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青輕手輕腳的進了墨淵居,那副樣子和做賊也差不了多少。
“三少爺!”一個聲音陡然在身后響起。
陳元青被嚇了一跳。一轉身,一個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面容冷肅的男子映入眼簾。
陳元青松了口氣,笑著瞪了他一眼:“周聰,你走路怎么也不出聲,嚇了我一跳。”
陳元昭身邊有五百親兵。這五百親兵都是從神衛軍里特意挑出來的,個個身手利落驍勇,只聽從陳元昭的命令,對陳元昭極為忠心。
周聰正是這五百親兵的統領。
周聰的父親當年是神衛軍里的先鋒猛將,不幸戰死沙場。周聰自小就在軍營長大,和陳元昭年齡相若,從十歲起就做了陳元昭的親兵。十五歲做了親兵統領。
陳元青和陳元昭親厚,和周聰也十分熟悉。
周聰扯了扯唇角說道:“陳將軍在練功場,三少爺請隨我一起過去。”
陳元青笑著應了,隨周聰一起去了練功場。
陳家一門武將,以武傳家,陳家兄弟三人都是自四歲起習武。陳元昭自少就嶄露出過人的天分,遠勝陳元白陳元青。如今,陳元白進兵部任職,陳元昭統領神衛軍。至于陳元青,對領兵打仗興趣不大,一心讀書想考科舉。
剛一踏進練功場,就聽嗖的一聲,一柄長槍飛速而至。
陳元青一驚,反射性的往右閃躲,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那柄長槍從他的臉邊掠過,釘入身后的木柱里,深入三寸!
陳元青驚魂未定,沖著不遠處的身影嚷道:“二哥!你要謀殺堂弟嗎?!”
“這一年多沒見,你的身手退步了不少。”
陳元昭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手中握著的長刀刀背略厚,刀刃卻極薄,閃著殺氣騰騰的寒光。
這把刀名斬風,選用最好的精鋼混合了玄鐵鑄成,削鐵如泥,鋒利無匹。到了戰場上,更是殺人利器。不知飲過多少鮮血,令人看著就膽寒。
陳元青已經算高了,陳元昭比陳元青還要高小半個頭。玄色的武服勾勒出高大結實完美的身材,胳膊結實有力,雙腿修長筆直。英俊的臉孔上浮著一層薄薄的汗。
就連同為男子的陳元青見了,也忍不住暗暗贊嘆一聲。
如果二哥肯親近女色,這安國公府里的美貌丫鬟們不知會為了通房丫鬟的位置搶成什么樣子等等,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陳元青用控訴的眼神看著陳元昭:“二哥,你連個招呼也不打就扔了長槍過來,我剛才要是反應慢一點就破相了!”
陳元昭瞄了忿忿不平的陳元青一眼,淡淡地說了句:“我書房里少了一本琴譜。”
陳元青:“”
陳元昭斜睨著面色尷尬的陳元青,慢悠悠的加了一句:“今天上午,只有你來過墨淵居。”
陳元青咳嗽一聲,揚著笑臉大拍馬屁:“二哥明察秋毫,實在令人佩服。我今天確實來了墨淵居,進了你的書房,本想找一本兵法看一看。沒想到無意中發現了一本古琴譜。我想著你平日只喜練武,不愛撫琴這些風雅的事。這么好的古琴譜放在書房里做擺設,實在是暴殄天物。我一時于心不忍,于是就”
“于是就拿去送了人?”
陳元青:“”
平日里少言少語的,偶爾一張口,堵的人啞口無言。一點兄弟情誼都沒有。
好在陳元青的臉皮厚度足夠,很快就恢復了笑嘻嘻的樣子:“二哥真是太厲害了!一猜就中!我確實把琴譜拿去送人了,也沒送給外人,送給了妧表姐。她琴藝高妙,這琴譜給了她正好相得益彰。”
在陳元昭說話之前,陳元青又搶著張口說道:“我送都送了,你該不會讓我再去要回來吧!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耍賴耍的理直氣壯!
看著這樣的陳元青,陳元昭的眼中迅速地掠過一絲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擰起了眉頭,定定的看著陳元青。
陳元青被看的心虛不已,強自鎮定地問道:“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就是一本琴譜罷了,你要是實在不高興,我就厚著臉去找妧表姐,把琴譜要回來”
陳元昭冷不丁地打斷了陳元青:“你去威寧侯府,還見了誰?”
陳元青眼神漂移不定,不敢和那雙冷凝銳利的眼睛對視:“還有妤表妹。”
從小就這樣,只要一撒謊就這副表情。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
陳元昭眸光一閃,淡淡問道:“你去見許瑾瑜了?”
被說中心事的陳元青瞠目結舌地看著陳元昭:“二哥,你、你是怎么知道瑾表妹的?”他可從沒在陳元昭面前提起過許瑾瑜半個字!陳元昭是從誰的口中知道她的?
陳元昭沒回答這個問題,依舊直直的看著他。
雖然愛慕一個少女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可被陳元昭皺眉盯著,陳元青不自覺的就心虛了:“我下午去侯府找妧表姐的時候,瑾表妹正巧也在。不過,我和她加起來也沒說五句話,至始至終都恪守禮數。我可以向你發誓!”
陳元昭的臉色似緩和了一些。
陳元青最擅打蛇隨棍上,立刻又笑著試探道:“二哥,你回來之后在府里只住了一晚就回軍營了,應該沒見過瑾表妹吧!”
陳元昭沒回答這個問題。
陳元青早就習慣了陳元昭的冷然少言,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驥哥兒的周歲就快到了。大伯父有意將驥哥兒的周歲宴辦的熱鬧些,大伯母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多邀請一些名門閨秀登門。你那天可得睜大了眼睛好好看看,替我挑一個美麗又賢惠的二嫂”
眼看著陳元昭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陳元青忙改口:“到時候,紀家的表姐妹們也會來。二哥也能親眼看到瑾表妹了。她長的十分美麗,性子又溫婉可愛,我敢保證,你見了也一定會喜歡她的”
呸呸呸!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雖然家世稍微低了些,不過,其實我也不算很優秀,她和我正好相配。二哥,到那一天你仔細看看她,‘順便’在我娘面前說幾句好話。”
陳元青滿眼期盼地看著陳元昭。
他自幼喪父,母親陶氏對他管教嚴格期許甚高,一心想為他說一門好親事。十有是看不上許家的。他想娶許瑾瑜,陶氏那一關是最難過的。他需要支持者。
這個人,當然非陳元昭莫屬。
陳元昭雖然性子冷了點臉上的表情少了點話也少了點不過,對他一直都很好。只要他張口相求,陳元昭一定不會拒絕
可這一次,陳元青料錯了。
陳元昭神色冷然,拒絕的干脆利落:“我不會幫你的忙。”
陳元青先是一愣,很快又腆著臉央求:“二哥,你就幫我這一回。我長這么大了,還是第一次求你。對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對我來說卻很重要!你一定要幫我”
“她不適合你,二嬸娘也不可能同意這門親事,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陳元昭目光冷冽,聲音低沉:“京城多的是才貌雙全的名門閨秀,你喜歡誰都可以,以后別去見她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
陳元青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臉挫敗和無奈。
不過,他很快又振作起來。
二哥不知是從誰的口中聽說了瑾表妹,對她生出誤會存了偏見。等親眼見了她,二哥一定會改變看法。
瑾表妹是天底下最美麗溫柔可愛的女子。
此刻的許瑾瑜,心情同樣復雜。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陳元青活潑爽朗,又對她一片深情,若是日后嫁了這樣的夫婿,他一定會全心全意的待她好。
可是,安國公府滿門覆滅的陰影徘徊不去。她沒有別的選擇
“妹妹,你怎么一直都沒說話?”許徵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說起來,他對陳元青的態度確實稍微過分了一點點
許瑾瑜定定神,映入眼簾的是許徵有些緊張忐忑的俊顏,不由得莞爾一笑:“大哥,我怎么會生你的氣。其實,我也覺得應該和元青表哥保持距離。我心中坦坦蕩蕩,別無所想,可元青表哥未必沒存著心思。落在別人眼中,只怕會傳來閑言碎語。我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家,閨譽名聲要緊,自然要處處留心。”
許徵聞言松了口氣:“你能想通這一點就好。說實話,我也不算討厭陳元青。不過,他若是真的對你有心,就該和家中的長輩商議,正經的請人來說和提親。總這么巴巴的跑來見你算怎么回事?”
這才是最令許徵生氣的地方。
陳元青現在的行為算什么?
輕浮肆意,沖動冒失!若是傳出去,就是許瑾瑜也會被人看輕幾分。
許瑾瑜心里一暖:“大哥,我知道你是全心為了我著想。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數,不會做出令許家的蒙羞的事情來!”
她會竭盡全力的救他一命,償還他的救命收容之恩。可這其中并不包括要嫁給他。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能免俗。重活一世,她要守護母親兄長,要報仇雪恨,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情意,她注定要再次辜負了!
對不起了,陳元青。
許瑾瑜下定了決心之后,心中既覺得愧疚酸澀,又一陣釋然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