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多木固的運氣也極好,老首領恰在此時死去,遷徒的最大阻力驟然消失,現在隱流大軍東征,無暇顧及稀樹草原。等廣成宮一役結束之后也是三、四個月以后的事,那時奇楠宗早就抵達了新的領地安居下來,隱流再想征伐于它,可就要先問過北方聯盟同不同意了。到那時,長天還有發兵奇楠宗的理由么?
現在么,隱流卻尋到了老首領遺落在外的私生子,也就是長天和寧小閑在庫勒山鳳埠縣收來的半妖赤兀惕。若是運用得好,這應是一著奇兵。單憑赤兀惕本人,自不能與多木固抗衡,不過他們一方這里還有黑崇明長老和他的班底,還有不明真相的奇楠宗人,咳咳,群眾總是容易被煽動的嘛,并且還有影響局勢的最大變數——長天。
兩人又小議片刻,才將此事梳理完畢。
算算時間,也是月過中天了。她趴在長天身上啃了幾口,小爪子已經麻利兒地抽走了他的腰帶。
“這七天內,全城也禁這檔子事兒呢。”她往他耳朵中吹了口氣,吃吃笑道,“下午在城郊煮食是偷吃,現在我們這樣子,算不算是‘偷人’?”
“臭丫頭,這話能隨便亂說?”他仍是面無表情,卻順手抄住眼前細細的腰肢,將她丟到床上,翻身壓了上去。
竊竊的笑聲很快被堵住,隨后化作了壓抑的呻|吟。
又過了不久,她突然“呀”地輕喚出聲,那般嬌柔膩人,要聽得人面紅耳赤,緊接著。堅實的床板也開始有節奏地振動起來。
這樣曖|昧的聲響似是持續了很久,久得令她神志都有些模糊了,卻還沒有停下的征兆。
寧小閑咬緊了銀牙,才不讓自己尖叫出聲。她有些后悔了,今晚真不該挑|逗他。也不知是不是由于混戰在即,又或者被關在神魔獄中極度郁悶,她能覺出長天今晚的進攻尤其兇猛。
第二日。奇楠宗老牧首出殯。
奇楠城北部十里之外。有山名曰晴川。如同草原上出現的多數山脈,它海拔不高、山勢平緩,看起來都沒有半點特色。卻是奇楠族的圣山。原因很簡單——晴川的山腹已被掏空,作為歷代大牧首和族中英豪長眠之所在。
外人是沒有權力前往圣山送葬的。所以她只站在商驛館的二樓,像其他人一樣從窗口眺望出去。楊掌柜站在她身邊,絮絮叨叨地述說奇楠宗的風俗。她卻沒怎么聽進耳里。因為在最前方穿著特制的長毛大氅、扶棺而行的身影,就是多木固!
可惜相隔太遠。他面上蒙著白布,她只能看到一個身披寬大衣物的沉默背影。長天展開了神念,旋即搖頭道:“棺邊有祖靈坐鎮,再搜探下去就要驚動他們了。”
這男子便是他們此行的目標?她喃喃道:“也不是很高大呢。我還以為奇楠宗這樣彪悍的妖族。首領一定是強壯得如同刑天那樣的人物。”
窮奇在神魔獄中嘿嘿笑道:“女主人,這您可就錯啦。繼承了奇楠族黃金血統的家伙,很少生得人高馬大。武力卻很強悍。您看長天大人的真身如此龐大,化作人形卻也是風|流倜儻……”
她才皺了皺眉。獄中已經傳來“啪”的一聲響,隨后是長天低喝道:“閉嘴!”
自發送葬的隊伍很長很長,從奇楠城中一直延伸到圣山腳下。多數奇楠族人穿著毛布衣,簡陋的衣著掩不住強壯彪悍的體格,巨象也順著人群慢慢前進,卻是異常沉默,沒有一頭抬鼻長鳴。
接下來,按照奇楠宗的傳統,在非戰爭時期,大牧首的繼任者必須在沐浴后閉門瞑想、斷食三日。目前隱流大軍已經東伐,暫時不再威脅奇楠宗,因此多木固還是要依古法而為。
這三天,也就風平浪靜地過去了。寧小閑記得自己前幾天招惹的麻煩,索性蹲在商驛館中不出門。
管它有多少暗流洶涌,至少現在與她無關。
第四天凌晨推門看去,她只覺得奇楠城幾乎全變了樣。
一個繁華城市該是何樣,那么奇楠城現在就是何樣。一夕之間,籠罩在城池上空的哀傷盡數褪去,所有人又換回了慣常的衣著,她這才知道,奇楠族人的衣飾也是五顏六色。人人面上有了歡笑,沿街店鋪開始叫賣吆喝,連奇楠巨象的長鳴聲都時常回響在奇楠城上空。
尤其經過了長達十天的斷食,食鋪子里邊兒人頭攢動。
這里天不亮就供應玉米粥、羊雜湯、兔肉糊糊,在還有幾分冰寒的早晨灌一碗下肚,胃里就有一股熱氣騰騰而上,別提多么舒服了。所以在經過了沒有米粒打牙的七天哀悼期之后,連許多妖怪都跑來吃喝。
寧小閑都有些佩服了。奇楠族真是務實得很,所謂逝者長已矣,活人果然要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經。
她已經浣發換衣,此刻在護衛引領下抵達了奇楠族的大殿。
比起廣成宮瓊樓玉宇般的主殿,比起隱流氣勢恢宏高達數百米的林中宮殿,奇楠宗的大殿簡陋得像前二者的……廚房,雖說是以青磚砌成,卻樸實得幾乎沒有任何雕飾。草原上風力強勁,但地面的石縫間還是隱現青苔,可見年頭也很久遠了,據她目測,這里的面積最多也就容納三、四百人。現在這里已經站滿了人,略擠。
若說有甚特別之處,就是大殿四周有許多祖靈逡巡守護,那樣強大的神魂之力如有實質。寧小閑知道,魂體強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是可以對實物造成影響的,這也是許多兇鬼惡靈禍害人世的手段,而陰九幽甚至可以由虛轉實,用魂體塑出自己的陽身。這里的英靈當然沒有他的本事,可是它們成靈已久,享受族人的虔誠供奉,所以也有了一定力量。
在場的修士和妖怪,道行深厚的都能看到它們的面目栩栩如生,帶著奇楠族人的五官特點。當它們經過時,她也能感覺到似有風兒從身邊拂過,這就是魂體的力量。據長天計算,這里的祖靈不下六、七十位,盡管單體能力比不上涂盡,但聚在一起卻殊為可觀。涂盡曾經嘗試過,但在這些無需休息的祖靈的監視下,他控制的活人走近大殿方圓百丈之內就會被發現,而令他郁悶的是,大牧首的居所也在這個范圍之內。
即將接任大牧首的多木固,自然就在這大殿正中央。今次他當然沒戴面巾了,所以寧小閑一看到他,嘴角就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
她后悔死了。
這家伙的廬山真面目,赫然就是前天傍晚在郊外和她同食烤雕的灰袍人!
莫怪道昨日老首領出殯的時候,她總覺得這人背影有些熟悉。早知是他,她和長天還費什么勁謀篇布局啊,直接在郊外關門放長天,將他弄死不就完事了么?!
尼瑪,那時候天色昏暗、郊外寂靜無人,正是天時地利人和樣樣條件齊備,惟一的錯處,就是不知他的身份!
有錢難買早知道。
偏偏她心里直想尖叫“皂滑弄人”,面上卻還得一派肅穆,安安靜靜地杵在這里觀禮。
這一變故連長天也呆住了,半天才回過神,隨后罕見地咒罵了一聲。
奇楠宗大牧首的繼承儀式相對簡樸但是莊重。負責與天地、祖靈溝通的巫官,用奇楠族本身的語言念了很長很長一段禱詞,寧小閑暗中計時,那催魂咒一樣的聲音至少持續了一刻鐘之久。
還好,和在華夏念書時聽過的領導演講比起來,時長還不到四分之一。
隨后,他取出一個水晶般通透的漏斗型法器,這東西只有巴掌大,放在奇楠族人手里更顯小巧,他將此物舉在多木固面前。后者取匕首劃破了自己手腕,頓時鮮血如泉涌,滴滴答答落入盛接的漏斗中。這一刀割得很深,滴落下來的血液,至少有三海碗之多,若換成普通人類失血這般多,那已經當場休克了。多木固卻沒受半點影響,只隨手捏住腕脈,過了十幾個呼吸就止了血。
彼時東方的天空露出了第一縷陽光,恰好毫無障礙地通過大殿方方正正的窗戶,直射在水晶漏斗上,更是將它照得纖毫畢現。
寧小閑暗自咦了一聲,因為在金色陽光的照耀下,水晶漏斗中的血液顏色正在慢慢變淡。原本多木固的血液也近于淺紅色,可是這漏斗中似有無數管徑,血液通行于其中,顏色反而開始改變。
大殿中鴉雀無聲,眾人都拭目以待。
過了好一會兒,漏斗的下口才有了動靜,羞羞答答地流出一滴液體。
純金顏色,只一滴。
這時早已有兩名奇楠族人搬來了一把巨斧。厚重的斧刃迎著陽光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斧面平滑工整,據寧小閑目測都有半個門板大小,用于劈砍,應是無堅不摧。這把巨斧還配有用于刺殺的矛頭尖端,任誰細看兩眼,都會覺得出斧身上傳來的沉沉殺氣,也不知道飽飲過多少敵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