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名祈只是這么一提,并沒有將這事兒太放在心上。如今得了答案,便道:“那我以后便說你的終身是交由太子殿下做主的,想來那些老頭兒知道之后,就不會再來煩我了。”
“是的,父親。”
宋景軒正是要借自己父親之口,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想來這么一傳,有心思的人便不會再從安平郡王府中尋找突破口了。至于太子那里,他顯然知道自己心思且十分支持,不必多慮。
宋名祈聞言,隨意地點了頭,果然就放下了這個話題,轉頭對車氏道:“如今夫人你有了家用,吃食上就別在小氣了。晚上我要吃魚翅羹,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世子爺。”藍姑得了宋景軒眼色,代替車氏回答道。
宋名祈滿意了,略坐了坐后,便帶著藍鳥兒出去了。
他不喜書房,但卻有個鳥園。
宋名祈離開之后,車氏才走到宋景軒身邊,將同藍姑一起得到的銀票遞給宋景軒,眼神中充滿憂慮,道:“軒兒,這些銀子你收著,多少也緩點兒……唉,都是娘沒用。”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就要掉了下來。
在這個家中,她不敢忤逆丈夫宋名祈絲毫,也管不住自己的女兒。只有兒子聽話孝順,讓她心頭甚慰。但正因為如此,想到兒子這些年的辛苦,就更是讓她覺得羞愧難過,卻偏偏又沒有法子替兒子分擔一點兒。
宋景軒握住車氏的手,將她手中銀票推回去,緩聲道:“這些銀子,您收下吧。父親說的對,您也該置辦些時興的衣裳首飾了。兒子既然拿了出來,就是給家中用的,不算什么。”
“可是……”車氏不信。
她這些年省吃儉用怪了,驟然看了這么多銀子,不覺得多歡喜,更加有不安——
這也怪宋景軒后來就算是有了身家,也并不想讓宋名祈察覺而后毫無節制地揮霍又成了空,一直很謹慎地供給家用的緣故。如今在車氏眼中,就成了乍然爆富了。
“娘,您且不必多想。”宋景軒聲音放緩,安撫車氏道:“這些銀子,是兒子參股了殿下的一樁大生意而獲得的,您且放心吧。以前是兒子無能,今后兒子再不會讓您受委屈。”
“是啊,夫人。”藍姑在一邊幫腔道:“二公子是跟著太子殿下做事的。從前行事需要低調不顯眼,如今殿下已經是殿下,再不必小心翼翼,銀子自然也就不缺了。夫人您想想,若是連二公子這樣的人都依然缺銀子的話,那殿下可就沒臉了。”
車氏一想,覺得藍姑說的也對。
她雖然性格有些弱,尋常也不愛出門,但人卻是不傻。太子殿下上位之后,府中劉氏可沒少說些子古怪的話。她也聽的明白的。
想通了之后,車氏便不再擔心這個問題,又問道:“那,我們接下了這武陽侯府的這些東西,不會有礙吧?你妹妹太不懂事了些……若是關系重大,軒兒你一定不要縱著她。”
自己的親妹妹,怎么能不縱著?
宋景軒心中喟嘆,淡笑道:“不礙的。大不了兒子再從珍寶閣挑選了珠寶來,同怡兒換了來就是了。”
就算一番波折之后,再不能將這幾樣物件送還人,但他也想自己留著。總有一日,他會讓她收下這些來。
孟家……哼。
他們既然認識了錯處,這一次便就算了。
次日,再上朝時候,當有朝臣再次開口撕咬孟大學士之時,太子殿下懶懶一笑,擺手道:“孟愛卿是大梁的老臣了,這些年為了大梁功勞苦勞都有,且人無完人,又加有宵小瞞上欺下假借名頭這類事,又怎能完全杜絕呢?以孤看,眾卿家也該體諒孟愛卿一些。”
這話里的意思,便是饒過了孟大學士,到此為此了。
在朝之人都是人精,一聽都躬身應是,一陣恭維太子殿下面恤圣明后,也就識趣了換了別的話題來議。
孟老爺子還在思過之中,今日也沒來上朝。
但朝上這番變故,當即就有人將消息傳到了他面前。他神色肅穆地聽完,不禁長吁了一口氣,緩緩地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孟家這一劫,算是過了。
當然,失去的那些,并非立即能夠恢復的。比如說他的職位和兩個兒子的官位,想要官復原職,那簡直想都不要想。
這一次,孟家當真損失很大。
不過,接下來只要安靜地等待孟如嫣進入東宮,再低調一些,失去的這些總能一點一點地找回來。甚至在將來,能更進一步也說不定。但他肯定也活不到那個時候了。
再一想,孟家這一劫居然只是因為得罪了一個小小的鄉君……孟老爺子心中只恨不得將孟如誨給亂棍打死!他心中也不是不怒,不想向那鄉君報復,但太子殿下居然如此護著她!
那個出身卑賤的鄉君,當真要能在京城橫著走了!
孟老爺子意識到了這一點,京城這些官宦之家,也顯然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將人劃為不能招惹的對象。一時之間,人在武陽侯府又接到了許多賞花的帖子,她的暗香來也增加了一大撥的客戶。
這些都不提。
京城中更多官宦之人更加關注的是,就在這一日的朝會上,太子殿下也讓人宣讀了對南順侯舊案的總結,依舊對南順侯舊人的安置——
時隔二十多年,韓氏終于又擁有了之前的爵位和財富。而其仇人,卻終于還是被滅了族。
這日又有一樁皇家之事,便是皇室將六皇子和八公主的名字轉記在了一個已故追封的妃子之下……這也就意味著,這兩位皇室子女從名義上將與那作亂的薛家再無瓜葛。
又聽說,就在這一日,那高高的皇城內宮之中,死了一個薛氏宮人。她死之后,便被簡單埋在了無名之地,立了墳塋,但墓碑都沒有一個。
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有人來憑吊供奉。
這一日,不知道京城多少子達官顯貴舍棄了年輕貌美溫柔多情的小妾,而歇在大妻房中,在夜深人靜之時,談論著“那位鄉君”和“太子殿下”“韓氏”“薛家”諸多字眼,有人說的多,有人說的少,但總結以前,不過就是一個結論:“那位鄉君”需謹慎對待,且告誡家中后輩萬不能輕易招惹……
人也很快就從清和郡主口中聽到了這些消息,微怔了一下,便輕輕一笑。朝廷必然要給韓家補償,太子必然會放過孟家,這并不會讓她意外。
她只是有些沒想到,太子會將這兩件事情放在一起宣布,尤其是放過孟家這事情,決定的如此之快。昨日孟家才上門三番兩次送了大禮,今日清晨就辦了。
這幾樁事情放在一起,你托我襯的,倒是效果越發地好了。
怕是接下來,達官顯貴們對待新的南順侯時,態度也會更謹慎一些吧。
“我聽說南順侯尚未歸京,這圣旨都要頒布了,他何時歸來?”清和郡主略微關切地道:“若是遲遲不歸,那就是大不敬了。襲兒你與韓家頗有淵源,怕要勸誡著些。”
“是。”人謝過了清和郡主得關心,含笑道:“韓大哥的行蹤一直都在掌握之中。待他得了圣意,肯定會誠惶誠恐,快馬加鞭趕回來的。”
逾期抗旨,韓清元就算是被薛世凈之死打擊的心喪若死,也絕不敢再在她的墳頭耽擱,必然會立即滾回京城來。而且這么多日子過了,人已經死了,下了葬,就是再濃的情誼也差不多了。
韓清元也該到恢復理智清醒的時候了。
清和郡主點點頭,笑道:“若是有什么需要侯府幫忙,襲兒不要客氣。”說過這一句之后,她話題微轉,眼中閃過一抹冷光,對人道:“說起來還要多謝你……”
“若是在孟家為遭劫之前,那孟如嫣入東宮,憑她的出身美貌,拍要占個不低的分位……但眼下,孟家氣焰消弱,殿下才給他家冷臉,那孟如嫣進了東宮,怎么也要做低伏小一陣子。”
“就算沒有這一出,難道孟家嬌女就不需要在太子妃面前彎腰執禮了?”人微微偏頭,淡淡勾起的唇角露出一些若有若無的嘲諷。
這就是這個時代。
縱然傾城美麗著又聰慧多才如孟如嫣這樣的女子,居然也只是盼入后宅之中,與其他許多女子共同擁有一個男人,更要對一個甚至更多的女人低眉順眼。而且還感到驕傲和榮幸。
人這般表情,落在清和郡主眼中,只當是她以太子妃為榮,瞧不起孟如嫣,立即就附和了清和郡主心底那倨傲之意,點頭贊同,道:“那怎么可能?”
只是女人的美麗到了孟如嫣那種水平,就算是她犯了錯,男人們怕也舍不得輕易將她舍棄了。除非來日,紅顏老去。
有武陽侯府,有小王爺,那孟如嫣就算熬到紅顏老去,也絕不能威脅到華兒的地位!
清和郡主笑了笑,又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居高臨下地指點了幾個有機會入東宮的大家小姐,最后道:“娘娘借了百花園,欲辦百花宴,到時候襲兒能陪伴容兒同去吧?”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