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梅吩咐了水,薛世凈見她也一身疲倦,便沒有再讓她服侍,換了一個小丫頭來,讓冷梅下去休息了。
薛世凈體恤,冷梅本該回自己住處清洗一番,難得的休息一陣,她卻不知為何,沖沖擦洗一番怎么也無法靜心,就出了所在的園子,在花園子中心不在焉地逛了起來。
“冷梅。”
一個身影突然停在她面前,讓冷梅驚了一下,駭然后退幾步。
“你怕我?”薛世光目光幽幽,盯著她看了幾眼,輕笑道:“你怕我什么?說吧,是不是你家主子那里出了什么大事兒?”
冷梅連忙搖頭。
“沒有是吧?”薛世光笑容更冷,道:“無所謂了。恩,今日本公子瞧見你,突然覺得你不錯……若是本公子從軍途中,有人相伴,想來也是不錯的。”
冷梅面容一白,當即跪了下來,身子瑟瑟發抖。
“你知道,我同你家主子關系不錯,想來她會給我這個面子。”薛世光說話聲音輕松隨意,落在冷梅腦中卻是猶如一記重錘,幾乎就要將她砸個魂飛魄散。
“小姐她……”冷梅緊緊咬唇,痛聲道:“小姐近日見了韓公子!”
“韓家小子!”薛世光恨恨一聲,隨即又冷靜下來,在旁邊一顆大石上輕輕一靠,眼神閃爍不已,問道:“他來找你家小姐了?說了什么?”
冷梅不敢隱瞞,將韓清元和薛世凈之間的會面說了一遍。她本以為薛世光會勃然大怒,卻沒想到薛世光不過是含笑傾聽著,并沒有想象中的雷霆怒氣。
冷梅心中的負疚慢慢褪去,很快說完了,將那紙團也給了薛世光看。
“沒想到。倒是一對兒有情人。”薛世光看罷紙團,輕哧一聲,將紙團慢慢整理了一下收了起來。這紙團雖然沒眼淚給暈染了。但墨色有先后,干了之后。也能辨識大概。
陳詞文采一般,但能看出是誠懇的,并非時口頭客氣說說,想玩欲受先辭的把戲。
薛世光看罷,倒是有些欣賞這個他一直看不起的小子了。沒想到,他一個沒怎么見過世面的人,居然能夠拒絕這樣的富貴!
換成是他,他一定做不到!
所以。這就是她看中的人?薛世光眼光閃了幾閃,才開口道:“你是說,那韓家小子就在這附近村子落了腳,等著你家小姐的回復?”
冷梅點了點頭。
“以你對你家小姐的了解,你覺得你家小姐會答應嗎?”薛世光饒有興致地問道。
冷梅愣了一下,像是仔細想了好一陣,才面色一白,連忙低頭,小聲道:“婢子覺得,小姐會答應的。小姐之前就很看重他。而如今韓公子又表白了心意……”
哪個少女不懷春?
更何況,薛世凈本來就十分喜歡韓清元。
如今,韓清元在這種情況下表白了心意。愿意為薛世凈放棄一切,薛世凈怎么能抵得過?
薛世凈的性格呢,雖然足夠理智,卻是那種帶著悲觀色彩的理智。如今兩人在這種逆境甚至絕境下相愛了,薛世凈自然就將這份感情想象成為無比悲哀卻又無比偉大的愛情,也一定會因為這悲哀的偉大而感動,從而“理智”地堅持下去,矢志不渝!
甚至……
冷梅想,甚至在遭到阻撓的時候。薛世凈甚至會殉情!
想及此,冷梅心中顫抖一下。深深地將頭埋在了地上。雖然薛世凈如今遭受排擠冷臉,她的日子也不太好過。但沒了薛世凈,她的日子只會更不好過!將來,將不知會流落到哪里!
薛世光聞言笑了一下,似乎對這個答案顯得很開心。他口中輕嘆感慨道:“我這個大妹妹啊……”又道:“他倒是好命,一個兩個女人都喜歡……”
感慨完,他又輕笑了幾聲,仰頭看了一下西邊的漫天云霞,欣賞了片刻,直到那云霞暗暗失去了光澤,才重新低頭看冷梅,道:“既然她們二人彼此有心,我這個做兄長的,也就成全一回。”
“冷梅,入夜之后,你悄悄去找那韓家小子,告訴他,你家小姐約他到今日會面之處再見面!別讓你家小姐真去了,知道了嗎?”
冷梅猛然抬頭。
薛世光笑容俊朗,對她點點頭,道:“你很聰明,該知道如何做,是不是?”
冷梅面色再白,終于點了點頭。
田莊的夜晚是熱鬧的。尤其是上半夜,更是各種蟲兒叫的歡快的時候,越發地顯得這夜色靜謐怡人。
月如彎鉤,掛在天上。
漫天的繁星閃爍,讓人迷醉。
如此美麗的夜色之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緊鄰的拍門聲破壞了這美麗的夜色,在夜色下急切地響了起來。
“誰!”
“小的是韓家人,有十萬火急之事找鄉君救命!”白果聲音惶惶,低聲說道。
“韓家?”守門的人有些疑惑。
他是常在鄉下的,一時沒想起來什么韓家。
白過忙道:“是鄉君的義兄出了事!求您快點稟報一聲!求您了!不然,我家公子可就沒命了!”
“你等著!”這門子并不管門外白果說什么救命不救命的事,他也不信。但到底還是讓人去內門邊上傳了話。
白果無法,急的真跺腳,不時又惶惶地左看右看,倒是不敢再弄出大動靜,最后縮在了大門角落的暗影中等待。
小半個時辰過去,大門才“吱呀”一聲打開,一個人探出頭,道:“咦,人呢?”
“小的在!”白果忙從角落中出來。
那門子冷哼一聲,道:“跟我進來吧。”
走了一陣子,那門子將白果帶到一處涼亭,道:“你小子最好真有事。不然,就是鄉君饒你,我也不饒你!大半夜的!”
“在這等著!”那門子說罷,留了一個小廝看守他,門子就離開了。
白果大氣不敢吃。
涼亭中掛了好幾只風燈,將四下照的亮堂堂的。
白果又等了一陣,才終于聽見了動靜。他回過頭,一眼就認出了緩步過來的人,神情一陣激動,一下子跪在地上,道:“二小姐救命!公子被薛家的人給抓走了!”
人腳步頓了一頓,走到白果跟前,道:“韓清元被薛家的人抓走了?你不要慌亂,仔細說一遍。”
“又是那小子。”
就在白果稟告的時候,花芽仿佛在人腦海中懶洋洋地翻了個身,不滿地道:“就他事兒多。居然還想著薛家那個女人,真是不知所謂。”
“你少說兩句吧,他又沒有對不起你。”人安撫花芽。
花芽抬高聲音,不滿地道:“他怎么沒對不起我?上次給他治病,費了我多少功夫!連我的研究都停滯了!”
她這么一說,人心神一轉,立即轉移話題,問花芽道:“對了,一直沒問,你在忙什么?”
花芽自己不吱聲了。
之后,無論人怎么問,她也沒再給一點動靜。
這邊白果已經說完,人了解到事情的始末,皺眉問白果道:“你是說,薛大小姐的丫鬟冷梅傳的信?然后你們到了地方,就立即出現了幾個強人,抓了你家公子就走?而你被踹了一腳后,他們就沒管你,任由你跑了?”
白果忙解釋道:“那強人一共有四個,小的不會武藝,自知不敵,跟他們拼命只是白白送死,不如逃出來找救兵,方才有可能救出公子!不是小的惜命!”
“你做的對。”人自然不會因為這個怪他。
她沉思一陣,再次問道:“你跑了,他們追了你沒有?”
“追了一陣,但好像他們覺得小的不重要,或許著急帶著公子離開,就沒追小的了。”白果回答道。
人淡淡地笑:“你之前說,他們有四人……四個人,都是厲害的強人……他們抓了你家公子,卻放跑了你,難道就不怕你報官?雖然他們可能是有信心不被官府找到,但他們可是有四個人。四個人,分出一個,怕也就能將你給抓住了。抓住了你,你就不能求救不能報官,他們不管目的是什么都能少很多麻煩……他們干嘛要放你走?”
白果愕然,回想了一下,也是糊涂了,忙問道:“為什么?”當時,他們明明能抓走自己的。就算是多個人不好帶,他們至少也應該將他給弄死弄暈了,多爭取些時間也是好的。
人沒有回答他,只是安慰他道:“你放心,你家公子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有事。”
如今京城風聲鶴唳。
而韓清元作為南順侯的后人,作為直接催化這一形勢的導火索,他看似沒什么實力無關緊要,但卻怎么也不能輕易死了。尤其是在傳出有人在他傷上動手腳以至于他幾乎死掉之后。
韓清元是在果子山失蹤的。
而薛家人正好也在果子山。不用說,人們就只會認為是薛家人干的。
薛家若真的動了手要了韓清元的命,萬元帝就算是看在六皇子的面子上,也不會再給不識好歹的薛家人一絲一毫的寬恕和憐憫,只會滿族抄斬!
但若僅僅是折磨一番……那就無關痛癢了。
人相通了這一點,所以并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