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襲

131 古怪殷勤

突然想起來,軒美人似乎好久都沒見到了。

人最近很忙,也沒顧得去軒美人家的墻根下溜達,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京城。

昨天雖然有人去叫了衙役,說是聽從了軒美人的命令,但也不代表他就在京城。

恩,明兒有空再欣賞一番自己的大作。

人迷迷糊糊想了一會兒,抵不住席卷上來的困意,進入了夢鄉。

一連幾日,金進士的熱潮都沒褪去。

暗香來的花兒,尤其是那一批茶花。若非人每日只讓搬出去三盆,估計那幾十盆會在一日之間被搶光。一時之間,弄得京城誰家沒有暗香來盛開的茶花擺在顯眼位置,就掉了身價一樣。

原本是菊領的秋天,硬是被茶花搶去了全部的風頭。

暗香來也因此狠狠賺了一筆。

人也因而格外忙碌疲倦,出城陪徐清黎觀光散心的時候,瞧著氣色越來越好、顏色越來越嬌嫩的徐清黎,總是格外羨慕。

她這陣子要弄貨,要修煉,要弄“花露”(舊有的植物被賣出去,新搬進來的植物需要人費精力調理不說,抽取其中蘊含的活力也特別不容易一些),累慘了。

但每當幾日的瘋忙之后,榨干自己的能力精力之后,再雇一趟車出城與徐清黎在各個寺瞇匯合休整之后,她的能力也會漲那么一丁點兒。

痛,卻很值得。

“哎。襲人妹妹,你這是最近數錢數累的吧?”京郊一個小有名氣的寺瞇。徐清黎接到被人用軟轎抬上來的人,開著玩笑道。

人此時的臉色的確有差點兒。累的。

她見紫蘇已經去付轎夫的工錢也沒有拒絕,同徐清黎一邊走,一邊疲倦地道:“可不是數錢數累的?若是這陣子風再不過去,我真要累壞了。”

“真累了就別過來了啊,我和娘又不會怪你。”徐清黎見人這樣有些心疼。

她和徐二夫人一直沒回城,卻也知道了人弄出一盆金色十八學士轟動了全城的事情,自然也能想到暗香來生意的火爆場景。人會累,可想而知。

人搖頭道:“就是累,我才出來喘口氣。在京城我可沒法子徹底休息一番。得了。清黎姐姐,你替我同伯母告個罪,說我先飽飽地睡一覺再去給她問安賠罪去。”

“行。”

徐清黎知道人的確很需要先休息,也沒多說,將她帶到禪房中后,叮囑了兩句,邀了次日一早看日出,就離開了。

人幾乎一下子就進入了休整。

徐清黎隔著窗子看了一眼,搖搖頭離開。找徐二夫人去了。

徐二夫人正好聽完了經文。

聽徐清黎說了人的狀況,徐二夫人嘆息道:“她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娘,您怎么又這么說了?”徐清黎好奇地問道。

徐二夫人道:“清黎啊,娘調查過她的情況……之前她賣的花兒精神頭兒很不一般。還能說是她精心養育的結果;那現在呢?現在她幾日每日都要賣掉百來盆各種花草,并且額外還要交付各家的訂單,為何她還能保證盆盆花草都精神?據我所知。那些花草不過是她那店里的老掌柜才同花農們購買的長勢普通甚至不太健康的花草,然后在她手底下養了一兩天。最多三四天而已……”

徐清黎聞言也是若有所思。

她眼中一亮,道:“很多武功不錯的人都能動用功夫蒸干濕衣服。甚至還有傳言有人能將水凍成冰的……娘,您說襲人她是不是也練了什么功夫,能讓花草一夜間長精神了?”

“應該吧。”徐二夫人頓了一頓,嘆道:“這種功夫,說出去難免讓人覺得古怪。你襲人妹妹不是高調張揚的人,你也四處去說。”

“娘,我才不是多嘴的人。”徐清黎嘟起嘴,佯作不高興了。

徐二夫人嗔笑。

人雖然在修煉,離這母女二人也不遠,且將自己的全副身心都融入到這山林綠野中去了,但此時她放空了心神,并沒有刻意去留意誰在做什么說什么。

只要沒有危險,這個狀態下的她什么都不會注意到。

因而她也不知道,徐二夫人和徐清黎已經算是洞悉了她的秘密。

當然,就算聽到了,也無妨。

除非這母女二人要對她不利。而這種假設,眼下看來,不太可能發生。當然,以后……以后再說。

人休息了一晚,次日就起了個大早,同徐清黎匯合之后,朝著山頂觀日出處進發。

早上很冷,一行人都穿了不少。

此時的山林格外沉寂,夜晚活動的蟲兒都去睡了,早起的鳥兒還沒有起,人被這種沉靜包裹著,也發自內心地安靜下來,連說話也想不起來了。

直到到了地兒,兩個人站在護欄邊,靜靜地看完了朝陽升起,心中震撼翻滾的情緒變得平靜,陽光也漸漸變得不能直視,才算是緩回了神。

兩個人對著東方感慨了一會兒,正要下山去寺卯時,人拉住了徐清黎。

“怎么了?”徐清黎問道。

這里的山路比景山曲折蜿蜒的多,她往下看,視線也被山林擋住,看不到太遠的地方。

人問徐清黎道:“最近不是上香的旺季吧?這一大早的,那位六皇子又來了。”

徐清黎聞言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付媽媽。付媽媽遞給徐清黎一個帷帽。也不知她之前藏在哪里的。

徐清黎戴上后,付媽媽上前扶住了她。而這個時候,徐清黎仿佛像是站不住似的。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付媽媽身上,裝出了一副病怏怏沒氣力的樣子。問人道:“他人在哪兒?”

“進廟里了。”人好奇地打量著徐清黎。

徐清黎身子僵了僵,卻還是讓付媽媽扶著。對人無奈訴苦地道:“你不知道,他都巧遇我們好幾回了,借口是為太后娘娘祈福,唉……”

這話聽起來有些意思。

人笑問道:“所以你裝作了這個樣子?”

徐清黎似乎很煩惱,沒有理會人的問話,緩緩地倚著付媽媽開始朝寺瞇走。

人同她說了一句不太想見六皇子,便留在了后面,遠遠地綴著她們。

很快人就知道了徐清黎為何煩惱。

徐清黎還沒下到寺廟,那才進寺廟內的六皇子就又走了出來。帶著兩個人朝山上進發。看樣子,目標正是徐清黎一行。果然,沒用多久,他就看到了倚在付媽媽身上假意休息的病歪歪的徐清黎,滿臉關切心疼地免了徐清黎的問安行禮,道:“徐小姐已經看過日出了?我本想來早一些相陪的,但城門那里耽擱了一下,沒想到就來遲了片刻,真是該罰。”

說的好像他同徐清黎之前約好的似的。

這讓躲在后面偷聽的人揚了一下眉:這才多久。就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了么?

只聽徐清黎弱弱地道:“殿下說笑了。”

徐清黎也聰明,知道這個時候解釋不解釋都不對味兒,干脆裝弱氣喘,又像是很費力次才忍住似的輕咳兩聲。

她一咳。對面那六皇子仿佛比她還要難受似的,滿眼滿臉的疼惜,想要去拍徐清黎。又意識到不妥,急的有些手足無措。“山風涼。徐小姐還是趕緊回僧房吧。”

徐清黎忍住了咳,弱弱地點頭。而后就那么病怏怏的慢騰騰地朝寺瞇移過去。六皇子護在她身邊,一臉的緊張關切,時不時說一句滿含情義的話,又總是換來徐清黎更難受的咳喘,而后六皇子就再跟著糾結難受。

如此循環。

人瞧了片刻,看這六皇子除了言語有些讓人吃不消的過分殷勤了些外,并不會對徐清黎如何,便沒有再去偷窺他們,而是折返往上,朝山頂爬了上去。

山林有山林的風景,但山頂的風光絕對不能錯過。

既然徐清黎被這位殷勤的六皇子給絆住了,她就是自己逛會兒。靠近山頂的地方有幾顆棗樹,上面的棗子已經熟了,紅紅的。人上去摘了一些,擦干凈上面的露水,咬了一口,很甜。

有人陪著固然不錯,但人其實更喜歡這樣在山林獨處。

很放松。

是一種不用應付任何人,不用擔心任何人目光,從里到外、從頭到腳的輕松。

人在山林中游蕩了一個上午,準備同徐二夫人和徐清黎蹭個齋飯就回去呢(她這次來,都還沒同徐二夫人碰面,實在失禮),往寺廟里一留神,那六皇子居然還沒走。

不過,他也已經與徐氏母女分開了。

人見狀,沒再耽擱,悄悄地溜進了徐家租下的僧房。

徐二夫人和徐清黎的面色都不太好。

看見人過來,她們也沒有太意外。待見禮閑話幾句之后,徐二夫人收拾了一下心情,吩咐了人去弄齋飯。

人不太明白自己需不要問徐家關于這六皇子的事情。

倒是在等飯的時間里,徐二夫人先同人講述了起來:“……那一位也不知道是發了什么毛病,自打那次在皇覺寺見到徐清黎后,明明知道清黎是重病之身時日無多的,卻還是纏了上來。今日還跟我說要求娶清黎……”

人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

若說六皇子這人,對外真沒傳出啥不好的名聲。出聲夠尊貴,長的也不錯,性格瞧著也不錯,而且如今看來還對徐清黎“一見鐘情”。

說什么?

徐二夫人也沒讓人表態。

她再嘆一口氣,說道:“皇家子嗣最重。就算不是皇家,哪家人會想娶一個病懨懨隨時會死的人為正室?那六皇子明知清黎的情況,還一心求娶,我實在沒辦法不想多一點。”

她看著徐清黎,面色復雜,道:“若是幾個月前,六皇子這般開口求娶,我明知道他心思不端,也會開心地將清黎嫁出去,而且會格外感激他……但現在,清黎的身體眼看就好了,我這個當娘的,總要為你多打算一些。”

徐清黎眼圈有些紅。

“那六皇子想要娶你,肯定是看重崇安候攢下的錢財……”徐二夫人嘆道:“但那到底是六皇子,許的也是正妃之位。若是拒絕……”

一個王妃,而且六皇子就算是著崇安候府的錢財支持,本人卻沒有太多可挑剔之處。

那畢竟是一個王妃。

京城有多少名門閨秀,想要這個王妃之位?!

若是拒絕,將來徐清黎康復之后,又能嫁給什么人?比得上王妃的位置么?

這也是徐二夫人復雜糾結的地方。

這個時代,人們總是將皇室看的很神圣。仿佛只要與皇室沾邊,就能高出許多等似的。

徐清黎一直低著頭坐著。聽到徐二夫人不說了,她咬了幾次唇,才開口道:“但他也太虛偽了,虛偽的讓人惡心!娘,我……”

她說不出“我不想嫁給他”這種直白的話,但神情之間卻已經將這個意思表達的清清楚楚的。

徐二夫人又是一嘆,道:“我怕他直接去找你祖父。到時候你祖父直接答應下來,我也沒有法子。”

反對總要有反對的理由。

而徐二夫人找不出能反對的理由。她都不知該如何反對,更何況是老侯爺。

徐清黎將唇咬成了青白,尚未恢復太多的臉也更加灰白難看了。

人想了想,開口道:“既然夫人無法決定,何不拖一拖?清黎現在對外不還病著呢么?無論如何,這個理由足夠拖到夫人這次拜神佛行動結束之后了。”

“到時候會有其他轉機也說不定。”

徐二夫人聞言嘆道:“也只能如此了。”

人見徐清黎依舊心情很差,便勸慰她道:“清黎姐姐,你現在的職責是恢復健康……不管將來如何決定,你若不健康,是不是只能對不起自己和自己的親人?”

“再說,你才多大?”她輕松地道:“若你好了,為何要草草成婚?以夫人疼惜你的程度,將你留到雙十也是可能的。這么一算,足有五六年的時間呢,你又何必現在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