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姬姒低啞的聲音傳了過來,“軒轅四也是堂堂男兒,當初……”
不等她說完,拓拔燾已經不耐煩地喝叫道:“叫你選妻還是選妾,你廢話這么多干什么?”
不得不說,這個北地君王一旦動怒,還真能讓人膽戰心驚。
當下,姬姒重重閉上雙眼,她低聲說道:“只要能在崔郎身邊,得一妾位足矣。”
她的聲音一落,拓拔燾便是哈哈大笑,他站了起來,說道:“雖然你一個男子,卻像個婦人一樣甘于屈居人下這一點讓朕看不起,不過你好歹還知道一些分寸,也還不錯。”
說到這里,拓拔燾揮了揮手,命令道:“行了行了,你們退下吧。”
等兩人一走,黑暗處便走來一人,他來到了拓拔燾身后。
等那人過來,拓拔燾沉聲問道:“如何?”
那是一個中年文士,聽到拓拔燾的問話,那文士點頭問道:“崔玄確實對這個軒轅四有些情意,他那眼神不似造假。”
聽到這個回答,拓拔燾笑道:“人都說北地崔郎才智高,名望大,與那什么謝瑯一樣是個完人。現在看來這完人也不怎么樣嘛。”
那中年文士在一側道:“話是這樣說,可這喜好男風一樣,放在兩漢時或許還是一大丑聞,到了今日今日嘛,不說那些南人世家子以此為榮,便是咱們北地也不大在乎那事。”轉眼他又說道:“只要崔玄還娶妻生子,這事也就是一個風流雅事。”
聽到這里,拓拔燾卻似有點不高興了,他嘀咕道:“好生生的女人不喜歡,偏要去抱的男子,真是讓朕看了就犯惡心。”所以,崔玄喜好男風一樣,對別人來說就是個熱鬧是個笑料,對拓拔燾來說,還真是一大弱點。
轉眼。姬姒和崔玄便出了皇宮。
也不知是不是姬姒的錯覺,她感覺到,自從自己說出那句決擇后,崔玄的臉色便難看起來。現在更是。兩人一出皇宮,崔玄便對部曲們隨待幾句,他自己策馬狂奔而出。
而就在姬姒轉身走向馬車,準備離開時,突然的。一個清銳的女子聲音傳了來,“且慢!”
卻見街道上,那菁深公主在十來個鮮卑貴女和少年地簇擁下,策著馬擋在了姬姒的前面。
看著滿臉煞氣的菁深公主,姬姒不由暗暗叫苦,她萬萬沒有想到,這菁深公主竟然敢在這里攔截于她!而且,這驕縱公主要找她算帳,竟是一天也等不及!
這樣想著的,并不止是姬姒。一時之間,街道上往來的人看到這一幕后,都停下了腳步,一時之間,姬姒的身后,二個部曲急馳而出,一個匆匆朝著崔玄離開的方向追去,一個則趕向了清河崔氏。
菁深公主策馬來到了姬姒面前。
她居高臨下地朝著姬姒定定打量一番后,冷冷說道:“你就是那個說阿玄始亂終棄的軒轅四?”
姬姒抿了抿唇,她輕聲回道:“可以這么說。”
菁深公主馬上接口道:“那紜縣的人都說你是燒傷了臉的。怎么現在是這副模樣?”
姬姒略略沉默了一會,她客氣地回道:“回公主的話,在下并不曾毀容,當時之所以那么打扮。不過是為了安全。”
“為了安全?”菁深公主諷嘲地說道:“說得好似你多招人喜歡似的。”轉眼她又叫道:“不對,這么說來,你卻是擅長易容了?”
說到這里,菁深公主突然朝著身后的人叫道:“來啊,來兩個人給本公主扒了這小兒的衣服!本公主倒要看看,這個喜歡睡在男人身下的男人。是不是身體少了什么物件兒!”
菁深公主這話一出,四下哄笑聲大作,同時,好幾個部曲跳下馬背,朝著姬姒圍擁而來!竟是準備強行幫她脫衣的架式!
姬姒真的沒有想到,與這菁深公主扯上關系,會是這么可怕的后果!
這時刻,她看著那幾個部曲朝她一步步逼來,一張臉上又青又白。轉眼,姬姒深吸了一口氣后,扯著嗓子厲聲喝道:“怎么,這就是你們北魏皇帝的威望?一刻鐘前,他剛在殿中許了我與崔郎的婚約,這才過了多久,堂堂公主就準備用這種下作手段來除掉情敵了?”
不得不說,姬姒這一聲厲喝,著實響亮,也著實讓人心驚!
一時之間,那向姬姒走來的部曲們都是一驚,一時之間,便是以菁深公主的驕縱也臉色一變。
不過,菁深公主要是真正顧全大體,也不會人人說她驕縱無知了。在最初被姬姒鎮住后,轉眼菁深公主便厲聲喝道:“你這小兒竟敢編排我皇兄?”聲音一落,她朝著那幾個部曲嘶聲喝道:“上啊,上前撕了這小兒的臭嘴!”
可是,放在剛才這些部曲自然是敢上前的,可姬姒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菁深公主不怕皇帝算帳,他們這些下人卻是怕的啊。
菁深公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是命令不動部曲們了。
她這人本來沒什么城府,這怒火一上頭,更是個不管不顧的。一連喝叫了兩聲,也沒有叫動部曲們后,她竟是朝著那幾個部曲沖了過去,沖到幾人面前,菁深公主便是一人一鞭。
在鞭打過屬下后,菁深公主一眼看到姬姒那張眉目如畫的臉,更是恨從中來。于是她竟是不管不顧地朝著姬姒的臉抓去。一邊抓,菁深公主一邊厲聲叫道:“本公主今日還非要毀了你這個不男不女的下賤之人不可!”
菁深公主這樣的人,常年在馬背上生存,不管是體力還是武技,都要勝過姬姒。再加上她又是突然出現,姬姒身后的部曲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一個縱躍撲到了姬姒身上,一手扯著她的頭發,一手抓著她的衣襟。只是一個轉眼,姬姒便被菁深公主以潑婦之姿,硬生生拖著滾下了馬車。
就在這時。拓拔燾那威嚴的沉喝聲傳了來,“這是怎么回事?”
他的聲音剛剛落下,便聽到“茲”的一聲裂帛聲傳來,待得眾人順聲望去時。一個個突然瞪大了雙眼!
崔玄策著馬急奔而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么一副情景,只是一眼,他便重重閉上了眼!
菁深公主還在扯著姬姒的衣襟,在聽到裂帛聲傳來時。她也沒有低頭,而是直接厲聲叫道:“你們都瘋了,還不快快扶起本公主?”
只是一個轉眼,菁深公主便從眾人的目光中發現了不對,當下,她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
卻原來,姬姒的衣襟,被從馬車上一摔,再加上菁深公主雙手一扯后,已經撕裂開來。
衣襟撕裂。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可關健是,今日太陽高照天氣溫熱,姬姒的春裳穿是稍薄,那撕到了腰間的衣襟底,出現了疑似肚兜的物件!
這時刻,所有人都在盯著姬姒。
他們從她的臉,看到她的手,再到她的衣裳。
便是拓拔燾,這時那雙眼也在死死盯著姬姒那張眉目如畫的臉。就在一片靜默中。眾人聽到皇帝沉聲喝道:“來人,給軒轅小郎打一盆熱水過來!”在那“小郎”兩字上咬重了音后,眾人聽到拓拔燾煞氣騰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另外。還給軒轅小郎帶幾身衣裳,并讓人順便給這位小郎驗驗身!”
到得這時,眾人還有什么話好話?于無比的安靜中,一陣陣腳步聲不斷傳來,轉眼間,姬姒的面前便出現了一盆熱水。再一轉眼,又有幾個拿著女子衣裳的中年婦人,站在馬車旁虎視眈眈地等著她!
自從衣襟被撕破后,姬姒的臉便白得不成樣了,她無助地抬起頭,朝著崔玄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便低下頭,慢慢走到了那盆熱水前。
這時,姬姒所站的地方,是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在這么一個地方出現這么一幕,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腳步,一個個身影安靜地圍擁上來。
這時刻,清河崔氏也來人了,崔嚴等幾個崔氏子弟圍了上來,他們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崔玄的身后。
姬姒的手伸向臉盆時,還有點顫抖。不過一會功夫,她便沉靜下來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以前的打算全部落空,現在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姬姒咬著牙,擰起毛巾朝臉上洗去。
她才洗了一下,四下圍觀的人群,便陡然發出了一陣驚呼。
四周陡然變得灼熱的目光,越來越向她圍攏的人群,這些姬姒不用抬頭也感覺到了。她甚至還聽到了,那北魏皇帝拓拔燾陡然變得急促的呼吸聲!
姬姒只是低著頭,她安靜的,專注地把臉洗盡。
就在她的臉被洗干凈后,幾個婢婦迅速地圍上了她,她們擋在姬姒外面,在擋住了四周投來的目光后,一個婢婦說道:“請更衣。”
于是,姬姒被她們強行推上了馬車。
等到姬姒的身影一被遮住,四周的議論聲陡然加劇。
他們都在談論姬姒的身份,以及她的美貌。
也是,姬姒的外表,便是放在建康也是罕有人及,何況這是遠不如南地美人多的北方?
馬車中,幾個婢婦圍著姬姒,強行幫她換上一襲宮裝后,又給她梳了一個墮仙髻。再然后,她們對著姬姒的臉端詳半天后,只決定在她的唇上涂一點胭脂。
二刻鐘不到,馬車車簾便給掀開,幾個婢婦先走下車,然后對著車中喚道:“夫人,你可以下來了。”
幾乎是這個“夫人”兩字一出,四下嘩聲大作。因為這個稱呼很明顯的表達出姬姒已非處子之身。
這時刻,清河崔氏的眾人都轉頭看向崔玄,卻意外地發現他的臉色難看得很。同時,周圍的人也發現了,自家陛下在聽到這兩個字時,那張臉上也閃過了一抹憤怒!
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議論,姬姒卻是不得不下車了。
她緩緩掀開車簾,在婢婦地扶持下,慢慢走下了馬車。
幾乎是姬姒的面容一露,拓拔燾便不由自主地朝她緊走了幾步。
當然,失態的并不止是他一人,姬姒這種在南方都是頂尖的長相,放在這北地那更是無法形容。更何況,她舉手投足,眼波流轉,都有一種南方的絕代佳人才有的嬌柔脆弱之美?
聽到四周呼吸聲陡然加粗,拓拔燾手一揮,于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轉眼間,那些人都被隔絕了視線。
再然后,拓拔燾的命令聲傳了來,“你們隨朕入殿!”
轉眼,姬姒和崔玄,以及菁深公主等人,便都站在了大殿當中。
拓拔燾坐在主座上,他那雙眼,還在不受控制地瞟向姬姒。這拓拔燾本來就是個身體強壯又強烈的男人,再加上他畢竟身為皇帝。這樣的身份,會使得任何一個雄性都會有“我可以占有我所有看得過去的美人”的想法。
直過了好一會,拓拔燾才開口問道:“你叫什么?”
他問的,自然是姬姒。
姬姒唇瓣抖動了一會后,她低聲說道:“妾名軒轅雅。”
拓拔燾”恩”了一聲,他轉眼又問道:“你與崔玄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一次,他的話音一落,姬姒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她額頭點地,說道:“請陛下饒妾欺君之罪。”
拓拔燾的目光在她跪下時翹起的豐臀看了一眼,忍不住安撫道:“你不用害怕。”轉眼他又問道:“到底怎么回事?”這次他的語氣卻明顯溫柔了。
可他的語氣越是溫柔,姬姒卻越是害怕,她既害怕拓拔燾那無所顧及的,一直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害怕自己一個應對不好,便連累了崔玄。
幸好,這么一會功夫,她終于也想好措詞了,當下姬姒低聲說道:“妾在南地有一個同胞兄長,他就是軒轅四,那一日崔郎離開南地不久,我兄長便因傷病身亡……妾,妾從小便與兄長相依為命,兄長之死讓妾十分痛苦,再加上兄長臨死之前還在念著崔郎的名字。妾,妾就想到了假扮兄長向崔郎討要公道的想法。”
她這個說辭,倒是完全把崔玄變成了局外人,那欺君之罪的罪名,也就落不到崔玄身上了。
也不知拓拔燾信是沒信,只聽得他沉聲又道:“你嫁人了?嫁的何人?”
這卻是在問姬姒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