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錄

第一百五十八章 開祠堂

第二日徐其容起了個大早,念著法什大師要來,想著這樁麻煩事今日就可以解決,心里反而沒有預期的輕松感,有些著慌,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大概是擔心徐四老爺那邊心軟誤事,便想著用過早膳之后去陪徐四老爺說說話。

誰知早膳還沒有用完,綠染便來稟報說徐大老爺過來給平泰公主請安了。

徐其容這段時間看徐大老爺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就是聽到別人提起徐大老爺,都有些情難自禁的憤怒,別人沒有注意到,心思細膩的綠染卻是注意到了的。

因此,跟徐其容稟報的時候,綠染一邊還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徐其容的神色,見徐其容只是皺了皺眉,這才繼續道:“殿下叫五小姐過去呢!”

“過去?”徐其容愣了一下,然后才冷著臉有些咬牙切齒道,“大伯父不愧是圣上身邊的護衛使,身體比一般人好多了,這么快就能下地了。”

太子殿下性子有些乖戾,因此,他手下的人并不敢違背他的意思,打人板子那是真的用力在打板子,摻不進半點兒虛假的。也不過才幾天時間,徐大老爺縱然只是受了些皮外傷,以齊大夫的醫術,也不可能這么快就能下地了的。

綠染抿著嘴兒道:“大老爺讓人攙著來的呢!”

這話徐其容聽了心里更是冷笑不已,因為平泰公主不習慣兒子們每日來請安,因此,徐大老爺平日里身子骨好的時候也不是日日來請安的。倒是徐四老爺,雖然心里別扭著,卻是每天都有到蘭芷院報道的。只是大多數時候并不肯見平泰公主,隨便找個丫鬟傳了話表示自己已經來請過安了就回去了。

這會子拖著病體前來請安,徐其容才不信這里面沒有貓膩。

見徐其容面色不霽,綠染猶豫了一下,和徐大老爺比起來,她自然是更偏向五小姐的,心里一軟。便小聲提醒了徐其容一句:“大老爺神色憔悴得很。面色慘白,還有黑眼圈。殿下,殿下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大概是心疼得緊的,讓桂嬤嬤親自去廚房吩咐了燉雞湯。”

徐其容點了點頭,秋濃忍不住問了一句:“可有說叫我們姑娘去做什么?”

“并不曾說,”綠染搖頭。“銀鯉姐姐讓一個小丫頭過來傳話,小丫頭年紀小。光記著吃了。”

徐其容點點頭,擱下手里還剩一半雞肉粥的白玉碗,接過秋濃遞過來的錦帕,換了身一副就帶了秋濃跟著綠染往平泰公主那邊去。

就剛喝了小半碗的粥。胃反而有些難受了。秋濃悄悄的往徐其容手里塞了團東西,卻是錦帕包著幾塊桂花糖。

“姑娘要是胃不舒服,且墊一墊。”

徐其容用衣袖掩著塞了一塊到嘴里。桂花糖被秋濃掰碎成小塊的,壓在舌頭下面說話也不成問題的。

秋濃這些日子也難過得很。整個人憔悴得不行,瘦了一大圈,卻還惦記著這些小事,讓徐其容心里一暖,拍了拍秋濃的肩膀,嘆了口氣。下定決心再也不要讓自己院子里的人落得采月那般的下場。

到了平泰公主擺早膳的花廳,徐其容才發現,不單是徐大老爺在這里,就連徐四老爺和徐其錦也已經在此侍立了。

不動聲色的看了綠染一眼,綠染搖了搖頭,表示之前來傳話的那個小丫鬟并沒有說四老爺和二小姐也在。

徐其容拾了拾裙擺,走到平泰公主面前規規矩矩的磕頭請安。平泰公主是個清冷的人,平素也不大愿意讓徐其容這些晚輩來跪拜她,在她面前跪得最多的反而是之前三天兩頭往蘭芷院跑的徐其玉了。

今日徐其容規規矩矩的磕頭請安,卻并沒有人攔她一下。

低著頭抿了抿嘴,斂去神色間的沉思,再抬頭已經是一副規矩小娘子的模樣。并不起身,就著跪拜的姿勢,又給父親和姐姐請了安。

最后才沖著徐大老爺磕頭:“侄女給大伯父請安,大伯父身子骨好了?只愿大伯父以后跟太子再無嫌隙,侄女愿意天天吃素念經呢!”

徐大老爺哼了一聲,然后才道:“本以為容姐兒還年幼不懂事,沒想到已經能說出這般話來了。”

這話說得古怪,徐其容悄悄記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起來吧!”平泰公主淡淡道,然后沖著桂嬤嬤揮了揮手,桂嬤嬤立即讓人上來把未用完的早膳撤了下去。

徐其容盯了桌子上的膳食好一會兒,然后才悄悄瞅了眼平泰公主,神色上看不出半分情緒,然后便聽到平泰公主問道:“最近府里發生了那么多事,都是怎么回事?”

徐其容愣了一下,然后才反應過來平泰公主是在問自己。

下意識的就扭頭看了徐大老爺一眼,正對上徐大老爺帶著些恨意的視線,恍然大悟,心里冷笑,面上卻是平靜道:“祖母也知道,孫女平素喜歡待在風波樓,并不怎么出門。虞夏和秋濃都是懂事的,也不喜歡在孫女面前說那些閑話。

也是前幾天門前的十八學士忽然開花了,才聽到府里的那些傳言。不過灼灼覺得祖母不必擔憂,前些日子去白馬寺上香,已經恭請法什大師來府里講經,定的就是今日。府里不管太平不太平,到時候請法什大師看看,就再太平不過了。”

這些日子大房跟四房不對付,平泰公主不好偏心,干脆就都不管了。今日見自己的大兒子被府里的雞飛狗跳弄得實在是可憐,心疼了,這才依著徐大老爺把二兒子和兩個孫女叫來問話。

二兒子跟自己鬧別扭,問什么都不說,錦姐兒這段時間忙著繡荷包,也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現在聽容姐兒把府里最近發生的事情推了個干凈,還主動提出讓法什大師看看,不由得松了口氣,就有些打算大事化小了。

“也好,便請法什大師作作法吧!”

卻聽得徐大老爺忽然開口:“今日怕是不行了,母親忘了么,兒子剛剛說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叔父回來了,開祠堂向大家宣布。”

徐其容聽了這話,心里咯噔一跳,開祠堂的目的,已經猜了個七八分了。

平泰公主還沒開口,就聽到徐大老爺又道:“今日兒子過來,也并不是要母親責任遠兒和錦姐兒容姐兒,只是前些日子跟遠兒鬧了一場,有些拉不下臉,這才借著母親的地兒交代遠兒一聲,今日先不要出門了。”

這話一出來,徐其容對自己的猜測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我了。徐大老爺向來規矩,叫徐四老爺從來都是一口一個四弟,叫遠兒,顯然是已經不承認徐四老爺的身份了。

平泰公主自然想不到這一層,只是本能的覺得這話有些不對,皺了皺眉。

怎么能讓他得逞?

徐其容忙問道:“不知叔祖父今日何時回府?”徐謹行平日里大多是申時末回家,那個時候,法什大師早來過了。

平泰公主朝徐大老爺看去,徐大老爺忙道:“叔祖父已經跟上峰告了半日假,午時便回來了。”

徐其容臉色一僵,她跟法師大師說好的是下午午睡后的時辰。

白玉般的指甲掐了掐手心,咬了咬牙,徐其容一副歡喜的模樣:“那大伯父就不必擔心了,侄女跟法什大師約好的時間是巳時,總不會影響大伯父開祠堂的。再則說了,法什大師是高僧,總不好對他出爾反爾。”

知曉內容的徐四老爺聽到徐其容說定的時間是巳時時,不由得一愣,抬頭見自己小女兒微微仰著臉抬著下巴,一副篤定的模樣,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難不成是自己記錯了時間?

徐其錦心思一動,卻是明白了徐其容的想法,雖然不明白徐其容想要做什么,徐其錦還是悄悄的在自己身后的虞秋手心比劃了一下,虞秋點了點頭悄悄的往外走。

見眾人看向虞秋,徐其錦解釋道:“廚房燉著燕窩粥,虞秋怕撲出來,回去看看。”一邊說,一邊悄悄的沖著徐其容眨了眨眼睛。

徐其容本想找個由頭把秋濃支出去呢,見徐其錦沖著她眨眼睛,不由得松了口氣。

虞秋出了蘭芷院便悄悄叫了個靠得住的小廝往白馬寺趕去。

平泰公主有些不耐煩了,便道:“那便如此吧!”

徐大老爺本還想再說,可想著法什大師那樣的高僧確實是徐府得罪不起的,又想著不過是一個和尚,來講講經也不會對開祠堂有什么影響。便點了點頭,不再在這件事上堅持下去。

徐其容心里在不安,徐大老爺心里何嘗不在不安,多年的謀劃本以為可以春風細雨般達成目的,沒想到到最后還是猝不及防的走到了這一步。

只希望,今日之后,什么麻煩事都可以撇得遠遠的了。

向來情緒不外露的平泰公主看了看眼前的兒子們和孫女們,不由得皺了皺眉,心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卻覺著,不過是因為家產鬧了些不開心,過段時間矛盾也就淡了,也就不是那么擔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