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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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綰心
就在玉潔和玉清摟作一團敘舊的時候,爾芙也已經領著孩子們到了莊上。
京郊田莊是一個連正經名字都沒有的小莊子,如果不是爾芙突然提起要給府中宮婢仆從養老這種事,這里的大多數佃戶都不知道他們租種的土地是四爺府的田產。
沿著彎彎曲曲的小土路,馬車嘎嘎悠悠地停在了莊子外。
爾芙扶著詩情的胳膊,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她瞧著眼前有些破落院落和坑洼不平的土路,默默嘆了口氣,再瞧瞧莊子外那一圈殘缺不全的木柵欄,可見這莊上不夠富裕。
她來得倉促,也沒有安排人過來報信,在這種農忙時節,當然不會有人在莊外迎接。
素來不講究排場的爾芙不在意,但是難得能夠名正言順地乘坐懸掛著四爺府徽章印記大馬車出來的茉雅琦卻覺得自個兒受到了怠慢。
本就顛簸了一路的她,臉色越發難看了。
不過礙于爾芙還在跟前,她倒是也沒有擺自個兒親王格格的架子,只是滿臉嫌棄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她這會兒有些后悔和爾芙、小七一塊出來了,本以為爾芙這位嫡福晉出門,必然是要去那種如畫美景的地方,哪知道爾芙竟然會領著孩子跑到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心里不痛快的茉雅琦幾步追上往前走著的爾芙,輕聲挑撥著:“嫡額娘,這莊上的莊頭好沒規矩,您都到了,他卻還沒有出來迎接!”
“我這趟過來,本就沒有給這邊莊頭打招呼,他又如何能出來迎接呢!”爾芙無所謂地說著,吩咐詩情去后面請隨行護衛周全的護衛統領伊爾泰過來說話。
伊爾泰是正白旗佐領下的八旗子弟,四爺又是正白旗旗主,伊爾泰也能算得上是四爺頗為倚重的屬下了,所以四爺也愿意將一些事情交給他出面去處理,比如此時。
爾芙就是吩咐伊爾泰去找田里找莊頭過來說話的。
其實幾輛看起來就是不俗的馬車停在莊外,莊里頭的人就已經好奇地走出了家門,只是因為正值壯年的勞動力都下田干活去了,這些婦孺老弱不知來人身份,也怕沖撞了這些看起來就不是一般人的主兒,這才沒有過去說話,只是遠遠地躲在墻根下,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來人,猜測著來人的身份。
京郊田莊不大,伊爾泰騎著快馬,腳程也是夠快,還不等被當做猴子似的圍觀的茉雅琦不耐煩,他就從田里將田莊管事的莊頭帶到了爾芙跟前。
莊頭姓韓,原本就是京郊田莊這邊的農戶,不過因為家里遭災,這才領著老婆孩子自賣自身地投到莊上來,四爺瞧他識文斷字,也踏實本分,便將京郊田莊交給他負責打理了,他也沒有辜負四爺的信任,雖說這里的田地不多,也不算肥沃,但是每年送到府里的出息,卻是不少。
韓老憨是地地道道的莊稼漢,瞧著眼前穿著華麗的爾芙等人,整個人都傻了。
他有些慌亂地在伊爾泰的提醒下,對著爾芙行了個實實在在地跪地大禮,又連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磕磕巴巴地介紹起自個兒的身份。
“莊頭還是起來說話吧!”爾芙倒是并不覺得被慢待,笑呵呵地彎腰虛扶道。
韓老憨還穿著下地干活的粗布短打,腳上一雙沾滿了泥漿的草鞋,褲腿高高地挽到腿彎處,見爾芙要來攙扶,他也不知道爾芙就是擺個姿勢,忙將那雙打滿繭子的大手在衣襟上蹭了蹭,便直接伸手搭在了爾芙嫩呼呼的小手上。
爾芙被韓老憨的動作逗笑了。
不過她也沒有嫌棄地甩開韓老憨的手,含笑拉起了跪在地上爬不起來的韓老憨,笑瞇瞇地問起了莊上的收成,同時讓人在前引路地邁步往莊上別院走去。
別看韓老憨笨口拙舌、不善言辭,卻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種地好手,說起自個兒擅長的事兒,雖說算不上是滔滔不絕,卻也不似剛才那般慌亂,如果不是覺得爾芙一行都是女眷和孩子,看起來都打算領著爾芙去田里瞧瞧了。
爾芙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很快就來到了田莊別院外。
京郊田莊的別院不大,三進小院,正院是面闊三間的大瓦房,兩側帶著耳房,雖說不算寬敞,卻也足夠爾芙和孩子、仆役們入住,至于隨行護衛則是住在了別院旁邊的一處二進院子里。
“韓莊頭,我這邊兒就不需要你隨時在跟前伺候了。”爾芙作為府里的嫡福晉和這些孩子們的嫡額娘,當仁不讓地住到了小院的正房,她瞧著房間里還算干凈,交代詩蘭將隨行帶來的行李都搬了進來,扭頭對著搓著手不知道該做些什么的韓莊頭吩咐道,同時命詩情將早就準備好的一份賞錢送了過去。
韓莊頭忙搖頭擺手地推辭,卻到底架不住詩情幾句好話,揣著荷包離開了小院。
“這莊頭真夠憨的,不怪叫老憨呢!”送著韓老憨離開小院,轉身回到上房里伺候的詩情想著剛剛韓莊頭的表現,有些好笑的搖頭說道。
“哦,怎么了?”在馬車里睡了一路的爾芙好奇問道。
詩情笑笑,將手里端著的青瓷茶具在內室的桌上擺好,轉身回到爾芙身邊,嘻嘻哈哈的說著:“奴婢剛剛送著他出去,他竟然以為奴婢跟著他出去是要和他分那些賞錢,將荷包從懷里掏出來,便往奴婢的手里塞。”說完,她還笑著搖搖頭,一副不知該如何評價為好的樣子。
“他本就是地道的莊戶,哪里明白大宅門里的規矩,他也是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你這個本福晉身邊的婢女,丟了手里的差事,連累得全家人都沒有飯轍,不過倒也是個實惠的人,瞧著他剛剛把手伸過來讓我攙扶這點,便能看出一二來。”爾芙聽完,亦是好笑又好氣地搖搖頭,不過她還是解釋了一句,免得詩情小心眼兒犯了,以為韓老憨是瞧不起她,偷偷給韓老憨穿小鞋。
“奴婢不這么看,奴婢倒是覺得他在耍小聰明,他就算是原來不懂這些規矩,但是他做莊頭多年,也不是和府里沒打過交道的人,怎么可能還不懂呢!”就在詩情剛要應聲的時候,一直領著小宮女在內室里整理床褥被窩的詩蘭來到了爾芙跟前,提出了反對意見。
“為何呢?”爾芙好奇問道,她倒是并非覺得詩蘭這種推測靠譜。
不過詩蘭不是個信口胡說的個性,她既然會這么說,便是有所發現,她抬手將房里整理床鋪的小宮女打發掉,這才湊在爾芙跟前,低聲說起她的發現:“因為奴婢瞧見他那雙手不對勁。
這在田里干活的人,定然不可能半點泥土不沾,主子您扶他起身的時候,他看起來是好似怕弄臟主子您手似的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但是奴婢卻注意到他擦過手的衣襟上,沒有半點泥土痕跡,而且奴婢剛剛問過伊爾泰大人,伊爾泰大人說韓莊頭從田里出來的時候,便已經用濕帕子凈手潔面了,顯然也是明白規矩的,可是剛剛在您跟前,他卻表現得如同尋常莊戶似的,奴婢覺得他是故意裝作這副憨憨蠢蠢的樣子。”
“你說得倒也并非不可能。”爾芙聞言,流露出些許沉思來。
細細回想起和韓老憨碰面后的細節,她也覺得可能是自個兒小看了韓老憨這個莊稼漢出身的莊頭了。
她是現代人,她會覺得男女握手、或者有些肢體碰撞,完全屬于正常現象,但是在男女大防相對更嚴苛些的古代,沒有哪個男子會主動對女子伸出手的,除非是那些登徒浪子,但是韓老憨顯然并不包括在這個范圍內,而且即便韓老憨不懂得深宅大院里的規矩,卻不可能不明白男女有別、主仆有別的俗禮,可是……
不過她也不認為韓老憨是別有用心,頂多就是在裝傻裝憨罷了。
韓老憨是領著老婆孩子自賣自身,雖然得了四爺看重,成為京郊田莊的莊頭,但是他在府里沒有半點根基,想要保住莊頭的位置就要努力體現自個兒的價值,那就難免會和租種田地的佃戶發生沖突,也不容易做出中飽私囊的事兒,所以想來也是身無長物的吧,若是真的惹了她這個嫡福晉的厭惡,丟了手里差事,日子就要過不下去了,所以莊稼漢的小聰明讓他選擇了這個更安全的裝傻辦法吧,畢竟沒有人會和一個憨直性格的人太計較,比如現在的爾芙,即便她已經懷疑韓老憨是在裝蠢裝傻,卻也并未認真計較,還有些打圓場的讓詩蘭和詩情都不要太計較這些細節。
“奴婢就是怕主子沒防備被他算計了去。”詩蘭并非是個多話的性子,見爾芙將自個兒的話都聽進去了,也沒有非要奪了韓老憨差事的想法,笑著點點頭,便又轉身回到內室里去整理從府里帶過來的那些行李了。
別看爾芙和小七一行人就是到莊上小住幾天而已,但是帶過來的行李卻不少,大到軟榻屏風等家具,小到茶具碗碟等雜物,即便就是爾芙房里用的這些就足足裝了兩輛馬車,單靠詩蘭和詩情兩個人整理,這一收拾就是小半個下午。
等到房間里的家居擺設都歸納得差不多了,爾芙又領著詩蘭和詩情去瞧過兩側廂房住著的小七和茉雅琦那邊,待二人那邊也都整理好了,這才招呼著兩個孩子都過來上房用飯。
別看廚房里的食材都是些尋常東西,但是生公公還是張羅了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爾芙領著兩個孩子回到上房堂屋的圓桌邊兒坐定,揮手打發了要上前布菜的宮婢,連詩蘭和詩情二人,她也沒有留在房里,直接讓她們都下去用飯了,扭頭對著換上細棉布衫裙的小七和茉雅琦,柔聲說道:“你倆誰也別拘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說完,她就給兩個孩子都夾了一塊醬紅色的紅燒排骨,自個兒也端起了飯碗。
離開了深鎖重重的四爺府,來到莊上,別看這里不如府里富麗堂皇,卻多了幾分自由的味道,連帶著爾芙瞧著茉雅琦都順眼了許多,所以這餐飯,她吃得很開心,也因為這一路上是折騰得著實累了,吃過飯,她陪著兩個孩子在院子里走了走,便直接躺在才鋪好的被褥上,連衣服都沒換就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外面的天都有些黑了。
未曾重新梳妝過的爾芙站在上房前的回廊上,瞧著外面升騰起的一縷縷炊煙,招呼著小生子將腌制好的肉片和洗凈摘好的蔬菜都搬到院子里來,如同尋常婦人似的大聲招呼著在房間里休息著的茉雅琦和小七:“出來吃飯了,今個兒咱們吃烤肉。”
聽到烤肉二字,正趴在床上玩滾來滾去游戲的小七來了勁頭。
只見她胡亂將滾亂的發髻攏好,三步并作兩步地就跑到了爾芙的身邊,茉雅琦亦是如此,因為她早就想要嘗嘗小生子研究的鐵盤烤肉了,她雖說沒有小七那樣毛躁,卻也忘了端莊守禮這四個字,只是還不等她跑到在院里忙活的生公公身邊,同樣聽見動靜出來的孫嬤嬤就已經擰起了眉頭。
要說孫嬤嬤這位教習嬤嬤在小七和茉雅琦心目中的威嚇力是真夠大的,還不等她開口挑剔二人的規矩,小七和茉雅琦就已經變身嫻熟貴女,舉手投足都穩重端莊起來,一個一個地都規規矩矩地來到爾芙跟前屈膝見禮,又對著孫嬤嬤行禮問好,這才在爾芙的身邊站定。
孫嬤嬤微微頷首,也隨著二人來到爾芙跟前,屈膝見禮道:“老奴見過福晉,福晉吉祥。”
待到爾芙叫起,她這才站直身子,不過緊接著她就對爾芙的各種挑剔起來,一張臉沉著如鍋底般,低聲提醒道:“恕老奴直話直說不好聽,福晉是府中小主子們的額娘,一舉一動都要格外注意規矩禮儀,如福晉這般妝容不整的出現在人前、且大喊大叫,實在是不妥當了些,也有失禮儀了些。”
爾芙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低聲辯解道:“嬤嬤所言有理,只是我想著孩子們難得出府,便讓她們自在些吧。”
說完,她還是認命地回到房間里去梳妝打扮了。
誰讓這位孫嬤嬤是康熙帝派來的欽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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