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刺耳,讓苗翠峰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瞇著眼睛打量著苗紅花,慢吞吞的說;“姑媽來了啊。”
聽見苗翠峰招呼,苗紅花笑得更是一臉紅花兒開,連連點頭道:“可不是么,這都大半年沒見了,怪想你們姐倆的,這會兒不忙,就過來看看。”說著,她忍不住就去打量這間鋪子。
能在城里開一家飯館兒,這得花多少錢?一個月得賺多少錢?算來算去,算得姑媽眼都紅了。
這大的一間飯館啊,不趕緊占下來,還不都得便宜了外人?她路上可就聽人說了,這丫頭不知道跟哪個什么姓白姓黑的小子黏糊著呢。
苗翠花沒吭聲,她想看看翠峰會怎么應付這種情況。畢竟,好歹也被她言傳身教了這快一年了,要是還是那么老實,豈不是說明她教育失當?
事實證明,苗翠花的教育方式,還是挺成功的。
一看見奶奶姑媽都來了,苗翠峰就知道肯定沒二事兒,還是為了這家店。所以,他冷笑了。
以前,他和姐吃苦受罪挨餓受凍的時候,沒人管沒人問,奶奶也就進城來的時候對他客氣些,可都跟姑媽一樣,勸爹趕緊找個人家把姐嫁出去。
年紀小先定親再說,只要能出得起聘禮就行,不然,這兒子一個接一個的,哪有錢養活?
現在,姐能干了,賺錢了,他們就開始惦記姐賺的錢了。想搶姐的鋪子,沒那么容易。
所以,苗翠峰是直接合上了賬本,歪著頭問:“奶奶,你不是有事兒剛回家么?咋又來了?”
苗老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我這不是忙完了嘛,你姑想你呢,我帶她來看看你。”
“大姑在東邊,奶奶在西邊,兩三天跑這么遠的路,奶奶你真不容易。”說著。苗翠峰的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要不是知道奶奶你愛出門逛著玩,還以為你是等二叔回了家,趕忙就跑去找大姑了哩。”
那古怪的笑容讓苗老太和苗紅花都不自在了起來。
可不是么。從西洼跑到善縣,就算是坐車還得一整天呢,這距離苗發財碰一鼻子灰回家,也就兩三天而已。
這個陰陽怪氣的死兔崽子!苗紅花在心底恨恨地啐了一口,干脆轉過去對苗翠花說:“翠花啊。這半年多沒見你了,姑還怪想你的,你看我給你帶啥來了。“說著,她就拽了把一直默不作聲跟在她身后的兒子一下,”跟你說的啥來,趕緊把兜給我。“
苗翠花斜瞟了那個據說是自己表哥的少年一眼,翠峰說那小子今年十四歲,跟她同年,只比她大兩個月。男孩發育晚,這位表哥的個頭看起來似乎比她還矮一點的樣子。沉默寡言的。
等,等等……
忽然間,苗翠花心里浮現出了一個不太好的念頭,話說,這娘倆是不是見苗發財失敗了,所以另外開辟新戰場,想來個肥水不留外人田啊。
她這邊尋思著,那邊苗紅花已經把兒子遞過來的布兜兒給打開了,從里頭拿出雙鞋來,笑瞇瞇的說:”你看。這是姑親手給你做的鞋。“
那鞋上頭繡的是魚戲蓮,雖說針腳不怎么均勻,做工也不算精致,但好歹是雙新鞋。要是讓苗翠花自己做。估計這輩子也憋不出來一雙鞋。
不過,她很是納悶的問:”姑,你啥時候做的鞋?“
”早就做了,就是一直沒騰出空來送過來,正好今天來了,就捎來了。“苗紅花有點心疼的看了眼手里的鞋。忍不住嘆了口氣。
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新鞋哄不著姑娘。
”給我做的?“苗翠花眉頭挑起,根本沒伸手去接那鞋,仍舊疑惑不解的說,”姑,我腳也沒那么大啊。“
可不是么,那鞋顯然不是苗翠花這個尺碼的,倒是挺合苗紅花的腳。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苗紅花:”姑,你這是比對著自個兒的腳做的吧?“
苗紅花干笑,這本來就是她做給自己穿的,因為要來苗翠花這里,才給帶來了。
說完那一句,苗翠花也懶得再說別的了,扭身坐到了案板后面和面搟餅,再有一會兒工夫就到晌午了,到時客人一來,她哪有工夫伺候這幾位。
既然掌柜的都表態了,那伙計們自然是上行下效,該干嘛干嘛去了。
尤其是趙興隆,又抓起了掃把開始掃地。
苗老太臉色陰沉,往旁邊椅子上一坐,不快的說:“翠花,你這是啥意思,我跟你姑來了,你都不搭理?你眼里還有長輩嗎?”
苗翠花抬了抬眼皮子,表示她眼里擱著這兩位呢,手上依舊沒停了忙活,漫不經心的說:“奶奶,你也看看我這里,忙得跟啥似的,我這不是一直都搭理著你們的么。咱們坐下說說話,一邊說話,我一邊干活,都不耽擱,你說是不?“
苗老太還想說什么,被女兒拉了一把,只能悻悻然閉了嘴。
清了清嗓子,苗紅花滿臉堆笑的說:“到底是翠花能干,我跟你這么大的時候,還啥都不會呢。”
苗翠花頭也不抬說:“我這也是被逼出來的,不能干就得餓死,要不就是賣給人家當兒媳婦去了,誰管我死活呢?”
“瞧你這話說的,好好的閨女,誰舍得把你賣出去啊。”苗紅花狠狠地磨了磨牙,仍舊笑瞇瞇的說,“要是攤上你這么個能干的閨女,我心疼還來不及的呢,哪舍得往外推。”
“那是,你肯定不舍得。”苗翠花撇了撇嘴,推出去哪還有錢拿?
“可惜的就是我咋就沒你這么一個懂事又能干的閨女呢,唉,早知道當初就把你要回去當我閨女養了。”苗紅花搖頭嘆氣,努力讓自己看向苗翠花的眼神充滿慈愛與渴望。
只可惜,苗翠花只從中看到了貪婪。
擱下了搟面杖,她懶洋洋的看著苗紅花,慢吞吞的說:“沒我這么個閨女,有我這么個兒媳婦,更好是不是?”嗤笑一聲,她繼續說,“不用自己養,已經長這么大了,沒爹又沒娘,用不著費彩禮,娶回去還自帶這么多嫁妝。”
苗紅花的臉漲得通紅,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拍了下桌子道:“你說啥呢你,我會惦記你這點兒東西?我家里墻角里隨便掃掃,都比你趁錢!”
“喲,那你掃個百八十兩銀子拿來看看咯。”這話是苗翠峰說的,他實在是惱了。
這些本應是骨肉至親的人,在他和姐落難的時候從來沒幫過一把,如今卻打著親人的名義來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