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妯娌仨坐在一起,很自然地說起了薛家莊二姑娘家收到的“神糧”,不過,都加了很大小心,說的很謹慎:
王紅梅:“聽說了吧。薛家莊那里收了三口袋‘神糧’,麥子、玉米、雜糧,各樣的都有。”
何玉穩:“聽說了。不過,連老太太都不相信那是‘神糧’。說是有人給送的。”
王紅梅:“這大年下的,誰會給她送這么多呢?”
何玉穩:“說的是呢。玉米這會兒家家都能拿得出來,麥子不可能。到了這時候,都不多了,給了她,自己還吃什么呀?”
王紅梅臉沖著郝蘭欣,說:“也就你家麥子還多,能拿的出來。”
郝蘭欣:“你們說我會給她嗎?她對我家青青這樣,想起來就有氣。”
何玉穩:“也是的。”
王紅梅:“給也是沖那四個小孩子唄!”
郝蘭欣:“聽說是一塊兒收到的。不可能是各家送各家的,哪里就趕在一個點兒上?”
何玉穩:“你是說湊到一塊兒送去的?
郝蘭欣:“要不怎么解釋?要是一家送的話,三口袋,得套車拉。叮叮當當的,還能聽不到動靜?!也就不說是神仙送的了。除非用自行車馱,一人一口袋,撂下就走。自行車快,等他們出來,人也沒影子了。這才認為是神仙送的哩。”
何玉穩和王紅梅互相對望了一眼,都一臉的疑惑。同時說道:“不可能三個人同時送!難道真的是神仙送的?”
田青青見他們說的如此小心翼翼:都想探聽對方,又都不愿意點破,也不愿意承認自己沒送。是既想落好,又擔心對方知道。不由心中暗笑。便說道:
“奶奶說不是神仙送的。是你們一家一口袋,一塊兒送過去的。高興的了不得。”
何玉穩:“你見了?”
田青青:“嗯哪。”
郝蘭欣:“中午她跟著她爸爸一塊兒過去的。聽說了。”
王紅梅見大人說不出什么來,又逗田青青:“那你看呢?青青,你奶奶說的對不對?”
田青青眨了眨眼睛,仰著小臉兒笑瞇瞇地說:“奶奶說是你們送的。就是你們送的唄!要不奶奶怎么會這么高興呀?往后見了你們,準不給你們發脾氣了!”
何玉穩也故意逗田青青:“這個也管著脾氣了?”
田青青:“她心疼閨女,你們幫助了她,還會發脾氣呀!”
妯娌仨相互看了看。都笑了。
自此,在妯娌仨之間,誰也不再提“神糧”的事。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團疑云,都懷疑是另兩家送的。同時又都不愿意聲明自己沒送。誰問都是模棱兩可著說。
這更讓田盧氏確信:那三口袋糧食,就是三房兒子媳婦們送的!
第二天,田盧氏穿上衣裳拾起了被窩,在屋里轉轉悠悠,指導著爺兒倆做這做那。哪個兒子、媳婦來了,也是笑臉兒相迎。孫子孫女來了,就把糖果笸籮拿出來。讓他們自己抓著吃。
對田盧氏來說,這真是天大的好事,比薛運來說的“神糧”,要好上百倍千倍。神仙不能光顧你家,顧你一回。吃完了,不還是照樣沒有。
要是三房兒子媳婦給的,意義可就大不同了。說明他們心目中,還有這個出了門子、又給娘家人惹來這么多麻煩的姊妹。
婆家窮,女婿不正混,二女兒沒少住娘家,對此。三房兒媳都有微詞。自己為照顧她,與兒子、媳婦們鬧得都不怎么滴。
現在二女兒殘廢了,又做了對不住娘家人的事,自己一句話,三房兒子媳婦就把東西送到了。
一方面說明自己在這個家里還有威望,自己的話他們還能當回事;
再一個就是證明了兒子們是重親情的——手足之情。到什么時候也斷不了——“姑舅親,輩兒輩兒親”嘛!這一輩兒斷不了,下一輩兒孩子們還是照樣親。
這樣的親情,比神仙的一時照顧不好的多!二妮的殘疾是落下了,一輩子也就是個廢人了。有她兩個哥哥一個弟弟的幫襯。自己就是離開這個世界,也能閉上一雙眼嘍。
唯一讓她糾結的是四兒子田達木,對他二姐恨之入骨。只要守著他說薛家莊的事,立馬抬腳走人。
也難怪,這次騙婚,他被傷害的最深。但愿時間能磨滅一切,也希望他三個哥哥的行為盡快把他影響過來。
田盧氏這么一想,心里高興地了不得。對老伴兒田金河說:“要不,今年年三十中午,咱讓孩子們都過來吃頓飯呀。家堂在家里,也讓他們的爺爺奶奶看看,咱一家子過得多么和睦。”
田金河:“你舍得了?”
田盧氏:“怎么舍不得?!孩子們一家給了二妮兒一口袋糧食,幫了她也就等于幫了咱。要不整天價來哭哭啼啼的,你能不給?
“今年冬天光吃青青那孩子送來的面粉了,家里的麥子還沒怎么動哩。小三兒家又才給了五斤多羊肉,管一頓飯也賠不了哪里去。
“再說了,二妮兒這樣,咱哄著兒子、媳婦們點兒,也好讓他們管著上心。”
田金河:“嗯,你想明白了就好。別再人家來了,你又噘嘴腆臉的。”
田盧氏白了老伴兒一眼:“我傻呀!過去腆臉,是因為他們不讓管二妮兒。現在他們自己管上了,我喜歡還喜歡不過來呢!”
當田盧氏向三房兒媳婦宣布這一決定后,最吃驚的要算老大家和老二家了。
這可是開天劈地第一回。自從搬出去以后,就沒在老院兒里吃過一頓飯,更甭說大年三十的饅頭肉菜了。
“是不是覺得給了她閨女三口袋糧食,心里高興,請咱們哩?”何玉穩猜測說。
“管她呢。”王紅梅不以為然:“老太太愿意出血,咱愿意吃,也就行了。反正老伙里的東西,不吃白不吃。白吃誰不吃!”
郝蘭欣卻不這樣想。她跟著老人過了十多個年,其中的勞累深有體會。光是三十上午裝供。就累得腰酸背痛。再甭說剁餡兒、和面、包餃子,全都是她一個人的活兒。
今年自己搬出來了,四小叔子還沒娶媳婦,老太太自是要找勞動力了。但叫一個又不好。也只好全體一起上。
各人揣著各人的心事,忙忙碌碌中,一九七三的春節眼看到了。
臘月二十九是烏由縣城小集,田青青躲著溫曉旭,去了一趟縣城。
之所以要躲著溫曉旭,一是天氣太寒冷。三九天氣,滴水成冰。要是兩個人去,田青青就得陪著溫曉旭在沒有任何遮擋的路面上走。寒風凜冽,估計兩個人都得凍壞了。并且年前趕集的人多,兩個小孩子在公路上騎自行車還不安全。
要是田青青一個人去的話。她就可以在空間壁的籠罩下,在公路上橫沖直闖而不擔心交通問題。空間里是恒溫,一年四季都保持在二十來度。
再一個也是最主要的一個,是田青青想從空間里取些東西出來。不借去縣城這個幌子,她就沒法往外拿。
田青青在菜市里轉了轉。見賣的都是白菜、蘿卜、胡蘿卜、大蔥等一些冬天里人們常吃的,再就是干貨如干粉、粉絲、豆腐皮和一些調料,沒有一點兒綠葉菜。更甭說茄子、黃瓜、西紅柿了。
這雖然在田青青預料之中,但今天來就是想碰到奇跡。只要市場上有一份,她就可以從空間里往外拿不是。
讓田青青糾結的是,一份也沒有。這個時候還沒有大棚菜,也沒有青菜遠途運輸這一說。當地不生長,集上就沒賣的。
空間庭院里翠綠欲滴的青菜,茄子、柿子椒、西紅柿、黃瓜,都嘀嚕嘟嚕的,也只好讓它們在棵上疊長著。
田青青很有一種種大棚菜的沖動。
集上也沒有一份賣鮮魚的。看來,要想在年三十吃到紅燒鯉魚。還得費一番周折。
忽然看見一抹綠色,買的人還不少。田青青趕緊湊過去。
原來是賣香菜的。不新鮮,土不拉幾的。
“多少錢一斤?”后來的一個人問道。
“兩毛。”攤主回答。
“太貴了,平時才三、四分。”
“我在菜窨子里放了一冬天,容易嗎?這個又買不多。”
果然。人們都是三分、五分的買。有的還買二分錢的。攤主也不上秤秤,抓一縷兒,或者一小把兒,遞過去,接過錢,買賣成交。
“太少了,再添兩棵。”買的人說。
“不少,上秤秤準多。”攤主說著,遞過去兩棵,揮揮手,讓他走人。
香菜是調味菜,平時可以不吃,但年下必須預備,裝供的時候這是一道裝飾菜,與紅胡蘿卜放在一起,紅紅綠綠的,顯得好看。
空間里有香菜,知道有賣的和賣價,就可以往外拿了,這讓田青青很高興。
集上賣的其他的家里基本都有。田青青離開菜市,又來到炮仗市。
在炮仗市里轉了轉,并沒有發現前世記憶中的小蜜蜂、蝴蝶、侍女什么的小煙花。
倒有一種圓形的,與棉大衣上的紐扣差不離大小,放在地上點燃后,一圈兒圈兒地噴著煙火轉,煞是好看,也不容易傷人,田青青想買這個,給田苗苗一個驚喜。
一問,一分錢三個,三毛錢一盒,一百個。買了五盒。
又看見前世小時候玩兒過的那種迪迪筋兒(注1),晚上放,“嗤嗤”地冒火星,老遠看見,就像一顆星星在閃爍。又因為有一根很長的細柄,不用擔心燃著手,很適合小孩子晚上拿著放,田苗苗一定很喜歡。買了兩捆。
還買了一些摔炮。
過年是孩子們的節日,田青青想搞得豐富多彩。
讓她產生這個想法的是溫曉旭對鞭炮的摯愛,以及田苗苗懵懵懂懂的興趣。
(注1:方言,就是煙花棒,可以拿在手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