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翠和含玉年齡相若,相貌卻不及含玉,眼睛略小,皮膚略有些黑,眼角邊長了一顆小小的痣。行了禮之后,便老實的站到一旁,看著穩重又規矩。
然而,人不可貌相。
誰能想到,這個看似老實忠厚的含翠,竟是小鄒氏安排在她身邊的棋子,平日負責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暗中回稟給小鄒氏。
那一晚,為紀澤傳口信的人是含翠。
在她茶水中做手腳的人,也是含翠。
她嫁給紀澤后,在侯府里住了幾年,負責日夜監視她的人,還是含翠。
她被送往田莊的那一年,含翠回了小鄒氏身邊,負責照顧她的“兒子”。之后數年,她沒有再見過含翠。卻永遠也忘不了那張虛偽的臉孔。威寧侯府滿門抄斬,含翠難逃一死。她也算是報了當年的仇。
這一世到了侯府,因為經常出入汀蘭院,她也曾見過含翠幾回。不過,卻從未露出半點異樣。
連小鄒氏和紀澤她都能忍了,何況區區一個丫鬟?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努力“表現”,沒想到還是沒能打消小鄒氏的盤算。小鄒氏像前世一樣,將含翠派到了她的身邊。
小鄒氏一副關心晚輩的長輩風范,她根本無從拒絕,索性坦然接受了下來。小鄒氏想在她身邊放一顆棋子想暗中算計她,她不妨將計就計,將這顆“棋子”放在身邊安小鄒氏的心。說不定將來可以利用含翠,反過來算計小鄒氏
鄒氏正對小鄒氏道謝:“住在侯府已經夠打擾了,還總勞煩你為瑾娘操心。實在是感激不盡。”又轉頭對許瑾瑜說道:“瑾娘,還不快點謝過你姨母。”
“謝謝姨母。”許瑾瑜柔順的道謝。
小鄒氏笑了笑,別有用意地說道:“我是你的親姨母,為你著想也是應該的。”
許瑾瑜抿唇笑道:“姨母‘用心良苦’,瑾娘銘記于心,日后若有機會,一定好好‘報答’姨母。”
這話聽著十分入耳,許瑾瑜又是一臉乖巧溫馴。可她為什么還是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小鄒氏將心頭那一絲怪異的感覺按捺下去,笑著打趣:“好,那我可就安心地等著瑾娘報答我了。”
眾人都很捧場的笑起來。
一個小丫鬟匆匆跑進來稟報:“啟稟夫人,安國公府的陳三公子來了。”
陳三公子陳元青?他怎么又來了?
小鄒氏一怔,下意識地看了許徵一眼。
短短半個月,陳元青已經來了三回。每次登門都是來找許徵的兩人是在顧氏的喪禮上結識的,這么短的時間里就交好了?
許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個陳元青,來的還真是殷勤!前兩次他故意攔著,陳元青連許瑾瑜的面都沒見到。這一次,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就是想攔也攔不住了。
許瑾瑜看了面無表情的兄長一眼,忍不住抿唇輕笑。
許徵顯然不太喜歡陳元青,私下里已經說過幾回了。讓她離“居心叵測”的陳元青遠一些
紀妤聽到陳元青來了,卻是滿心歡喜:“娘,我出去迎一迎元青表哥。”說著,便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小鄒氏想也不想的出言阻攔:“等一等,你別去”
紀妤的動作比小鄒氏的話音快多了。
小鄒氏眼睜睜地看著紀妤一溜煙的出了正廳,氣的鼻子都快歪了。
一個尚未定親的少女對一個少年這般殷勤熱絡,別人會怎么想?就算心中悄悄戀慕,也不能表現的這般明顯。萬一陳元青無意,或是陳家不肯結親,到時候紀妤的臉要往哪兒放?
她聰明一世,怎么生了這么一個蠢笨如豬的東西!
紀妧略一蹙眉,立刻起身說道:“母親,我和三妹一起去迎元青表弟吧!”
她再不喜歡紀妤,也不想見到紀妤丟人,連累的她這個姐姐也跟著丟臉。
眾人等了一會兒,很快,紀妧姐妹兩個迎著陳元青進來了。
陳元青今日特地收拾了一番,杏色的錦袍映襯的他神采奕奕格外俊朗,笑的眼睛黑亮有神。
實在是一個英俊又可的少年!也怪不得紀妤對他芳心暗許,看著他的時候,眼里的慕幾乎遮也遮不住。
小鄒氏心口一悶,免不了又要在心中恨恨的罵上紀妤幾句。
陳元青走上前,雙手抱拳作揖,以晚輩禮給小鄒氏姐妹問了好:“元青見過夫人,見過許伯母。”
陳家和紀家是姻親,陳元青理當稱呼小鄒氏一聲伯母。可陳元青不喜小鄒氏,平日只以夫人相稱這也就罷了!小鄒氏反正早就習慣了。
陳元青稱呼鄒氏伯母又是怎么回事?
小鄒氏心念一閃,臉上露出了親切的笑容:“快些免禮。”
陳元青站直了身子,以平輩的禮節和許徵兄妹寒暄。眾目睽睽之下,陳元青倒也沒表現的出格,只是在和許瑾瑜說話的時候眼睛亮了一點點聲音激動了一點點笑容燦爛了一點點
這樣的陳元青,讓許瑾瑜覺得熟悉又溫暖,忍不住沖陳元青笑了一笑。
陳元青心花怒放,嘴角高高的揚起。
許徵有些不快地皺了皺眉,警告地瞄了陳元青一眼。
陳元青立刻收回了目光,規規矩矩的陪著長輩閑話。
小鄒氏含笑問道:“你母親近來身體可好?國公爺和夫人身體如何?”
陳元青一一作答:“母親身體很好,大伯和大伯母也都好,多謝夫人掛記。”
兩句過后,就開始冷場了。
小鄒氏和陳家的人幾乎沒什么來往,陳元青獨自登門拜訪也是第一回。兩人根本不熟。小鄒氏再精明圓滑,也很難找到話題。
還是紀妧及時救了場:“元青表弟,你今日怎么有空過來?”
陳元青和紀妧是嫡親的表姐弟,說話輕松自然了不少:“我接到了書會的帖子,特地來喊徵表哥一聲,下午可以一起去書會。”
許徵不能不領這個人情,笑著道謝:“元青表弟有心了,那我可就厚顏跟著一起去書會了。”
“其實,是我想沾徵表哥的光才對。”陳元青正大光明的看向許徵還有他身側的許瑾瑜:“徵表哥才高八斗,以文會友時一定大放光彩。我跟在徵表哥身邊,正好偷師。”
陳元青倒也不是全在拍馬屁。
上次邀了許徵去詩會,許徵在短短一炷香之內揮毫潑墨,做了四首詠景的詩。每一首詩都在水準之上。當時就把一干自詡才華過人的國子監學生們都震住了。
陳元青原本打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主意,刻意接近討好許徵。經過上一回之后,卻是由衷地對許徵生出了欽佩之意。這一番話說來頗為真誠。
人家處處捧著自己,許徵也不好過分冷淡,忙笑著自謙一番,然后投桃報李夸贊陳元青幾句。
兩人你來我往,說的頗為熱鬧。
紀妧忍不住插嘴問道:“元青表弟,二表哥回京了嗎?”她口中的二表哥,指的當然是陳元昭。
許瑾瑜眸光微閃,下意識地凝神傾聽。
陳元青笑著答道:“前幾日我接到了二哥的家書,他領著神衛軍在山東平定了匪亂,一個月前就班師回京了。大概這兩天內抵達京城。”
說著,又忍不住嘆道:“二哥這一走就是一年多。大伯母日日心中掛念,大伯父口中雖然不說,心中肯定也是牽掛的。就是我,也常常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