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她一定要自己滑下去。
就算是一頭栽進了雪窩里,弄的一身濕,甚至于后來要感染風寒喝苦苦的藥汁,也在所不惜。
任少容心中這般想著,一邊勸說人同去。若是一個人玩,樂趣就少了好些,沒那么快活了。
人不想去,就勸道:“不如,你約了旁人一起?上次你從宮中回來,不是遇到一個才從外地回來的小姑娘很有意思的嗎?就是那個在東北長大的,沈家小姐沈玉雪?”
沈家世代駐守東北。
雖然東北蠻夷軟弱,靠著與大梁的物資交換過日子,并不敢生事。因而,駐守東北的將門能上報朝廷的軍功就很少。尤其是最近三五年中,基本上就沒了動靜。
直到太子冊封并參政之后,一道旨意將沈家大老爺召回京城塞進了兵部,人們這才恍然意識到,沈家怕是早些年就投靠在太子殿下麾下了。
兵部尚書已經有意告老,沈大爺回來雖然官職不過是侍郎,但誰都明白,只要老尚書一走,這兵部尚書的位置就是他的。
因而沈家長房一房人才入京,就誰也不敢小瞧了。
而沈玉雪正是沈大爺最幼的嫡女,身份自然珍貴非常。她生長在東北,又是將門,性格爽利大方,聽說也是能縱馬舞刀的,因而任少容一見她就覺十分投契,格外地要好。
“沈家小姐肯定正在府中發悶,等著你去解救她呢。你一說,她肯定就歡喜地應了。”人笑道。
她能夠感覺到,最近清和郡主神態之間對她又有了敵意。尤其是她在同任少容說笑的時候,這種敵意總是掩飾不住,露出了端倪來。
人既然并不想去滑什么雪,那就不必勉強自己為了任少容高興而陪她。也省的清和郡主因此而格外緊張,像是她人真的要害任少容一樣。
任少容聞言撇了撇嘴,依舊不死心。
沈玉雪雖然也很好,但兩個人還有些陌生。而且今日就要出發的,臨時冒然相約,沈家恐怕會為難。
任少容還挽著人不放,這個時候,清和郡主身邊的婢女寶珠過來行禮,對任少容道:“郡主說,讓您不要纏著鄉君休養。郡主早就替你約了沈家小姐,讓您好好招待,痛快地玩耍一番呢。”
“啊?娘是什么定下的,怎么都沒有跟我說?”任少容驚訝問道。
“這奴婢倒是不知了。”寶珠搖頭。
她又補充一句,笑道:“不過奴婢覺得,郡主十分喜歡沈家小姐,又見她與您投契,這才做了安排,給您一個驚喜呢。”
任少容嘟囔一聲,卻也放棄了勸說人,同寶珠一起離開了。
“小姐怎么不一起去?”任少容走后,趙嬸勸道:“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應該是年前最后一次了。”
人居然同她學起了繡花,這讓趙嬸十分憂慮——
軒公子那邊許久沒來消息,仿佛之前說到的親事也是隨口說說,不再作數一樣……眼下人悶在府上舉止異常,會不會是因而受了刺激?
在人的親事上,她幫不了什么,只是格外地照顧著人的起居生活
。她也真心想讓人出去散散——出了這座深深的大宅子,總會痛快一些。
“天冷,出去豈非是遭罪?”人笑道:“怎比在這燒起了地龍溫暖如春的房間內待著舒坦。嬸子,我的春裝做好了沒有?用的是什么花樣子?”
這便將話題岔開了去。
趙嬸本來還想提一提宋景軒,但見人如此,便也只得住了嘴。只是在讓人給人送水的時候,趙嬸找到潤枝,對她道:“你回去暗香來找冷焰公子那里問問……”
“問什么?”潤枝道。
趙嬸子遲疑一番,才低聲道:“問一問軒公子吧。只是問候一聲好,別露太多了。”
“娘,我懂的。”
潤枝收拾了一番,過來同人告假說是出去看弟弟妹妹去。人應了她。剛剛趙嬸母女的動靜并不能瞞過她,但人并未阻止——
她心中也想瞧瞧,宋景軒到底在忙什么。
潤枝出了侯府,一路到了暗香來,找到了弟弟妹妹,問候了幾句之后,就給了苗枝一把糖,讓她到一邊玩兒去,遂拉過弟弟厚生問道:“厚生,你最近可曾遇見了那位軒公子?”
“沒有。”趙厚生搖頭。
冷焰已經不去學堂了。趙厚生卻非常珍惜能讀書的機會,日日去學堂用功不敢倦怠。本來趙嬸子說讓他給冷焰做個小廝的,但人卻沒同意,只說讓他先讀書,過兩年大幾歲再說。
趙厚生與冷焰同年,但心智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
“姐,我見過,我見過!”苗枝口中含著一塊桂花糖,口齒有些不清楚,忙舉起了小手,含糊地道:“姐姐,我見過那個長的好看的公子!”
她說的太急,差點兒嗆著了。
“苗兒,你說說。”潤枝遞了一杯水給她。
苗枝幾口嚼碎了桂花糖,喝了一口水咽下去順了順,忙脆生生地道:“他來找個冷焰公子的先生……我有一次在院里玩,看見他從外面飛進來,一眨眼就不見了。然后我到處找,最后在冷焰公子的院子里瞧見他正和先生說話呢。”
“恩,苗枝做的不錯。”潤枝摸了摸苗枝的腦袋,笑道:“你在這里乖乖聽話,再過幾日,娘就能有空出來看你和厚生了。”
苗枝年紀更小,識字什么的也不認真,日常就在兩邊院子里玩。
從苗枝這里得到一個消息等于沒有得到,潤枝想了想,就去求見了冷焰。準備同冷焰那里探一探消息。
“為什么打聽這個?”冷焰肅著臉問道。
潤枝不敢不答,低聲解釋道:“是我娘覺得,小姐的親事是大事,不管軒公子怎么想的,得有個準話兒,這么突然沒了消息,很讓人擔心
“姐姐怎么想的?”冷焰再問。
潤枝搖頭:“小姐心中想什么,婢子不知。不過,小姐從不肯拿針線的,最近卻跟我娘學繡花了。”關鍵是完全沒天份繡的差不忍賭,還樂此不疲。怎么能說她沒事兒。
冷焰才要說話,突然間神色一動,往外面看去。
“她在繡花?”宋景軒從門外走進來,一件深青色的長袍難掩他天人般的容貌。皚皚白雪和七彩明亮的陽光都淪為了他陪襯,越發地給他添了光彩。
潤枝不敢看他,紅著臉飛快地低下頭,道:“是,小姐最近好像喜歡上了繡花。今日縣主邀她出城滑雪,小姐也推辭了。”
宋景軒很難想象出,人坐在那里安靜地繡花,是一副怎么樣的畫面。
他不知潤枝和冷焰同趙嬸一樣,都覺得人這種突然來的愛好極為異常。
她拿起了針線……是為了誰?
她不肯再出門……是在等誰?
宋景軒突然很想去見一見人。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就如那已經加熱到了時候的水一樣,翻騰出來的氣泡怎么也按不完。
眼神一下子變得幽深。
宋景軒向遠處天空望了片刻,收回視線之后,對潤枝道:“你回去吧。”他其實很想說“告訴她我去看她”這樣的話,但最后說出口的卻是:“用心侍候著。”
“是。”
潤枝聞言不敢對待,同宋景軒和冷焰二人行禮之后,就出了這個小院子。出了院子,她才長舒了一口氣,拍了一下胸口:軒公子生的太美了,美的讓人不敢看,又喘不過氣來。
怎么會這樣呢?真是古怪。
不過,這并非是她該琢磨的。
潤枝很快回到侯府,同趙嬸子說了說見面的經過。趙嬸子琢磨不出太多,但宋景軒聽到“用心侍候”這種吩咐,多少放下了些心:軒公子應該還是想著自家小姐的。
不然,也不會有這種關切的吩咐。
人對此不置可否,只覺得自己的繡活貌似有進步了。至少這蝴蝶已經能看出是兩對翅膀了不是?
真不知道趙嬸子在擔心什么。
就算沒有宋景軒,不是郭桓,她難道還嫁不出去?最近她的身價可是在升值……
“心中的小花朵都怒放了吧?”花芽懶懶地冒出來一句。
“恩?”人不解,笑問道:“為何這么說?”
“你拿個鏡子照一照。”花芽揭發人道:“看看你的嘴角,你那小眼神兒……”
人聞言放下針線,攬鏡瞧了瞧,卻是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兒,瞇瞇眼笑道:“恩,不出門果然是對的。這皮子水嫩嫩的,可不能被風割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