,她才會跟鄭文翰這種油頭滑腦的猥瑣貨成為朋友,還有尉遲宏,大學幾年一直是專業課的第一,演技、剪輯天賦都很高,所以畢業后,才會跟那二位合租。當然,這也跟那二位早被她兇殘鎮壓過無數次簡直畏之如虎有關。
可以說,一直以來,盡管家境不行,事業無依,手頭拮據,但幻萍內心很茂盛,很強大,在進入“俠之大者”前,幾乎沒人能在氣場上震住她。
除了鄧錚。
她最夢寐已久的生活工作方式,因為鄧錚提供的崗位而得以實現,不敢也不愿失去,她最尊敬的所謂才華、天賦,在鄧錚身上,簡直就跟街上大白菜一樣隨時隨地隨意,她一直也只有張大嘴巴吃驚的份。
一畏、一敬之下,才會有了工作上面對“黑面神”的極端弱勢表現。但是這種極端弱勢,也僅限于鄧錚一人,對其他任何人,唇角兩抹法令紋一抿,依然是酷酷的“萍爺”!
而她不辭勞苦,努力工作,既是希望可以保留這份工作,更是希望能得到鄧錚這種心目中所謂極致天賦才華者的認可,剛才鄧錚果斷說出“當然不行”的那一瞬間,她有種深入骨髓的寒冷,這種寒冷,甚至比她當初堅決要辭職離家時,老媽一怒之下把她所有東西全扔出門外,讓她“滾,滾了以后永遠不要回來”更難以承受。
她受得了沒有竭盡所能前的不相信,唯獨受不了已經竭盡所能后的不認可。
但現在,鄧錚的話,讓她一下就澎湃熱烈了起來,還有比在新公司董事會留一席更大的認可嗎?!
“不至于吧,怎么還淚目了,說董事會席位是好聽的,但其實就一點點股份而已。”鄧錚心道。
他本來起了身,是要揮一揮衣袖,瀟灑就走的,但見她情緒波動很大,結合她之前所說,以及從尉遲宏和鄭文翰那里聽來的,大概明白了她此時的心理狀態,也就重新坐了下來。
說白了,前世的他,跟幻萍算是同一類人,有著較為相似的人生經歷,唯一不同的是,幻萍比前世的那個又臭又硬還死要面子的他,心眼兒活,也相對懂得變通。
大概用了三四分鐘時間,幻萍才慢慢緩過來,整個人像是晴日的向日葵,洋溢著一種別樣耀眼的神采。她跟鄧錚今天也算初步交了心,交了底,徹底安下心來,便立馬進入狀態,拉著鄧錚開始商討部署關于第一屆“武俠盛典”的事宜。
這個“武俠盛典”是鄧錚的意思,想法是早就有的,武俠發展到了今天,是時候跨出另外一步了。而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間節點,跟容茂實有關。
容茂實披著“武俠信徒”馬甲把他拖入足球泥潭的事情,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事實就像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以鄧錚“人若犯我,雙倍奉還”的性格,自然不會跟他善罷甘休,正好下個月就是每年“科幻恒星獎”頒獎典禮的時刻,鄧錚就故意把這第一屆“武俠盛典”也定在那幾天,不來黑的,不玩陰的,就要光明正大奪盡你的風頭,壓滅你的氣焰,騎到脖子上噼噼啪啪打臉!
這種事,對于幻萍來說,已經是駕輕就熟,鄧錚基本上一直在聽,都是幻萍逐條闡述,他只是偶爾說兩句,但往往一針見血,幻萍不敢怠慢,一絲不茍記下。
隨后,又再次說到了足球的事。
本來按照鄧錚之前的想法,這次遠征文化拿到聯賽冠名權后,還配備有后續的扶持計劃,比如在北方某些極度寒冷地帶,無論小孩還是成年人除了夏天四五個月的時間可以在戶外比賽,其他時間都只能待在室內,因地制宜的為當地孩子提供帳篷結構的可加熱的密閉人工球場,以及設立基層足球教練員專項培養基金……
但是現在已經放棄了匹配冠名權,關于這些是否有必要繼續執行,還有待進一步商議……
談著事情,兩個小時很快過去,窗外,天色漸暮。
“不嫌棄的話,中午的飯菜加個熱,一起湊合一下?”幻萍認真整理著筆記要點,頭也不抬,只拿筆桿子指了指冰箱。
“謝了你的殘羹冷炙。我看啊,我還是去颶風找俺們家談小薇湊合吧。”
鄧錚伸了個懶腰,起身,他這次在家里待了幾個星期,過來時特意捎帶了徐瑩阿姨做給談薇的秘制辣椒醬、煙熏臘腸和風味醋蒜,談小薇一下午信息發了幾遍,就等著解饞呢。
聽到去颶風,幻萍抬頭,筆桿子撩了撩劉海,笑吟吟道:“喂,你是真不關心還是滿不在乎,那個踢球的家伙聽說可是臉皮很厚的,很會糾纏的,這方面前科累累,你要實在是裝大方扮悶騷不好出面的話,我幫你修理修理他?”
“那么三八干什么?有這功夫,你還不如再把盛典方案再查漏補缺幾遍!”
鄧錚說著,板起臉來,劍眉挑的老高:“淺薄。沒有他的虛浮猥瑣頭腦簡單,何以襯托我的玉樹臨風英明神武?撤了。不送。”
“我打死你個不識好人心的黑面神。”
看著他背身擺手,大步出門,幻萍銀牙緊咬,氣得手指用力一扣,筆帽“騰”,彈出去老遠,砸到門后,沒能砸到人。
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笑成了一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