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沒有寒暄的心情,彼此打了一聲招呼后,便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走進了京兆尹衙門。
因發現的男童尸體面目被毀,且身上沒有多余的衣物可以幫助辨認,所以,衙門也不能確定這是哪家的小郎君,只能靠失蹤者的家屬們自己來認尸。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悲傷的。
不管是誰家的孩子遇害,他們都同樣難過,也為剩下幾個不見蹤跡,不聞消息的孩子們,擔憂害怕。
兇手不是為了錢財,只是想單純的殺人泄憤的話,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悲劇一定會逐次上演
風不屈看到趙府尹和葉敖東的時候,忍著沖動沒往二人臉上吐唾沫星子,他瞪大一雙赤紅的眼睛,咬牙怒道:“什么綁架案子?趙文初,你身為京兆尹辦事不力,讓兇手在金陵如此橫(無—行喪心病狂,讓無辜稚子如此慘死,你學人家當什么父母官?你有什么面目坐在這個位子上?老夫現在就去金鑾殿上參你”
風大郎知道自己父親是擔憂悲傷過度才會如此激憤,語無倫次。
這都晌午了,早朝早已過去,金鑾殿現在不過是空蕩蕩的殿宇一座,找誰參去?
他喊道:“父親,還有幾個孩子下落不明,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荊世男看了風不屈一眼,用嘶啞的聲音說道:“風大郎君說的對。風御史還是先把情緒收一收吧!”
風不屈憤憤的甩了一下袖子,本想挖苦荊世男一番,卻又想到他不久前才喪妻。如今又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心里一定不好受,便強忍著沒有逞一時口舌之快,徒添麻煩。
趙府尹神色言辭皆十分誠懇,對一眾家屬們表達了自己的歉疚,他也事先給幾位家屬做了心理準備工作,擔心他們一會兒看到尸體。會承受不住。
葉敖東陪同荊世男他們一同去停尸莊,一路上,他都在講接下來搜捕追查的工作安排。承諾一定會盡快找到其他幾個孩子。
所有人都沒有答話。
停尸莊就在眼前,而這一扇門推進去,他們之中的其中一家,就要率先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
他們因為害怕而卻步。
風不屈佝僂著身子淚如雨下。
此刻的他。不是金鑾殿上可以為了諫言而將生死置之度外魄力十足的御史大夫。他只是一個平凡的花甲老者,一個平凡的爺爺。
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莫過于此
蕭景泫也是面色蒼白,眼眶泛紅,他往舅舅荊世男身邊站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哽聲道:“舅舅,是我們對不起你!”
荊世男眼底一片烏青。眼神略顯空洞的瞥了蕭景泫一眼,淡淡道:“意外的事情。誰都沒有料到,不怪你們!”
蕭景泫還是感覺到了舅舅的冷淡和生疏,他低下頭,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宏哥兒是他弟弟浩哥兒帶出去的,出了事,他們蕭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此番不管證實那個孩子是誰家的孩子,估計以后他們蕭家和安慶伯府,疏離是在所難免的了
葉敖東走在前頭,將他們領往安置尸體的停尸房。
“一個一個來吧!”他說道,伸手推開停尸房的房門。
混合著血腥尸腐味道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葉敖東看了高榻上的尸體一眼,回頭對蕭景泫道:“蕭五郎,你先進去確認!”
蕭景泫清透如水的眸子頓時霧氣氤氳,他握緊身側的手,點點頭,與沈修和一道進去。
沈修和面色蒼白得厲害,驟然降低的溫度以及那股子令人作嘔的奇怪味道,都讓他的視覺和嗅覺神經受到極大的刺激和挑戰。
他下意識的用手捂著嘴巴,眼睛在蕭景泫掀起裹尸布的那一剎,緊緊閉了起來。
他不敢看。
剛剛趙府尹說的雖然婉轉,但他能想象到,事實定然比他說的要殘忍殘酷。他擔心看了之后,會在心里留下陰影,晚上會做惡夢
果真,在他閉上眼鏡之后,耳邊傳來了蕭景泫驚恐萬分的低呼聲。
是被嚇到了吧?
沈修和抬手捂住臉,嗚嗚哭泣著,他借著哭泣,來掩飾自己的怯懦。
“不是,不是浩哥兒”蕭景泫的聲音顫抖,于驚恐中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驚喜。
只要不是弟弟,他們就還有一絲希望
不是?
沈修和剛剛也是傷感的,只是他膽小,不敢看罷了,此時聽侄兒如此說,忙疾聲問道:“確定么?”
蕭景泫從鼻腔里溢出一聲輕哼,說道:“確定,不是浩哥兒,我記得他的手臂上有一道燙傷痕跡,那是他小時候頑皮,打翻了炭盆被烙傷了的緣故。這具尸體上并沒有傷痕,一定不是景浩!”
“這是個好消息!”沈修和睜開眼睛,卻依然不敢往高榻上瞟,步履略顯輕松的往外走,一面道:“既然不是,咱們就先出去吧,不要妨礙其他人驗證!”
蕭景泫應了聲是,聲音顯然比進來時要輕快許多。
看著這二人神色松動的出來,風不屈等人的內心就添多了幾分沉重。
他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不曉得該如何安慰彼此。
不是對方的,就是自家的,現實那么的殘忍又無奈
蕭景泫和沈修和沒有留在停尸房外等待,他們跟著其中一名捕快,去了停尸莊前堂。
秦捕頭剛剛有消息傳回來,葉敖東抬腳去了前堂,留了話給幾個捕快,所以捕快見蕭景泫和沈修和出來,確認尸體不是蕭景浩之后,領著他們過去,聽聽案子的最新進展。
秦捕頭向葉敖東稟報道:“葉侍郎,之前屬下等人幾乎將整個陵園翻遍了,沒有找到血液痕跡,相信兇手是將孩子殺死之后,拋尸陵園的。屬下派人分散所查,在陵園方圓十里之內,進行地毯式的搜索,終于有了發現。”
葉敖東眼睛一亮,他背著手,居高臨下看著秦捕頭問道:“什么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