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昭連頭也未回,聲音冷淡低沉。?
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葉氏心里怒火涌動不息,強自壓抑著低聲道:“元昭,我是你的親娘,為你操心終身大事,是理所應該的事。你就非要這樣和我說話嗎?”
親娘?
陳元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聲音里多了幾分譏諷:“父親曾親口允諾過,讓我自己決定終身大事,這一點,母親該不會忘了吧!”
不提這個還好,提起五年前的這樁事,葉氏更是怒從心頭起。
什么自己決定終身大事!分明是安國公有意縱容!
陳元昭不肯親近女色,若是不逼著他娶親生子,難道要一直這么孤身一人?
“元昭,你也老大不小了,別人在你這個年齡,早已有了子嗣。”葉氏放軟了語氣,試圖說服陳元昭:“你總不能一直這么下去,總得娶妻生子。你領著神衛軍,時常要領兵出征。說句不好聽的,萬一有個好歹,連個血脈都沒留下。你讓娘怎么辦?”
陳元昭終于轉過身來,神色卻毫不動容,眼里的譏諷之意更濃了幾分:“母親這么急著讓我娶妻生子,是不忍見我一人孤獨寂寞,還是為了我早點有子嗣,和長房一較高下?”
裸的話如利箭一般,深深的戳中葉氏的痛處。
葉氏再也無法維持優雅從容,美麗的臉孔浮起憤怒的潮紅:“陳元昭!你就是這么和自己的親娘說話嗎?忠孝悌義,你的孝呢?若是被那些刻薄的言官知道了,參你一本忤逆不孝,看你今后還怎么領軍打仗!”
陳元昭挑眉,似笑非笑的應道:“母親這么聰明。怎么肯做這等蠢事。我們母子一體,我若是被人指責不孝,母親的顏面又要往哪兒放?今后在安國公府里,只怕要少了三分底氣。”
葉氏:“”
母子兩個,沉默對峙。
陳元昭的冷靜,和葉氏的憤怒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不知過了多久,葉氏終于率先打破了沉默:“以前你任性我都由著你的脾氣。不過。這一回可由不得你。你今年必須定下親事!”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母親不如先和父親商議一番。若是父親點頭。那兒子只好從命。”
葉氏再次啞口無言。
安國公巴不得陳元昭一直不娶妻。這么一來,請封世子的事就可以一直拖延下去這一點,陳元昭也一定想到了。
可他就是不肯成親!
難道。他不想要安國公世子的位置?
不可能!誰甘心將世襲的國公爵位拱手讓人。她滿心為陳元昭著想,他怎么就不懂她的一片苦心?
陳元昭轉身走了。
這一次,葉氏沒有叫住陳元昭。
她獨坐了許久,面色變幻不定。眼神漸漸冷厲。不管如何,這安國公世子的爵位都是陳元昭的。誰都別想搶走!
陳元昭出了世安堂,卻并未回墨淵居,在樹下停住了,佇立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聰和其他幾個親兵遠遠的守著,無人敢上前來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陳元昭忽的張口道:“周聰。過來。”
周聰大步走上前來,等著陳元昭吩咐。
陳元昭性子冷厲。平日話語不多。身邊的人也大多沉默少言,免得惹來陳元昭不快。周聰膽大心細,做事沉穩周全,是陳元昭最信任的心腹。
不管陳元昭下什么樣的命令,周聰都會面不改色的聽令行事。
可這一次,周聰卻結結實實的楞住了。
陳元昭淡淡吩咐:“去暗衛里挑兩個身世清白的,安插進威寧侯府。我要知道許瑾瑜的一舉一動。”
周聰:“”
他沒聽錯吧!
將軍這么慎重其事的往威寧侯府安插眼線,竟然是為了一個閨閣少女?!
這是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嗎?英明神勇的將軍,終于開始留意女子了嗎?
陳元昭瞄了一臉錯愕的周聰一眼,略有些不耐:“收起你那副蠢樣。元青喜歡那個許瑾瑜,二嬸不愿結這門親,今日親自求我,我已經答應了。讓人盯著許瑾瑜,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將軍,這種事你以前從來都不解釋的好嗎?
周聰迅速的收斂了所有表情,應了一聲是。
神衛軍共有五萬將士。這些將士先忠于大燕,其次才忠于陳元昭。陳元昭除了五百親兵之外,還暗中養了三千暗衛。這三千暗衛,才是陳元昭真正的底牌。
按著大燕朝的規矩,諸皇子親王可以有一千親兵,武將勛貴們等級不同,可以擁有的親兵數量也各自不同。暗中蓄養侍衛當然是大忌,一旦揭露出來,就是“意圖謀逆”的重罪。可事實上,擁有暗衛的人絕不在少數。
周聰領命之后,并未退下,低聲問道:“將軍,今天是在府里歇下,還是回軍營?”
陳元昭沒有猶豫:“回軍營!”
偌大的安國公府,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冰冷的牢籠。除了陳元青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真正關心他的人。
神衛軍營,才更像他的家。
出府做客也是件耗費體力的事。鄒氏回了府之后,只覺得全身疲累,不過,精神倒是極好。
“瑾娘,今日下午看戲的時候,你跑哪兒去了?”鄒氏問道。
許瑾瑜將準備好的說辭說了出來:“我不喜歡看戲,嫌太吵了,領著初夏在園子里坐了片刻。”
鄒氏嗔怪道:“之前我就叮囑過你,在國公府做客要事事謹慎些。你這么一個人獨自跑到園子里,萬一遇上男客怎么辦?你又生的貌美,若是遇到輕浮浪蕩之人可就糟了。”
雖說話語不中聽,可畢竟是為了她著想。
許瑾瑜乖乖認錯:“娘說的是,是我思慮不周。日后一定小心。”
鄒氏輕嘆一聲,忍不住多絮叨了幾句:“今天午宴的時候,我和陶氏坐了一席。她一開始說話還算熱情,可說著說著就不對勁了”
鄒氏將陶氏說過的那些話學了一遍,末了又嘆道:“我一開始也沒多心,聽到最后一句才聽出話音來。陳三公子這些日子常往威寧侯府跑,實在太扎眼了。只怕是他娘心里覺得不痛快,有意扔話頭給我聽呢!”
言下頗有些遺憾之意。
陳元青生的俊俏,性子有活潑爽朗,家世也極好。若是許瑾瑜能嫁得這樣的夫婿,確實是好事一樁。
可惜以許家的家世,眼下是攀不上安國公府的。
許瑾瑜沒將陶氏的反應放在心上。
她已經嚴詞拒絕了陳元青,今后大概也沒什么交集了。陶氏怎么想,與她有什么相干?
許徵卻氣的俊臉泛紅:“這位二夫人真是欺人太甚!明明是陳元青主動登門,又千方百計的想見妹妹,我們許家什么時候想高攀他們安國公府了?就是他們登門提親,我也不會同意!陳元青做事恣意妄為,只顧自己喜好,根本不顧別人想法和感受。冒失沖動,輕浮肆意,幼稚不成熟,這樣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妹妹。將來我一定要挑一個比陳元青好十倍百倍的妹婿,氣死那個狗眼看人低的陶氏!”
許徵顯然是氣的狠了,連“狗眼看人低”也說出了口。
鄒氏忙笑著安撫道:“好了,徵兒,你也別生氣了。這樣的人,我們日后少來往。大不了,以后你姨母她們去安國公府,我們不去就是了。”
許瑾瑜接過話茬:“娘說的對。以后我們再也不去安國公府了。”
許徵余怒未消:“我們不去安國公府,可架不住陳元青會來威寧侯府。到時候他娘豈不是又要將臟水往你的身上潑?”
欺辱他還能忍,羞辱妹妹,真的忍無可忍!
許瑾瑜見許徵這般生氣,既覺得窩心,又有些心疼。私下見陳元青的事,她原本打定主意要瞞著許徵,現在看來,還是告訴許徵的好。免得許徵心中郁郁不快。
許瑾瑜沖許徵使了個眼色。
兄妹兩個素有默契,許徵頓時會意過來。許瑾瑜這是有悄悄話要私下告訴他,卻又不想讓鄒氏知曉
許徵情緒很快平靜下來,對鄒氏說道:“娘,我先回屋去了。上一次去曹大人的府上拜會,曹大人對我的詩詞頗為欣賞,讓我隔幾日寫一篇時文給他看看。我寫了大半,今天打算全部寫完。”
鄒氏立刻笑著說道:“你快些回屋去寫吧!”
許徵回屋之后,鄒氏很快也離開了。
等鄒氏走了之后,許瑾瑜才溜到了許徵的屋子里:“大哥,剛才我騙了你。其實,我下午不是去花園,而是去見了陳元青”
許瑾瑜將今日見了陳元青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遇見陳元昭這種小事當然略過不提了。
許徵聽了格外解氣,笑著說道:“你做的對。陳元青再好,和我們也沒關系。既是注定了沒緣分,早日說開,斷了他的念想也好。也免得他今后再跑到侯府來。”
至于陳元青會不會傷心難過,他才懶得管。重要的是許瑾瑜不能受半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