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芙瞧著重新打起精神來的烏雅格格,心里有些難受,又不好太打擊她,只能強作笑臉地配合著烏雅格格,又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她這才借著回去更衣洗漱的借口,離開了秋雨樓。
一出秋雨樓的樓門,她就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說句實話,這種明知道對方不過是在白日做夢,但是瞧見對方那張笑臉,卻又不忍心戳破對方美夢的感覺,真是挺難受的,起碼對爾芙來說,這種壓力讓她連呼吸都覺得有些不順暢了。
紅珊瑚雕琢福祿二字的球形耳墜,很是精致,卻并不值得烏拉那拉氏如此小心翼翼地對待。
待肖嬤嬤將耳墜子接過去,她這才接茬道:“這是我送給瞿婆婆的一份心意,你一定要親眼瞧著她戴上。”
“主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嬤嬤看出了些不對勁的地方,滿臉擔憂的問道。
“齊鐵山那小子跑了。”烏拉那拉氏苦著臉答道。
在肖嬤嬤這些從小看著瑞溪長大的老人兒面前,她還需要維持著烏拉那拉瑞溪原本的溫婉性格,不然難免會讓人疑心她性格突然大變的原因。
果然,烏拉那拉氏如此一說,肖嬤嬤也就能夠理解烏拉那拉氏如此吩咐的原因了。
肖嬤嬤也不再多問,趕忙回到自個兒屋里換上一身不太起眼的暗褐色短褂長裙,同時將髻妝容都改成了尋常殷實人家婦人的模樣,總之可以說是改頭換面,換個不是特別熟悉肖嬤嬤的人,絕對認不出她來。
她又對著銅鏡,仔仔細細地檢查一番,這才從角門出了四爺府,在前門外叫上了一輛同樣不起眼的騾車,奔著瞿婆婆在南城的居所趕去。
而烏拉那拉氏則收拾收拾就去正院見爾芙去了。
正院里,爾芙正悠閑自得地陪著小米團在庭院里散步玩耍。
她聽說烏拉那拉氏過來請安,忙讓馮嬤嬤將小米團抱回到廂房里去,領著詩蘭等人來到了前面穿堂,本來她是不打算見烏拉那拉氏的,但是想到自個兒今個兒將烏拉那拉氏丟在街上的事兒,她就不好意思不見了。
除此之外,她也有好奇心,好奇烏拉那拉氏今個兒去博爾康大人府上赴宴的情況。
爾芙才走進穿堂,還沒來得及整理下身上微皺的旗裝,烏拉那拉氏就跟在引路宮婢的身后進來了。
烏拉那拉氏笑臉吟吟地請安道:“妾身見過福晉,福晉姐姐吉祥。”
爾芙聞言,抬手指著下擺著的官帽椅,柔聲說道:“妹妹,坐下說話吧。”
說完,她又吩咐宮婢將早就準備好的茶果點心擺滿了角幾,擺出了一副要和烏拉那拉氏長談一番的模樣,同時自個兒也邁步奔著烏拉那拉氏的方向走來,很是熱絡都拉起了烏拉那拉氏端放在身前的小手,手拉手,好朋友似的走到旁邊的官帽椅前,招呼著烏拉那拉氏同坐。
烏拉那拉氏頗為意外爾芙的熱情,面上卻不露分毫,笑吟吟地道謝落座,順手接過宮婢手里拎著的點心匣子,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爾芙的跟前兒。
“妹妹怎么這會兒過來了!”爾芙隨手接過,笑著問道。
“妾身也不想這么晚過來打擾姐姐,只是妾身今個兒這不是去博爾康大人府上赴宴么,博爾康大人的福晉納喇氏最擅長烹飪之道,尤其是她制作的小點心,那更是京里數一數二的味道好,她知道福晉姐姐有事未能過去赴宴,特地為您準備了一份拿手小吃,讓妾身帶回來給福晉您嘗嘗。”烏拉那拉氏說著話,指了指她剛剛遞給爾芙的那個不算太精致的點心匣子,稍顯靦腆的笑了笑。
納喇氏的廚藝如何,爾芙不想妄自評判,但是納喇氏的情商,看起來很感人。
這還真不是爾芙背后詆毀納喇氏,這各個府邸的妻妾暗斗,既不是秘密,更不是偶然特例,便是看上去再和睦無爭的深宅大院里,各種各樣的陰私事,亦是能說上個三天三夜,爾芙和烏拉那拉氏的關系如何,那更是不必說,納喇氏竟然能夠將一份入口的吃食交給烏拉那拉氏給自個兒帶回來,那她是希望爾芙是毫無戒心地開吃呢,還是讓爾芙不顧情分地將這份吃食丟出去……
不管怎么選擇,好像都很難盡善盡美吧!
選擇前者,爾芙必然要承擔著各種各樣的風險……
選擇后者,那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姐妹情,似是登時就要分崩離析了……
對于讓自個兒必須去面臨如此艱難選擇的納喇氏,爾芙又如何能夠有個好印象呢,豈不是情商感人,好在爾芙不打算選擇前者,也不打算選擇后者,她很自然地拎起烏拉那拉氏剛剛送上的點心匣子,打開外面系著的紅綢包裝,露出了里面整齊擺放的四樣小點心。
她瞧著里面做成梅花狀的小點心,很是貪婪地深吸上了一口氣,笑著說道:“納喇氏的手藝,還真是不錯,聞著就讓人有種食指大動的感覺,只是這點心還是要熱著才好吃。”
說著,她對著身旁伺候的詩蘭招招手,低聲吩咐道:“送去廚房熱熱。”
烏拉那拉氏選擇親自送點心過來,她就是想要為難為難爾芙,也是想要試試爾芙的擔量,看看爾芙敢不敢吃下自個兒親自送來的點心,卻沒想到爾芙會玩這種拖延計策,不禁微微一怔,雖然很快就恢復了笑容,卻還是流露出了一瞬間的僵硬。
一直用余光觀察著烏拉那拉氏神色的爾芙見狀,更覺得神清氣爽起來……
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適,她都有心要高歌一曲來慶祝慶祝了。
不過即便如此,爾芙還是忍不住在心里哼起了小調,嘴角的笑容,也多了些真誠,很是耐心地繼續問著烏拉那拉氏去博爾康府上的經過。
博爾康大人的小女兒齊布琛過了年才及笄,正是花骨朵似的好年紀。
烏拉那拉氏也正是惦記著博爾康大人府上的這朵小白菜,這才死皮賴臉地和納喇氏套上關系,只是顯然結果并不如意,不然也不會爾芙才提起齊布琛的名字,便見她黑臉瞪眼的模樣了。
爾芙見狀,看好戲的心情稍減,急忙追問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烏拉那拉氏聞言,便是一陣嘆息,她哭喪著張臉,語帶哭腔的低聲說道:“博爾康大人博古通經、學富五車,納喇氏秀出名門、更是難得的才女,二人的小女兒齊布琛自然不差,從小就跟著宮里出來的老嬤嬤學規矩、學治家,德容兼備,才情過人,不然妾身也不可能替咱們弘暉阿哥去相看啊。
只是弘暉阿哥不懂妾身的苦心,竟然私下傳信給齊布琛,鬧出好大一個笑話來!”
說完,她就又是一聲嘆息,顯然是被弘暉坑得不淺。
爾芙在旁邊瞧著,瞧著烏拉那拉氏的眼圈兒都有些泛紅了,便知道這事兒不假,忙安慰道:“你也別太著急了,還是要給弘暉點時間,他是太想念他的親額娘了,這才不能接受妹妹的好意。
當初我就是考慮到了這一層,怕他心里有隔閡芥蒂,這才拜托德妃娘娘幫忙想看。
不過娘娘到底年紀大了,精力不濟,操心宮里那攤事就夠她忙活了,哪里還能分出精力來操持弘暉的婚事呢,我本來想著你是他的姨母,關系更親近些,卻沒想到這孩子連你都防備著呢!”
烏拉那拉氏心里暗暗咬牙,暗罵爾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面上卻不得不表現得更加悲戚戚的,連聲嘆氣道:“福晉姐姐,您說的這些理兒,妾身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只是這件事容不得妾身不著急啊。
您瞧瞧弘暉阿哥轉眼就到弱冠之年了,這像咱們這樣的人家里,哪家哪戶不是早早就替阿哥們想看人選,但是現在咱們這還沒有個一定,要是再錯過了今年的選秀,豈不是就要從那些撂了牌子的秀女里挑選了,豈不是讓別人看著笑話么!”
爾芙表示瞧著烏拉那拉氏這副熱鍋螞蟻的模樣太有趣了,更肆無忌憚地說起了風涼話,話里話外,竟是將自個兒摘出了這件事,笑瞇瞇地提著不靠譜的建議,道:“要讓我說啊,你就是忙糊涂了。
你說這天底下還有比選秀時候更適合相看人選的時候了,這歷屆選秀都是由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等幾位宮妃操持,到時候求娘娘把秀女名冊借給你看看,豈不是什么都有了,再說就算是你一時選不出特別合適的,不是還有娘娘和四爺呢,再不濟,還能求皇上指上一門親事呢!”
說完,她就捏著一枚蜜餞,送到了嘴里,美滋滋地露出了一個舒坦的笑容。
烏拉那拉氏聞言,雖然很想反駁,但是她現在不過是弘暉的姨母,且僅僅是府里的側福晉,根本沒有資格和立場去反對爾芙的這些建議,被爾芙氣得牙根都癢癢了,卻不得不滿臉堆笑地點頭稱是。
爾芙就這樣故意裝作不知道烏拉那拉氏的身份,借著弘暉要議親的這件事,說著各種讓烏拉那拉氏堵心的話,別提多痛快了。
而反觀烏拉那拉氏,那簡直就是快要被爾芙氣出內傷了。
就在她即將控制不住情緒,想要掀桌翻臉的剎那,門外響起了弘暉求見的通稟。
“咦,這孩子怎么也過來了呢!”爾芙也很是驚訝于弘暉的突然出現,不禁喃喃自語著,但是很快她就壓下心里的好奇和揣測,擺手示意身側伺候的詩情去領人進來了。
打從烏拉那拉氏被病逝那年的元宵夜宴過后,她已經許久沒見過弘暉了,倒不是爾芙故意對弘暉避而不見,而是弘暉將自個兒整個人封閉在了春暉閣里,連年節慶典時候的闔府晚宴,也從來沒有出席過,更別提過來給自個兒請安這種無關輕重的小事兒了。
爾芙瞧著眼前足有一米七高的小伙子,一時竟有些不敢認了。
弘暉身著鴉青色的長袍,打扮得頗為老氣,頭戴瓜皮小帽,帽檐兒還鑲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翠玉,他對著爾芙簡單地一拱手,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地敷衍道:“弘暉見過嫡額娘,嫡額娘吉祥。”
爾芙也不糾結,點點頭,指著對面空著的位置說道:“坐吧,找我有事?”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指的怕就是弘暉這孩子了。
只見弘暉端坐在爾芙對面擺著的那張官帽椅上,一臉嚴肅冷漠的回答道:“弘暉年紀還小,加之親額娘才過世沒多久,弘暉還不想談及親事,所以希望嫡額娘能夠不要再多管閑事了!”
多管閑事……
爾芙只覺得心里陰影無窮大,面上卻仍然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樣,似是深以為然地點頭道:“你說得也有些道理,我也是這么勸說你阿瑪的,只是你阿瑪覺得你這都十八歲了,甭管放在哪里都是要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加之三年一度的選秀就要開始了,總不能再拖過三年去吧,所以……”
說到這里,爾芙的話音微微一頓,旁邊座位上的烏拉那拉氏就很是自覺的配合道:“是啊,四爺這話說得沒錯,弘暉阿哥,你都這么大了,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隨著性子胡鬧了,不說旁的,就說你今個兒給齊布琛格格傳信這事兒,實在是有悖禮數,你怎么能連私相授受這種事都敢做呢,這要是傳揚出去,還哪有人家愿意將姑娘許配給你啊!”
許是不管什么年代,這父母都有催婚的癖好,說起弘暉的婚事,烏拉那拉氏真是急得什么都忘記了,竟然直接說教起來,簡直就是忘記了她現在的身份了。
她忘記了她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嫡福晉烏拉那拉氏,頂著烏拉那拉瑞溪的殼,但是弘暉可沒忘,如果是親額娘說教的話,不管怎么說,弘暉就算是心里不高興,卻也絕對不會做出當面頂撞的事兒,但是現在的烏拉那拉氏這么做,結果便有些不言而喻了。
只見弘暉一張臉羞得紅里透黑,兩道濃黑的劍眉都快豎起來了,咬牙切齒地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這事兒就不勞烏拉那拉額娘操心了。”
相關、、、、、、、、、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