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爾芙在宗人府里是吃不下,睡不著的想著心事,一晚上工夫就憔悴得好像在野外玩了好幾天荒野求生似的,那邊烏拉那拉氏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福嬤嬤連滾帶爬地回到府里,將爾芙居然跑到宗人府求個清白的事情一回稟完,烏拉那拉氏就覺得天暈地旋的眼前一黑,要不是她反應快的狠狠咬了下舌尖,她當場就能被這個有些巨大的消息刺激地昏倒過去。
這些個不中用的奴才,不過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還拖家帶口的領著好幾個孩子在圓明園,她還特地安排了一整隊的護衛過去掠陣,這些人也能讓爾芙在這種重重包圍中跑出去,她該說的點什么才好呢!
難道真是氣運不在她這邊么!
要知道,她是多難才等到了爾芙落單的時候,四爺成日守在爾芙身邊就跟得就跟爾芙養得看門狗似的,張保更是死都不肯離開圓明園半步,難得有這么一次機會,讓她能將爾芙除之后快,將她這些年肚子里憋得陳年老火都一掃而空,這些人居然讓爾芙跑到了宗人府去。
好吧!
就算是這次爾芙行事莽撞的可能會惹怒四爺,但是就四爺那看見爾芙就邁不動步的癡漢屬性,估計用不了幾天就又會當做什么都沒發生似的,乖乖地回到爾芙身邊去當他的護花使者,而她卻會因為心思陰毒被四爺記得牢牢的,她這簡直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呀!
烏拉那拉氏是又氣又恨,卻也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福嬤嬤沒轍,畢竟她也沒想到爾芙敢鬧到宗人府去。
想到這里,她又是郁悶地嘆了口氣,跟爾芙這種行事沒有半點忌諱的人打交道,她也真是覺得心累的很,只是事到如此,善后的事情,卻也不能不做,她只得強打起精神來,抿了口冰涼的茶水,壓下了嘴里泛起的陣陣鐵銹味,盡量忽略下舌尖的劇痛,用一種平和的有些詭異的語調,看著仍跪在她跟前抹眼淚的福嬤嬤,低聲吩咐道:“讓人在府里將你今個兒和瓜爾佳氏說的那些傳言散播一番,我可不想等四爺從盛京回來的時候,這府里頭上上下下的人,連那些傳言聽都不曾聽說過,我要讓我的做法師出有名,你應該能明白吧!”
說到這里,烏拉那拉氏陰狠地剜了一眼福嬤嬤。
別以為她不知道福嬤嬤的小心思,怕四爺回來發現自己個兒心疼得什么似的側福晉沒了,遷怒到她福嬤嬤的身上,可是這老虔婆卻忘記了主仆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當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福嬤嬤忙應聲稱是,也顧不上裝可憐了,連連點頭。
除了讓福嬤嬤去布置謠言泛濫成災的假象給四爺看外,烏拉那拉氏又讓琦珍跑了一趟娘家,見了她的嫂子戴佳氏,希望戴佳氏出面,安撫下依靠著烏拉那拉家生活的那個護衛統領巴圖,別將她曾經交代給他的話忘記了,只要這個護衛統領不說話,便是四爺有所懷疑,那也是沒有半點證據的。
安排完這一切,烏拉那拉氏才憤憤地將手里握著的那盞冰涼的茶碗摔在了地上,聽著瓷器碎裂的聲音,略微緩解下心中的郁結,免得她像一只充氣太多的氣球一樣,‘砰’的一聲就炸除了七八百片。
只是還不等她再摔幾個消消氣,來自宮里德妃娘娘的消息就送到了她的手上,看著眼前似笑非笑的小太監,烏拉那拉氏剛剛才壓下去的小火苗就如又一次遇到了淋滿了松油的干柴似的,噌噌噌,一下子就燎了原。
“想不多這點小事,居然也鬧到額娘跟前去了,勞煩公公特地跑一趟,這點小心意就算是一點茶錢了!”一個孝字壓死人,這絕對不是開玩笑的,別看她烏拉那拉氏在府中是說一不二的女主人,可是德妃娘娘一句話就能讓她瞬間變身小媳婦,這不就是如此,明明她現在恨不得立刻就讓人從宗人府將瓜爾佳氏那個賤婢捉出來弄死,但是德妃娘娘發話了,她也就只能忍著惡心認錯,同時賠笑的將這個傳信的人送走,然后按照德妃娘娘的吩咐,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提前收場了。
最重要的就是她的所有安排都要隨之調整。
越想越是心塞的烏拉那拉氏,也顧不上去安撫來傳信的小太監了,交代了人送上一個裝著十兩金子的荷包堵嘴,便讓人送著去一旁的廂房里喝茶了。
才去給戴佳氏送過信的琦珍,見烏拉那拉氏臉黑如鍋底的倚在太師椅上,大口大口的喘粗氣,顯然是氣大發了的樣子,忙上前輕聲提議道:“主子,您說咱們現在怎么辦?要不要奴婢去給琦香傳個信,讓她想法子混進宗人府去,直接將那位……”
說到這里,她陰涔涔的笑著做了個斬首的動作。
要是沒有德妃娘娘傳過來的話,烏拉那拉氏倒是真的有這樣的打算,與其讓所有盤算落空,還背上行事陰毒的名聲,她還不如就這么直接斬草除根,也算是慰藉一下自己受傷的小心靈,可是現在么……
她可是沒膽子和德妃娘娘對著干。
打個比方說,將宅斗分為菜鳥、老鳥、大師、宗師,那爾芙絕對是手段連寒門家互相斗嘴的小女孩都比不過的菜鳥,她和四爺則勉強能算是大師,而德妃娘娘則是當之無愧的宗師級人物。
她自認她的安排能蒙蔽過同級的四爺,可是對上德妃娘娘,她是一點信心都沒有,當初她能將突然被安排到身邊當差一眾宮女和陪嫁丫鬟的關系捋平,那還是都虧了德妃娘娘的幫助,饒是她這些年,又多了些宅斗經驗,但是讓她對上在宮中斗了大半輩子的德妃娘娘,她仍然是信心全無。
除此之外,她也更怕她的不尊吩咐辦事會徹底激怒德妃娘娘,那她這個四福晉的位置就真的難以坐穩了。
想想也是蠻心塞的。
本來,她是一心想要做好四爺的賢內助的,可是奈何世事不如人,賢良淑惠的名聲沒落下,反倒成為了京中的笑話,這京中的所有王公府邸的嫡福晉,哪個不笑話她烏拉那拉氏妄為傳承悠久的烏拉那拉家人,讓一個妾室爬到自己個兒腦袋上作威作福的,好不容易,她下定決心要除掉這個惡心了她好些年的側福晉,居然又失誤的讓人跑了。
難道她真是小看了那個沒有半點宅斗經驗的小菜鳥了。
烏拉那拉氏打死也不愿意承認這點,她擺了擺手,吩咐琦珍不要在說這事,扭頭對著另一側愣神中的一個小宮女吩咐道:“命人給那個傳話過來的小太監預備一桌上好的席面,再將前院養的伺候人的舞姬弄過來兩個,讓他好好樂呵樂呵,就抓緊回宮里給德妃娘娘回信去。”
說完,她就一臉不耐煩地進了內室。
那邊被吩咐到的小宮女,愣眉愣眼的看了看琦珍,有些不解地湊到了琦珍跟前,滿是怯懦的絞著手指頭,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低聲問道:“琦珍姐姐,那小太監又不是真正的男人,讓舞姬來干什么,再說那小太監就在咱們前院的廂房里,這不是臟了咱們主子的地方么?”
“主子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哪來這么多廢話。”琦珍被問得臉上一紅,沒好氣的翻了個大白眼兒,不耐煩的嘟噥了一句,便擠開了小宮女出門去了,難道讓她一個冰清玉潔的宮女和這個沒腦子的小宮女說,小太監就算不是真正的男人,但是骨子里亦是男人,喜好和那些個腦滿腸肥的死男人是一模一樣的,也喜歡軟嫩嫩的小妹子,哪怕是他們體驗不到敦倫的樂趣么!
被琦珍一番搶白的小宮女,眼圈一紅,還來不及擦擦眼淚,便聽見內室里,響起了內室里烏拉那拉氏催促的聲音,她忙狠狠吞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應了聲是就這樣眼紅紅的往外走去。
只是太過傷心的小宮女,并沒有注意到前院廂房中,那一雙充滿了猩紅色的眼睛,正一眼不眨地盯著她,那是一雙包含著欲/望的眸子。
來傳話的太監叫葛權,在宮里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頂多就是往返與宮內、宮外的給那些貴人傳傳信,只是因為他嘴嚴,很能保守秘密,又會說話,所以挺受宮中貴人看重的,這一來二往的也就積攢了下了大筆大筆的銀子。
這人,都是飽暖思的。
他原本是個饑寒交迫的快要餓死了的流民,逼不得已才自賣自身的進了宮,外面也沒有親人需要他幫補,這大筆大筆的銀子放在宮外置辦的宅子里,他也學著宮里那些有頭有臉的大太監,置辦起了對食娘子,還收養了兩孩子,可就算如此,也彌補不了他心中的遺憾,所以他漸漸變得嗜血,喜歡在床笫間虐待枕邊人,最愛看的就是那些個如同小兔子似的紅彤彤的淚眼,比如他現在發現的這個小宮女。
只是可惜,他只能看看就是了,畢竟這里是親王嫡福晉的院子,不同于那些個給銀子就是大爺的勾欄瓦舍、花街柳巷,哪怕那人就是個不起眼的小宮女,也絕對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暗覺可惜的葛權,悶悶地搓了搓手指,撫摸著身下錦緞的彈花軟墊,想象著那如同小兔子似的小宮女白嫩嫩的皮膚,激動得不要不要的,臉上一層如晚霞般的紅光,看得來上菜的幾個宮女都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少時片刻,跑了一趟前院的小宮女秀兒領著兩個只穿著菱紗抹胸裙的舞姬來到了廂房中,眼露不安的小小聲將身后的人,介紹給眼前坐在桌邊大吃大喝的葛權,便想要退出房間,卻不想葛權一把就拉住了她。
葛權還真沒想到這位親王福晉這般懂得討好人,瞧瞧這安排……嘖嘖,以往也只有往那些王公大臣那傳信的時候,他才能這般樂呵下,可是今個兒,他打算來一次蹬鼻子上臉,畢竟這小宮女比起那些個閱人無數的舞姬,實在是太誘人、太可口了些。
秀兒是個本分的宮女,一心想著熬到歲數就可以出府嫁人,所以她從進了正院就盡量保持著和所有人的友好,吃虧受累,簡直比廊下那些吹冷風的小宮女還慘,白白頂了個大宮女的空頭銜,可是卻也沒想到有一天,她居然會被一個連旗下人都不是的太監給欺負了,還是那種很羞人的欺負。
她也顧不上什么主子的吩咐了,也忘記了烏拉那拉氏想要討好這個傳話小太監的打算,忙手腳一起動的推著已經壓在她身上的葛權,只是男女體力上的先天差異,讓她的動作就如同欲拒還迎般的格外誘惑,葛權不但沒有收斂,反而做得更加過分了,一雙手已經扯開了她的外袍,她再也顧不上其他了,一口就咬在了葛權的鼻子上。
“阿……”葛權一聲慘叫,翻身從羅漢床上滾了下來,捂著鼻子就沖到了洗手架旁,而小宮女秀兒也趁著這個工夫,略微整理了下袍子就跑出了門,逃出了這個讓她后怕的房間,連讓廊下伺候的宮人傳話都顧不上就沖進了上房,找烏拉那拉氏去主持公道了,在她看來,烏拉那拉氏是府中的福晉,而她就算是不被烏拉那拉氏劃歸到自己人的范圍,也終歸是烏拉那拉氏身邊的人,烏拉那拉氏一定會護著她的,所以她進了上房就松了口氣。
可惜……小宮女到底太單純了些。
被咬破了鼻子的葛權,憤怒地掀翻了擺滿了珍饈美味的桌子,直接將兩個穿著菱紗抹胸裙的舞姬轟出了門,連臉上的傷口都顧不上處理一下就也跟著秀兒的腳步,怒氣沖沖地闖進了上房。
上房里,剛松了頭發想要解解乏的烏拉那拉氏,就這樣被鬧了出來,看著眼前頭發散亂、滿眼恐懼的秀兒,再看看一旁臉上滿是血漬的葛權,她做了一個讓秀兒恨她入骨的決定,“葛公公,你看看,何必和一個小丫頭計較,既然你看重她,那我就將她送給你了如何!
我記得你在貓耳朵胡同有一處小院子吧,稍候我就讓人把她給你送過去,你也消消氣,畢竟德妃娘娘那邊還等著你回信呢!”烏拉那拉氏不理會呆若木雞的秀兒,起身走到葛權身邊,將一枚綴著木牌的鑰匙,親自塞到了葛權的手里頭。
葛權也就坡下驢了,畢竟他不但得到了這個讓他興奮的小宮女,還得到了一處價值千兩的院子,唯有秀兒如同被抽了筋骨一般地癱倒在了地上,只長發下隱藏著的一雙泛著血色的眸子,顯示著她心中的不平和對烏拉那拉氏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