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世子真的來了嗎?”顧采蘋一臉期盼的問道。
從那一日孕吐過后,這幾天顧采蘋再未出房門半步,整日躲在屋子里。只有朝霞一個人貼身伺候。
每天吃了就吐,又懷著滿腹心事,顧采蘋整個人迅速的憔悴消瘦下來。秀麗的臉龐整整瘦了一圈,面色蒼白,下巴也尖尖的,顯得楚楚可憐。
朝霞一臉雀躍,低聲笑道:“來了。奴婢剛才悄悄去看了,世子帶了很多禮物來,還送了成親的喜日子來。”
太好了!
紀澤終于來了!
顧采蘋眼中閃出狂喜,緊緊的攥住了朝霞的手:“真的么?你沒騙我吧!”
朝霞抿唇一笑:“奴婢怎么敢騙小姐。若是小姐不信,不妨等上片刻。待會兒夫人來了,小姐自然就知道了。”
顧采蘋一掃前幾日的驚慌忐忑,眼角眉梢俱是喜悅的光芒。
朝霞不失時機的笑道:“小姐這顆心終于可以穩穩的放回去了。世子至今沒有子嗣,對小姐肚中的孩子一定很重視,不然也不會這么快就登門送日子來。等小姐嫁到侯府,一鼓作氣生了兒子,世子這顆心一定會全部放到小姐身上,想跑也跑不了了。”
顧采蘋聽的甜絲絲美滋滋的。
是啊,如果不是因為想急切的抓住紀澤的心,她也不會堅持要留下這個孩子了!
紀澤一直對她不冷不熱,也無意娶她為妻。如果不是因為許瑾瑜將大好的機會讓給了她,她大概就和世子妃的位置無緣了。如今她懷了他的孩子,他的心也一定會漸漸挪到她的身上來
朝霞見顧采蘋一臉歡喜,心中也迅速的盤算起來。
為了遮掩小姐的身孕,婚期最多就是下個月。小姐嫁到了侯府,礙著身孕是不能和世子同房的。到時候,小姐必然要從身邊挑一個通房丫鬟。論相貌論資歷,自然非自己莫屬
想到俊美倜儻的世子,朝霞也悄然紅了臉頰。
身為一個丫鬟,最好的出路做主子的陪嫁丫鬟,然后開臉做通房。若是幸運的懷上一子半女,就能脫了奴籍做上主子。后半輩子的生活也就有了依靠
主仆兩個各懷美妙的心思,各自默然不語。
顧采蘋先回過神來,見朝霞紅著臉怔怔的出神,很快就猜到了朝霞在想什么。心中陡然冒出一股酸意,用力的擰了擰朝霞的臉:“你這丫頭,半天不說話,在想什么呢?”
朝霞被臉頰的疼痛驚醒,在見到顧采蘋略有些不快的眼神時,心中懊惱不已,忙陪笑道:“奴婢剛才是在為小姐高興呢!”
伺候顧采蘋這么久,還有誰能比朝霞更清楚顧采蘋小心眼又善嫉的性子?她這點小心思暗中想想也就罷了,可萬萬不能讓顧采蘋知道。
“好了,在我面前就別說那些場面話了。”顧采蘋似笑非笑的看了神色緊張的朝霞一眼:“這兒沒有外人,只有我們主仆兩個。有什么話只管直說就是了。”
傻子才會實話實說。
朝霞將所有的心思都收拾起來,笑的更殷勤了:“小姐誤會奴婢了。奴婢剛才走神,是在想著小姐很快就要嫁到侯府,可嫁妝還沒準備齊。這可得告訴夫人一聲,抓緊時間準備。”
顧采蘋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淡淡說道:“朝霞,你心里在惦記什么,就是不說,我也能猜到。只要你忠心耿耿好好伺候,我x后自然會送你一份光明前程。”
她懷著身孕,就是嫁到侯府了,也不能伺候枕席。與其便宜了別人,倒不如從身邊挑一個。賣身契攥在自己手里,料想朝霞也翻不出風浪來。
朝霞又驚又喜,想也不想的跪下了:“多謝小姐,奴婢一定會盡心盡力伺候小姐,絕不會有二心。”
顧采蘋不無矜持的嗯了一聲。她當然不會這么輕易就便宜了朝霞,不過是先畫一塊大餅,讓朝霞看著心熱,做事更加盡心罷了。
正說著話,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一定是顧夫人來了!
顧采蘋心中一陣激動,親自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人果然是顧夫人。除了顧夫人之外,更有一個令顧采蘋意想不到的人。
“采蘋,”身著寶藍錦袍的俊美青年男子徐徐一笑,散發出令人屏息的魅力,聲音溫柔:“我放心不下你,厚顏求岳母領著我來探望,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
顧采蘋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樂昏了頭,雙頰酡紅,眼眸熠熠生輝:“姐夫,你竟親自來看我,我實在沒想到”
留下孩子果然是正確的決定。婚期提前了不說,紀澤待她也比往日親切溫柔多了。那雙漂亮的眼眸滿是憐惜。
這樣的目光,是她夢寐以求卻一直求而不得的,現在卻清晰無誤的嶄露在她眼前。
顧夫人見不得顧采蘋這副昏頭轉向的丟人樣子,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采蘋,還不請世子進去。”
雖說女子閨房不宜讓外男進出,不過,紀澤和顧采蘋的婚期就定在下個月。滿打滿算也就是二十多天。眼下這一點小小的出格舉動也就不算什么了。
顧采蘋終于回過神來,嬌羞的看了紀澤一眼,然后讓了開來。
精致的閨房里,多了紀澤的身影之后,陡然顯得擁擠了不少。
顧采蘋滿心歡喜,卻又莫名的緊張起來,忐忑不安的想著,這幾日她孕吐的厲害,吃什么都吃不下,整個人又瘦又憔悴,比以前丑多了。這副樣子偏偏被紀澤看見了
紀澤卻似沒留意到顧采蘋的局促緊張,關切地問道:“聽岳母說,你近來似乎胃口不佳。”
顧采蘋羞澀的點了點頭:“是,我胃口確實不太好,吃了東西,很快就會吐出來。”
“都是我害苦你了。”
紀澤歉然的嘆息,聲音低沉而動聽。宛如一根羽毛落在心田,輕飄飄的,卻令人心醉沉迷:“你還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少女,卻因為我遇到這樣的事,實在抱歉。不過,我得自私的承認,你肯留下這個孩子,我心里真的很高興。”
頓了頓,紀澤又說道:“你大姐嫁給我多年,一直無所出。我至今沒有子嗣,實在是不孝。你只要安然生下孩子,就是紀家的大功臣。我以后一定不會虧待了你。你也不必擔心有人會在背地里閑言碎語。你懷孕時日尚短,看不出異樣。將來嫁到侯府之后,我自會約束府里的下人,誰敢亂嚼舌頭,我絕不會放過。”
“至于孩子的出生,你也不用擔心,我已經都想好了。等到月份大了,我就找個理由將你送到城外的田莊養胎。孩子悄悄生下不必急著回府,過上四個月再回府辦滿月宴,到時候就不會惹來流言蜚語了。就是偶爾有人生出點疑心,也不會盯著我們紀家的事不放。”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多想,放寬了心好好養胎就行了。”
紀澤來之前顯然已經想好了,此時不疾不徐娓娓道來,令顧采蘋心里開出了燦爛的花朵,甜蜜而幸福。
顧采蘋輕輕咬著嘴唇,紅著臉說道:“姐夫想的十分周全,我一切都聽你的。”
紀澤含笑看了顧采蘋一眼,聲音溫柔極了:“就是苦了你了。還有,婚期就定在下個月初十,算起來還有二十多天。因為你大姐去世不滿一年,我們兩個的親事得低調一些。只能請些親友來觀禮。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有紀澤這般相待,她心里甜蜜還來不及,哪里還覺得委屈辛苦。
顧采蘋善解人意頗識大體的應道:“親事低調些無妨。”
“你放心,等將來孩子出生了,一定會辦一場隆重風光的滿月酒宴。”紀澤正色的許諾:“我虧欠你的,到時候會全部補償你。”
這一番甜言蜜語,將顧采蘋哄的心花怒放,只知道點頭。
就連一旁的顧夫人也是滿心的欣慰。
紀澤這般有情有義有擔當,顧采蘋留下這個孩子也算是值得了。
紀澤將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并不厚顏多待,很快便起身告辭:“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勞煩岳母仔細照顧采蘋的身子。”
顧夫人和顏悅色的笑道:“這個就是不說,我也一定會好好照顧采蘋的。”
紀澤謝過了顧夫人,臨走前,又笑著凝視了顧采蘋的肚子一眼。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他對顧采蘋依然沒半點好感。不過,看在她肚中的孩子份上,勉強忍耐也無妨。甜言蜜語又不費什么力氣,信手拈來,先將顧采蘋安撫好。
他的目光落在顧采蘋的眼中,自然就成了“含情脈脈”“溫柔關切”。
顧夫人送走了紀澤,很快又回轉。
見到傻乎乎只會笑的顧采蘋,顧夫人又覺好笑又是嘆息:“果然是女生外向,現在巴不得立刻嫁到侯府,在家中是一天都不愿多待了。”
顧采蘋心情極好,主動依偎進顧夫人的懷里,聲音里滿是喜悅:“娘,姐夫真是溫柔有情義。今日特地來看我,就是特地來安慰我呢!”
顧夫人含笑嗯了一聲:“這樣的如意夫婿,確實是打著燈籠也找。”頓了頓,又嘆道:“說起來,也是你大姐命薄沒福氣。嫁到侯府八年,都沒生過一子半女。日后你嫁到侯府生了兒子,可別忘了你大姐。”
她快嫁人了,還總提起大姐做什么。
顧采蘋心里有些微的不痛快,臉上卻沒流露出來,乖乖的應下了。
顧夫人想了想,又特意叮囑了幾句:“婚期已經定下了,你這些日子安心在屋子里養胎,輕易別出去走動。”
顧采蘋懷了身孕的事,如今知道的人寥寥無幾。還有二十多天就出嫁了,索性連顧家的親友也一并瞞下。
其實,就是顧夫人不說,顧采蘋也不敢出去走動。現在孕吐的正厲害,要是再像上次那樣,在人前就吐了出來,也太丟人太尷尬了!
顧采蘋如愿以償滿心歡喜,小鄒氏卻是憋了一肚子悶氣,偏偏還不能表露出來。表面鎮定實則焦慮煩躁的等了半天,一直等到下午紀澤才回了府。
紀澤回府之后,便來汀蘭院請安。
當著一眾丫鬟的面,紀澤恪守繼子的本分,不失恭敬的行了禮,才坐下說話。
小鄒氏故作不經意的笑問:“世子今天到顧家可還順利?”
紀澤心情顯然不錯,笑著應道:“還算順利,岳父岳母都覺得婚期定的好。我本打算早些回來,岳父卻留我吃了午飯。后來,我又去看了采蘋,安撫了她幾句。”
以前一口一個顧采蘋,語氣中滿是不耐。現在顧采蘋懷了身孕,在紀澤心里的地位顯然不一樣了。連稱呼里都親昵多了。
小鄒氏心中醋意蔓延,語氣中隱約飄了一絲出來:“你親自去探望,顧四小姐心里不知有多高興,想來一定會好好養著身子。就是顧老爺顧夫人,看在你這個如意夫婿的面上,也一定會盡心照顧女兒。”
紀澤似笑非笑的看了小鄒氏一眼:“兒子去探望未來的妻子,母親難道不替兒子高興?”
小鄒氏被噎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可此時還有下人在場,她不得不將那口又酸又苦的嫉意咽下去,還要端著繼母應有的寬容大度:“世子嚴重了。你和顧四小姐就快成親了,你們兩個親密和睦,我這個做母親的自然為你們高興。”
“母親高興就好。”紀澤若有所指的說道:“等采蘋過了門,我天天要忙著公務,只怕沒多少時間回府。到時候還要請母親多多照顧采蘋的身子。”
紀澤分明是話中有話,明著是讓小鄒氏照顧兒媳,實則是在提醒小鄒氏,別對顧采蘋肚子里的孩子動什么不該有的心思。
小鄒氏心中又氣又苦,愈發堅定了孩子絕不能留的念頭。臉上卻擠出了笑容:“世子放心,這些都是我分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