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錄

第九十一章 兒女親家福禍?

等易夫人出了正廳,徐其容才發現平泰公主已經臉色鐵青。她向來性子清冷,心緒很少外露,現在這樣,顯見得是被易夫人氣得狠了。

徐其錦和徐其玉也注意到了。徐其錦這才覺察到自己之前答應嫁到易家是多草率的一個決定。此時此刻低著頭,也不敢去看平泰公主的臉了,一副做錯事求原諒的模樣。徐其玉機靈得很,當下就表示自己經書還沒抄完,要回去繼續抄。

平泰公主擺擺手,由著徐其玉去了。

徐其玉走之前小聲安慰了徐其錦幾句:“二姐姐,這易夫人雖然行事有些糊涂,但好歹是大方的,畢竟是南海珍珠呢!雖然不能跟沈家比,但也不錯。前幾日聽說易大少爺來過,也算是儀表堂堂,二姐姐不必煩心了。”

徐其玉聲音太小,又故意掩飾著,這番話里面有多少是幸災樂禍的意思,聽不大出來。徐其錦繃著一張臉,道:“哪有閨中小娘子提這種話,我自有祖母替我打算,好不好,都是女兒家的命。四妹妹這話,祖母怕是不愛聽的。”

徐其玉一噎,扭頭看了一眼神色依然難看的平泰公主,又小心翼翼的瞪了一眼徐其錦,心中冷哼一聲,帶著自己的丫鬟和那小半匣子南海珍珠走了。心底卻是暗暗冷笑,她也曾模模糊糊聽說過,這婚事,一開始就是徐其錦自個兒樂意的!這會兒倒知道裝什么端莊守禮了!

平泰公主自顧生氣,一邊氣易家鄙薄,一邊氣徐其錦胡鬧,一邊氣徐四老爺沒有腦子。

好半響,才回過神來,眼神冷冷的掃過一眼一臉無辜的徐其容,然后落在滿臉猶豫之色的徐其錦身上,開口語氣比平日里又冷了三分:“這門親,我堅決不同意。”

徐其錦還抱著找葉臨的幻想,下意識的開口反駁:“可是……”

“可是什么!”平泰公主怒道,“忠孝禮義,你連我這個祖母的話都不聽了嗎?”

孝字大過天,平泰公主平日里并不拿這個苛責自己的兒孫們,今日也是氣得狠了才直接甩出了這么一句。徐其錦聽了這個,心里有再多的不樂意,也只好暫且點了頭,權當答應了。

再說了,這親哪里是那么好退的!

平泰公主看出了徐其錦的心思,冷笑道:“少拿你那些鬼心思來糊弄我,記住你現在的話,我陳紅玉的孫女,還沒有嫁不出去的!”

說完就起身離去。

徐其容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笑瞇瞇的去拉徐其錦的衣袖。

她本來是生氣的,易夫人那副德行,也不知道是本性還是裝出來的。如果是裝出來的,那易夫人未免也太打徐家的臉的,如果是本性,易家放任她來桂花弄鬧這么一出,也明顯是不把徐家徐其錦放在眼里。

徐其容生氣易家人這么對待姐姐,又心疼姐姐為她做出了這么大的犧牲。可是平泰公主你么一發火,徐其容立馬就變得高興了。

易夫人這么一鬧,平泰公主就不可能答應徐其錦嫁到易家去了,這樣也算勉強躲開了易家的禍事。

她怎么能不高興?她還要感謝易夫人及時來鬧這么一出呢!

徐其錦被自家妹妹那毫不掩飾的好心情弄得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無奈的拍著那包子頭嘆氣:“你呀,這種時候也不知道安慰安慰姐姐。”

徐其容在徐其錦手心比劃:灼灼恭喜姐姐。

徐其錦一噎,反而氣樂了。心里卻是把平泰公主的話放在了一邊,不管怎樣,一日沒找到葉臨,她一日不能放心。

徐其錦一連好幾天沒見著高伯,一打聽,才知道高伯替自己妹妹辦事情,到現在還沒回來。心里不由得疑惑,想了想,還是跟虞秋打聽了一下:“五小姐這段時間都在做什么?”

虞秋跟虞夏打小認識,關系好得很,所以盡管跟了徐其錦,對徐其容那邊的事情還是比較了解的,就是徐其容啞疾的事情,她模模糊糊也覺察到了,只是主子不說,她也不多嘴多事。現在聽徐其錦問自己,忙道:“五小姐這些日子都在摹畫兒。”

徐其錦詫異:“摹畫兒?”

虞秋點頭:“叫什么綠珠踩紅蓮的,聽說是古先生的名畫。”

那日得知徐佑用一副假的《綠珠踩紅蓮》得了徐四老爺的歡心,徐其容心里確實是不平衡了。因此找人也買了副假畫回來,整日照著摹,她前世的時候好強,本來就學過書畫,摹了這些天,畫得比用來臨摹的那副假畫還有神韻了。徐其容心想,你不是討厭造假者么,既然徐佑買的假畫你都那么感動,我親自畫一幅,你還能罵我不成!

沒錯,她就是在跟自家爹爹賭氣。

徐其錦不知道這其中關節,便想著約莫是容姐兒記恨徐四老爺答應易家的提親,故意拿假畫去氣徐四老爺的,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問虞秋:“除了摹畫兒,沒做別的了?”

虞秋想了想:“五小姐每日抄兩個時辰的佛經,然后就是歪在軟榻上面看書。”

徐其錦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又覺得徐其容這情景并沒有異常之處,便對高伯的事情稍微放了點心,想著等高伯回來了問問便是。

徐其容這邊也擔心著高伯的事情,高伯一連幾日沒有消息,她既怕高伯被華惟靖的人抓住了,又怕自己的推測是錯的,其實葉臨并沒有來江州。

那日徐其錦的心思她看得很清楚,縱然平泰公主發了話,一日沒找到葉臨,徐其錦一日不肯罷休。

平泰公主說不同意這門親事,那便是鐵了心的不同意了。當即寫信讓徐四老爺退了這門親。信還沒有到徐四老爺手上,易家人卻上門來了。這次來的,是易家的老夫人。

易老夫人是來道歉的,口口聲聲說那日易夫人上門來是她自己的意思,因為太喜歡徐其錦這個兒媳婦,所以才會著急著想把婚期給定下來。

平泰公主再清冷的臉也繃不住了,易夫人那日的表現,哪里是想把婚期早點定下來啊,簡直是想攪合了這場婚事,當然,這一點看來,易夫人是成功了的。

易老夫人欲哭無淚,覺得自己委屈得很:“她就是那個性子,所以平日也不大讓她出門胡鬧的。這次畢竟是她兒子的婚事,一個不小心沒攔住。”

易老夫人雖然和平泰公主是一輩的,可年紀比平泰公主長了十歲,樣貌看起來比平泰公主老了二十幾歲。哆哆嗦嗦的跟平泰公主抱怨自己這個大兒媳:“不怕大妹子你笑話,我那大兒媳婦,沒見過什么世面,也就是看在她救過我兒一命的份上,才讓我兒娶了她好好供著。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我們也不大苛責她。平日不知道給她收拾了多少簍子,誰知道這次丟臉丟到親家門上來了。”

平泰公主想起那日易香寒和易水曼對易夫人的態度,明白易老夫人說的是大實話。呷了一口茶水,平泰公主開口問的卻是:“著急訂婚期?為什么著急定婚期?”

易老夫人臉色一僵,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

平泰公主冷笑。

桂嬤嬤開口道:“莫不是與周芳音周姑娘有關系?”

易老夫人臉色一變,也顧不上去想她們怎么知道周姑娘的事情了,忙開口解釋:“桐池跟周姑娘是清白的,自從徐家答應了這門親事以后,桐池再也沒有見過周姑娘了。大妹子可不要聽人渾說才是。那日大妹子也見過桐池了,應該知道桐池不是那種人才是。”

平泰公主冷著臉不開口,桂嬤嬤反問道:“渾說?易老夫人反應這么大,難道大公子真的跟周姑娘不清不白?三年前吧,西京出了一件大事,不知道易老夫人聽說過沒有?”

易老夫人不明白桂嬤嬤為什么忽然轉了話題,當下有些納悶,猶豫了一下,開口道:“西京城是皇城,每日都有大事發生,不知嬤嬤指的是哪件大事?”

桂嬤嬤扯了一張笑臉,有些滲人:“能是哪件大事?有讀書人在秋闈幾個月前被人冒名頂替了,還蒙騙到了長公主府上,今上知道了大怒,也不等秋后,直接就斬了。”

易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背后的冷汗打濕了一層褻衣。

桂嬤嬤且不罷休,似是隨口閑聊,盯著易老夫人問:“不知兒女親家,不算在九族之內,大概是沒什么關系的。不過,這也得看今上的意思。”然后一拍腦門,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笑道,“老奴糊涂了,這三年前的事情還當新鮮事說給易老夫人聽,實在是獻丑了。不過,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做父母長輩的總要疼自己的兒女,選個既合自己心意,又合兒女心意的人才是。聽說那周姑娘身世堪憐,卻是個十足的才女?”

易老夫人走的時候臉色難看得很,想來她也聽明白了桂嬤嬤的弦外之音,知道這門親事,怕是好不了了。徐其容早指使了倒茶水的丫鬟偷聽,得知平泰公主和易老夫人的談話內容時,高興得一下子把《綠珠踩紅蓮》的紅色蓮花給畫成了釉底紅。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