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訝道:“那孩子中了邪氣?”皇甫銘看起來很健康啊,再說能纏上修士的邪氣可不簡單。修仙之人,尋常邪物邪術都近不了身的。
長天搖頭道:“不是中了邪氣,而是天生的,娘胎肚中帶來,所以我才讓你離他遠一些。若我沒猜錯,那個鏡海王也不是個簡單人物。言小子給我的大陸通史,最近的紀錄也是兩百年前。那時鏡海一帶可沒有什么鏡海王,所以他一定是這兩百年內方才崛起的。以一個凡人家族能做到這份田地,可稱奇跡。”
“不過,我從來不信什么奇跡。”長天淡淡道,“這背后必有蹊蹺。你若想探險,不妨等我出來之后。有我相伴,這世上你無處不可去得。”
“知道啦。”她若有所思。
鳩摩在林間漫步。這條野獸踏出的小徑,芳草凄凄,猿啼鳥鳴,平時鮮有人至,是她在任門主時最喜歡走的一條道兒。
早春三月,這片山谷中有數萬株桃花一起綻放,幾乎要將天上的云都染成了輕佻的粉紅色。她還記得,上一次看到這野山谷的花海時,正是她大權在握、侍從成群之時,而今不到一年,已是滄海桑田巨變。她從前呼后擁的一門之主,變成了人家的階下囚和手下,盡管寧小閑對下寬厚,但哪一只妖禽不向往著自由?
昨晚一場腥風血雨,她還親手抽爆了好幾個妖怪的腦袋,其中兩個是她原來的手下。看到他們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鳩摩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然而這是長天要她平復局勢的要求,在心盟血誓的作用下,她身不由己。
初春的天氣很涼,然而她胸中卻有一股戾氣盤旋,像是熱得要爆炸開來,暴躁、自憐、哀傷、不甘和憤怒沖刷著她的心境,令她想狠狠揮鞭,打爛這漫山遍野的桃花!憑什么它們依舊笑春風,她卻要忍受這如同噬心般的痛苦?
前方林中,突然傳來了異樣的響動。
這片隱秘的山谷,原來早有人發現了。她自嘲一聲,往前走去,卻很快停住了腳步。
柔軟的草地上,正有兩具衣衫半褪的身體糾纏在一起。鳩摩挑了挑眉,這才想起來現在已經是春季了,而多數妖怪承襲本性,在這個季節也會更加激情一些。
地上這兩人互相調弄了一會兒,男子就準備提槍上馬了,那女妖本來半瞇著眼等著享受,不意越過男子肩膀看到了站在樹叢后面的鳩摩,忍不住失聲尖叫。
這一叫,將男子也嚇了一大跳,轉身跳了起來,見到場外居然有觀眾,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妖怪于這方面就算再豪放,卻也沒到讓人隨意參觀的地步。若是其他人,他也許還怒罵兩聲將對方趕跑,可是看清眼前之人,他都有些頭皮發麻。毒鳳的美譽,可不是浪得虛名。
她沒好氣地撇了撇嘴:“還不快滾?”
這兩人慌慌張張地掩了衣服要走,鳩摩卻認得這男妖是隱衛之一,見他面貌俊美,身材甚是健壯,方才轉身時似乎本錢也挺雄厚的,忍不住舐了舐唇道,“你留下。”她正一腔怒火無處發泄,不介意找個健美的男子來出出氣。
男子知道這位前門主脾氣反復無常,暗想自己打不過她,只好低聲道:“鳩摩大人有何吩咐?”
鳩摩見到女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林間,這才走過去,抬手從他散開的衣襟間輕撫進去,膩聲輕笑道:“你可怪我壞了你的好事?”
男子一愣,只覺得對方的小手如蛇似地滑進來,忍不住欲念大熾,突然想起鳩摩擔任門主時,面首頗多的往事,暗道莫非這是次艷|遇?不禁咽了下口水,試探著伸手扶她肩膀。
這小子,挺上道的嘛。鳩摩放松身體等他來抱自己,哪知道這男人目光往后一瞥,突然僵住,然后垂頭后退一步,再不敢有任何動作。
她身后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你可以滾了。”
她眼前的男妖立刻如蒙大赦,轉身飛也似地逃走了。看來,若是美色與性命不可得兼,他還是舍美色而取性命者也。
鳩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才轉身,果然看到涂盡雙手環胸站在她身后不足一丈之處,面色難看至極,一字一字自齒縫間擠出來道:“你就這么缺男人?”
鳩摩昂首道:“關你P事?你不僅跟蹤還偷窺?”
涂盡突然上前一步,她下意識后退,色厲內荏道,“你作什么!”
涂盡的怒氣似乎減退了兩分,面皮也沒繃得那么緊了:“長天大人要我帶東西給你。”伸出手,掌中果然放著一本冊子。
她疑道:“這是什么?”
“大概是上古禽妖的法訣,我沒細聽。”他不耐煩道,手往回一縮,“你要不要了?若不要,我就還給神君。”
“要,拿來!”她雙目一亮,那可是失傳已久的好東西,據說鶴長老就是得了一份。有這等機緣,她怎能錯過?眼看他要收回去,鳩摩兩步就沖到他面前,伸手去奪。
涂盡捏得不緊,鳩摩一伸手就奪到了。她正自心花怒放,不意涂盡另一只手里翻出一樣東西,喀嚓一聲銬在她手腕上。
這是紫色的,類似于銬鎖一樣的東西。
趁著她瞬間呆怔的功夫,涂盡很干脆地將她另一只手也銬上了。鳩摩這才反應過來,怒道:“玩什么把戲,快替我松開!”
“這是紫金枷,力過百萬斤方可掙脫,女主人被它銬住時,不借用獠牙的力量也打不開的。你雖然有渡劫前期的修為,但禽妖的力量先天就弱,你不用白費功夫了。”他低頭貼近鳩摩耳邊,突然低聲笑道,“你可怪我壞了你的好事?”
她下意識一抖,怒道:“滾遠些,你就和你家主人一樣變態!”
涂盡眼中頓時閃過一抹怒氣,冷冷道:“你說什么?”
鳩摩只覺得心中的暴戾翻騰而起,忍不住罵道:“若非你們橫插一腳,我還是隱流門主!你那女主人自命清高善良,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引得男人們每天為她神魂顛倒,連神君也中了招兒。她不也干這等卑鄙下流、奪人營生的買賣?我礙著她什么事了,她要助鶴長老來奪我的位,算計我的性命!昨日,昨日還逼得我動手殺了幾個兒郎!”
她胸口起伏,指著他道:“我恨不得剝你們之皮,生啖了你們的肉!你這種沒出息的軟蛋愿意給她當狗,我可不愿意!”
涂盡盯著她不說話,眼里像凝起了堅冰。鳩摩罵完這幾句原本還戾氣滿腔,卻在他的眼神里一點一點地褪了溫。這種眼神可怕極了,她見過無數擇人欲噬的目光,卻從來沒有遇到過像這樣冷得如同萬年寒冰一樣的死寂。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道:“快給我解開!”
涂盡突然笑了,在她看來這笑容陰冷森寒,比發怒還可怕,因此他伸手來撫她的秀頜時,她居然沒敢躲閃:“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很沒出息。不過,你再不甘心也是條狗。我有責任教會你如何規規矩矩地當一條主人座下的好狗。”
她只覺得撫著她下巴的兩根手指又冰又涼,正要開口,涂盡卻將她帶到一棵巨大的桃樹前,強制令她轉身,面對著樹干。他遠比她高大得多,手一抬就將紫金枷掛到了樹杈上。鳩摩被他帶著,頓時趴到了樹干上,只有雙腳還能勉強夠著地面。這時她才醒悟過來,她怎么就當著這個大陰人的面痛罵出聲。他的手段,她還沒見識夠么?
“趴好,否則會更疼。”
她拼命轉頭,正好看到涂盡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條黑黝黝的鞭子,心里頓時寒氣大冒,尖聲道:“你不能這樣對我,我現在不再是長天大人的囚犯了!”
回答她的,是破空的風聲,她自己就擅于用鞭,立刻聽出這是鞭子呼嘯的聲音,隨后“啪”地一聲,背后傳來火辣辣的痛楚。鳩摩悶哼了一聲。她脾氣也是極倔,挨了這一下反而繃緊了身體,怒道:“涂盡,你有種就抽死我好了!”
“我有沒有種,你一會兒就知道了。”他淡淡道,“這是我特地從神魔獄里拿出來的刑具,你自己就是使鞭子的,這鞭子的滋味如何?”
“比女人還疲軟無力。”鳩摩譏笑道,“你不是大乘期的修士么,怎么連這點兒打人的力氣都沒有?”
“別急,時間還長著呢。”他不緊不慢地往她背上一下一下招呼,每抽一下,她就繃緊了皮肉,邊呻|吟邊痛罵,用最惡毒的詞匯罵他,罵寧小閑。這兩人是她恨之入骨的,當然,涂盡排在第一位。
涂盡卻沒有動氣。他是一個合格的行刑官,深知折磨人的要訣在于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靜,因此他每次抽向鳩摩身上的鞭子,力道都是同樣均勻的,并且決不會疊加到上一記鞭痕上。神魔獄中的刑具,林林總總,而他選用的鞭子是雙鉸股鞭,對人傷害較輕,抽在身上會造成強烈的痛楚,但以他掌握的力道,決不會破皮,更不會流血。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