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鄰里也沒有人覺得意外,只當這兩兄弟家里沒有個女人操持,不懂得節儉二字,倒是也沒人將今個兒滿四九城抓人的事兒聯想到一塊。
而與此同時,入府就端著身份,不肯和爾芙低頭的烏拉那拉瑞溪在聽說四爺留宿正院的消息后,直接換上了側福晉的大禮服,迎著月夜里的淡霧,來找四爺告狀了。
昨個兒晌午時分,瓜爾佳氏才去過炫彩坊,晚上自個兒的鋪子就被盜了……
不管怎么想,烏拉那拉氏都覺得這事和瓜爾佳爾芙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又怎么想都覺得瓜爾佳氏不能這么蠢,即便是真想要打擊自個兒這個對手,即便是她想要斷了自個兒的貨源和庫存,也不該做得這么全無遮掩,但是昨個兒夜里被偷走的東西都趕上她的大半身家了,她實在是淡定不下來,所以說她是找四爺告狀,還不如說她就是找個借口,希望能求得四爺的幫助,抓住那些敢跑到自個兒鋪子里偷東西的惡賊。
這一整天,四九城里都是亂糟糟的抓人官兵,四爺就不可能不知道這事,不過他不喜歡多干涉后院眾女的私事,只是和爾芙隨口嘮叨了兩句,叮囑爾芙明個兒早起請安禮上和烏拉那拉瑞溪好好說說,讓烏拉那拉瑞溪注意些分寸,不要惹得百姓怨聲載道的,便也就將這件事丟在了腦后,直接起身去凈室里洗漱,打算早些歇下了。
當烏拉那拉瑞溪來到正院外的時候,上房的燈都已經滅了。
不過她才不管爾芙和四爺是不是已經歇下了,想想她大半身家被惡賊搬空,她真真是寢食難安,就在隨行伺候的小宮女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叩門的時候,心急如焚的烏拉那拉瑞溪就直接將綠意推到了旁邊,上前砰砰砰地敲響了那扇已經落鎖的朱漆門,門環更是被震得蹦了幾蹦。
暗夜里,萬籟寂靜,即便是一丁點動靜,也能傳出老遠,何況是這有些刺耳且突兀的敲門聲。
不,這不該叫敲門聲,得說是砸門聲。
本就淺眠的四爺聽著院里的動靜,滿臉不喜的冷哼道:“真是片刻都不得消停!”
“詩蘭,去外面瞧瞧,到底是誰這么不懂規矩,大半夜的……”爾芙抬手拍拍滿臉憤憤就要起身的四爺,又將露在外面被凍得有些涼的肩膀往被窩里縮了縮,朗聲道,這要是換做以前,她一定會披上衣服去瞧瞧,現在她倒是越發適應這種呼奴喚婢的貴婦生活了呢!
四爺聞言,他也懶得這么晚,還要離開溫暖的被窩了,扭頭見爾芙慵懶如貓,笑著轉過身,將縮成團的爾芙攬入了懷中,又替爾芙將被角掖好,輕吻著爾芙光潔的額頭,剛要拉著爾芙繼續睡,去外面問話的詩蘭就踢踢踏踏地回到內室來回話了。
“什么叫做側福晉烏拉那拉氏過來告狀?”接連被打擾好眠的四爺再沒有好臉色,他蹭得一下坐起身來,如撒氣似的大力撩起掩得嚴嚴實實的淡藍色錦緞床幔,冷聲喝問道。
詩蘭被嚇得一晃,雙膝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顫聲答道:“奴婢不知。”
“行了,你就起來答話吧,這地上寒涼,你又穿得如此單薄,再落下什么病根。”爾芙聽著動靜,不好再賴在被窩里躲懶,她探著脖子瞧瞧床前跪著的詩蘭,有些擔心的吩咐道,同時藏在四爺背后的小手偷偷拉了拉四爺的衣角,免得四爺找不到正確的出氣筒,折騰留在上房里值夜的倒霉蛋詩蘭。
詩蘭是真倒霉,今個兒本不該是她在上房里值夜,不過是她和詩情換班了。
四爺也知道這事怪不到詩蘭頭上,烏拉那拉瑞溪是側福晉,又是先福晉的同宗同族堂妹,在府里的地位,還真是不比爾芙這個繼室低多少,她連爾芙的臉面都不給,更不可能給爾芙跟前的大宮女臉面了,詩蘭出去問話,烏拉那拉瑞溪能回答她一句就已經算是很難得了,他還指望著烏拉那拉瑞溪能將大半夜鬧正院的來龍去脈和詩蘭這個宮女交代清楚。
說起來,四爺還真不是小看后院這些女人了,這些女人個頂個都是眼高于頂,知道自個兒喜歡性情溫良的姑娘,便各個在他跟前努力表現自個兒寬仁有禮、厚待下人的一面,背地里的樣子,他都不敢去想,這都是些逢場作戲的事兒,還是不要太深究了!
想想這些事兒,他理解了詩蘭的為難,也就收起了一臉的不痛快。
四爺不等蘇培盛從耳房那邊繞過來伺候自個兒,登上床邊兒放著的軟底布鞋,又抬手拿過衣架上搭著的那件肥肥大大的棉袍穿好,將睡得有些亂的頭發攏攏好,直接來到了外間坐定,烏拉那拉瑞溪也被詩蘭從外面請了進來。
她穿著那身繡著水波紋袍擺的石青色大禮服往地上一跪,便抹著眼淚哭訴起來:“四爺,您可得給妾身做主啊!”
“做主,你想爺怎么給你做主呢?”四爺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妾身知道您事忙,也不愿意拿這些小事來打擾您,只是妾身也實在是沒辦法了,想來您也聽底下人說起過了,妾身之前在外面開了個賣胭脂水粉的小鋪子,賺些散碎銀子,因為鋪面所限就直接開在福晉那家炫彩坊的對面,雖然比不得炫彩坊的生意好,但是也確實是分薄了炫彩坊的客人,妾身想著福晉身份尊貴,又要操心府里大大小小的瑣事,應該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便也沒有拿這些事來惹福晉不高興,卻沒想到……”說到這里,烏拉那拉瑞溪含淚抬眸看著四爺,打住了話茬,只一味地擠著眼淚。
不得不說,烏拉那拉氏從成為側福晉的那天起,看起來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愿與其他妾室一般學那副矯揉造作的做派,但是卻學會要如何使用女人最擅長的武器眼淚說話了。
只可惜,她不大能理解一個人被打擾清夢是一種多么痛苦的體驗。
正在努力和周公作戰的四爺還哪有閑心去憐惜眼前梨花落雨的烏拉那拉瑞溪,再加上烏拉那拉瑞溪那意有所指的話,更是讓他不高興,他現在還能忍住不罵人,那就已經是他的修養好了,他接過詩蘭送上的濃茶抿了口,冷冷道:“有話就說,有什么委屈就訴,哭哭啼啼的能解決什么問題,平白讓人看笑話罷了,你好歹也是側福晉,別學那些個上不得臺面的女人,竟想著怎么恃寵生嬌。”
說完,他有些嫌棄地瞟瞟手上端著的茶碗,咂咂嘴兒,將茶碗撴在了茶桌上。
這壺茶泡得太濃了,茶味太重,還有些土腥味,喝著發澀,苦得舌頭都有些麻了,不如蘇培盛的手藝……四爺還有閑心去計較這些芝麻綠豆的小問題呢,可見他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
烏拉那拉瑞溪跪在地上,心里暗罵,面上卻仍是那副哀哀切切的模樣,抽泣著、哽咽著,反正就是不吱聲,畢竟瓜爾佳氏那個賤婢還沒有出來,要是能引得瓜爾佳氏激動之下將這黑鍋攬上身,不愁她丟得那些東西找不回來,即便是找不回來了,也可以讓瓜爾佳氏將東西賠給自己個兒。
就在四爺不耐煩得要開口斥責的時候,爾芙這位正主露面了。
其實她也不是故意要讓烏拉那拉瑞溪這般難堪得跪地哭訴,但是女人出門就是不如男人那般利索麻利,她又是剛從被窩里爬出來的狼狽樣,總要拾輟拾輟吧,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總不能烏拉那拉瑞溪妝容齊整如貴婦似的坐在那兒,而自個兒就好似個瘋子那般披頭散發、蓬頭垢面的吧。
這大晚上的,伺候自個兒梳妝的宮婢都歇了,只能等著詩蘭一個人里里外外得忙,給外間里坐著的四爺上完茶,再過來伺候自個兒梳妝更衣,所以她這出現得晚了些,還真不是故意要落烏拉那拉瑞溪的臉面,她明明就已經盡快梳妝了,不然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地挽個圓髻就出來,不過即便是她早在烏拉那拉瑞溪進門前就陪著四爺坐在這里,在烏拉那拉瑞溪這個曾經失敗過的情敵眼里,依然是那個狐媚邀寵的浪蹄子。
二女之間就不存在和解的可能性。
一來是烏拉那拉氏太恨爾芙這個靠著一張無辜臉謀奪了自個兒嫡福晉之位的女人。
二來是爾芙也恨透了烏拉那拉氏這個傷害了自個兒一雙子女的人,這是爾芙還沒有腦洞大開的聯想到有本土女重生歸來這種事發生,不然她早就活撕了眼前的烏拉那拉瑞溪了。
三來就是四爺就一個,甭管是哪個女人都不甘心和人分享。
四來,也就是更簡單了,烏拉那拉氏將鋪子都開到炫彩坊的對面了,這是赤果果地挖墻腳行為,爾芙之前不知道妶彩坊這個山寨貨是烏拉那拉瑞溪開得還好些,頂多就是心里有些不高興而已,但是她現在知道了這點,絕對是恨上加恨。
綜上所訴,既然沒有可能和解,爾芙也不會故作大度,容許烏拉那拉瑞溪繼續挖自個兒墻角,所以她才會那般果斷的讓白嬌安排人去偷空妶彩坊的庫房,替自個兒先小小地出口惡氣,現在也不準備讓烏拉那拉瑞溪好過,她裝作對外面的動靜全然不知的懵懂樣,笑著對四爺屈膝一禮,也不等四爺叫起,邊說邊坐在了四爺旁邊,很是親昵地攬著四爺的胳膊,似是很體貼關心府中姐妹般的柔聲道:“這大冷天的,您怎么也不讓側福晉起身答話呢,這要是跪傷了膝蓋,還不夠您跟著心疼的呢!”
“你倒是個好性子的,人家是過來告你狀的。”四爺哪里不知道爾芙心里那點小算盤,不過他寵著爾芙胡鬧都快成為習慣了,也是不耐煩繼續看烏拉那拉瑞溪那副哭哭啼啼的樣子,很是配合的抬手刮刮爾芙的鼻尖,滿臉寵溺的打趣道。
羅漢床上旁若無人的爾芙和四爺,真是氣得烏拉那拉瑞溪牙根癢癢。
“告狀,還是告我的狀,到底是為何呢?”爾芙故作不解地扭頭看著烏拉那拉瑞溪問道,同時她還不忘吩咐詩蘭取來繡墩,招呼著烏拉那拉瑞溪坐下說話,一臉體恤關心的笑著招呼道,“有什么不高興的,坐下慢慢說,四爺就在這里,真要是我對不住你,我這個做姐姐的給你賠不是,保管不會讓妹妹受了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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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笑著往旁邊兒讓讓,好似在故意避嫌般的離開了四爺的懷抱。
而旁邊的四爺突然察覺到懷抱里的空落,整個人都不高興了,他狠狠剜了眼如同偷腥成功的狐貍似的爾芙,又扭頭瞧瞧起身坐在繡墩上的烏拉那拉瑞溪,清清嗓子,冷著張臉問道:“這次你要告的本主都在這里了,要告狀就直說吧,這大半夜的,爺實在沒心情和你們在這里打嘴仗,該是誰的錯,爺也不會袒護!”
說完,他又端起那杯苦得他舌頭發麻的濃茶抿了口,困,困,困……困得頭疼。
烏拉那拉瑞溪似乎也意識到四爺的情緒不大好,雖然仍然還是哭哭啼啼地抹眼淚做委屈狀,但是也結結巴巴地將她要告爾芙支使人偷盜自個兒鋪面庫房的事兒給說了。
爾芙聞言,真可謂是滿臉驚詫,她端著茶碗的手都有些抖了,有些慌亂的辯解道:“妹妹是不是有何誤會……我昨個兒確實是去了趟炫彩坊,回來的時候還出了些事兒,但是我是去炫彩坊給娘娘置辦桃花粉的,宮里娘娘和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妹妹不是也在場么,你怎么會突然說我安排人去偷盜你鋪面庫房呢,我連你的鋪面在哪里都不知道,又何談偷盜一說。
再說旁的我是真不敢說,但是就論銀錢,我實在是不缺,再說我即便是缺銀子,我也不可能做出這般不顧體面的事兒!”
說完,她還不忘在心里給自個兒比個大拇指,這演技真是棒棒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