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給葛家面子。
有人心道。
葛家的老封君聽說是百花郡主到了,連忙對葛大太太道:“去迎,你去迎迎。”
有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兒,就勸道:“哪能讓夫人您去。郡主位尊是不錯,到底是年紀不大。”而葛大夫人卻都有七十高壽,能稱為老壽星的人了。
葛大夫人卻是聽話地站起來,笑著道:“的確是該我親自去迎一迎。你們是不知道,之前我和母親年紀都不小了,就有些夜不安寢的毛病,一宿一宿睡不著,不知道多熬人。”她一邊走一邊道:“卻是前些日子,家中有個老仆人,從百花園那里領了沾了祥瑞的花茶,見新奇就獻了上來。母親是個愛嘗鮮的,就讓人泡了喝了。”
“這味道不味道的且不說,只說用了那祥瑞花茶之后啊,當日中午就歇了個半個時辰的午覺!下午再我也跟著用了一杯,你們猜怎么著,夜里滅了燈,竟然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一覺兒睡到了大天亮,舒暢極了!”
“真的假的?”自然有人不相信。
“我這一把年紀了,用得著說謊?”葛大夫人就有些不高興了,道:“不信你們回去往領了那花茶的百姓家里打聽打聽,是不是他們飲用了之后,身上有些小毛病都減輕了,或者干脆就好清了?”
葛大夫人都這么說了,人們也就立即表示相信了,說要回去打聽打聽。
不多時,葛大夫人領著幾個兒媳婦就迎上了人一行,這規模讓宋景軒和人都愣了一下,更別說是二夫人她們了。
“您真是折煞我了。”人趕忙領著宋景怡避過了葛大夫人的禮,還了一個晚輩禮,輕笑道:“您這樣的陣勢,真是嚇了我一大跳。”
葛大夫人的大媳婦忙快嘴將花茶治失眠的事情給解釋了一遍,半是玩笑地道:“……母親這是想與郡主再討要些呢。”
“那真是對不住。”人忙歉意地道:“之前那一批都在那幾天散出去了,并未留下。最近園子里的人正在制作荷葉,雖然不是祥瑞,但應該也有些清熱去火的用處,若是您看得起,就隨便派個人去取些。”
“郡主真是的,合該給葛大夫人送過來才是。”二夫人插上話,用長輩的口吻責怪人道。
人卻是搖搖頭:“若是了不得的好東西,當然要裝點好了親自給各家都送一些……但不過是一些荷葉罷了,大張旗鼓地送來送去,豈非讓人哭笑不得?”
“我這樣通告了,有覺得喜歡的,派個下人去領些,不喜歡的,就不去……豈非輕松兩便。”
不然,一點兒荷葉,你大張旗鼓地送了,人家要不要珍而重之地收下,然后費盡心思地給準備回禮?那樣,只怕更不合適吧……
葛大夫人贊同地點點頭,道:“郡主說的是。回頭到日子了,我派人去領去……”她不再說這個,而是同二夫人一行人打了招呼,而后就看到了宋景怡,將她的手牽過來,細細打量一番,道:“怎么這兒還藏了個這么好看的姑娘家,從前沒見過的?”
“這是我小姑,閨名景怡。”人介紹了,解釋道:“因為家母不喜外出,她舊日也隨著母親的性子在府中陪伴母親,因而出來的少。”
宋景怡忙屈身給葛大夫人問安。
“真是個孝順的好姑娘。”葛大夫人贊了贊,又對二夫人道:“你大嫂也真是舍得,將這么個好姑娘藏起來,這么日子都不讓人見呢。”
京城誰不知道,安平郡王府的世子妃,最是不喜露面。
因而,人這么一解釋,大家也就愿意相信了。
宋景珞想要開口反駁說不是這樣,但卻被宋景鈺拽了一比,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阻止了她。
二夫人面上的不自在一閃而過,又和藹地道:“誰說不是呢,我這個侄女兒,最是孝順不過。若非是如今大嫂趕了她出來,她怕又要將應酬給推了。”
宋景怡聽了這些話,俏臉不禁有些緋紅。
她什么時候是孝順了,都是因為……此時此刻,她才知曉,原來過去自己為了一件衣服首飾就賭氣,是多么的蠢。
宋景怡維持著自己的笑容,緋紅的面頰讓她看起來有些害羞,而毫不躲閃的眼神,又顯得格外矜持大方,讓人一見就會生出好感來。
葛大夫人當場就攜了宋景怡的手,與人一行往廳內走去。一邊走,一邊同她介紹著賞花宴的情況。至于宋景軒和宋景錚,則在一進門的時候,被葛家的男人迎走招待去了。
見到了老太太,又是一陣熱鬧寒暄。
許是看出來人是想要提攜宋景怡的,不僅僅是葛府的老封君給了面子問了她幾句,賞了一個水頭極好的紅鐲子,其他的夫人們也是對宋景怡贊了又贊,幾乎連頭發絲都給夸到了。
宋景怡從未被這么多人贊譽過。
自幼,她就被兄長宋景軒完全掩飾住了光彩,幾乎從未有人注意到她。就連被介紹到的時候,人們不得不看著她時候的目光,都是充滿著惋惜的。
宋景怡不喜歡那樣的目光。因而,對比她生的好看的宋景軒以及生養她的父母都多有怨懣。她從未想到,有一日,她也會成為眾人的焦點,像一個身份最尊貴的閨秀一樣,被人真心地贊了又贊。
而這僅僅是因為,帶著她的,是百花郡主。
一個從小商女從外室女一路走上來的女子。
宋景怡含著笑,在人看起來十分親和溫柔的目光注視下,在宋景鈺和宋景珞掩飾不住羨慕的注視下,她最初的局促漸漸地放開了,從偽裝起來的從容大方,慢慢就真的從容大方了起來。
應對得體。
宋景怡突然很感謝顧嬤嬤。
若非是她的嚴格要求,讓她已經習慣了怎樣站怎樣坐怎樣笑,那么此時,被這么多人注視著,她一定會露了怯……
宋景怡有些走神。
已經開始有夫人過來問她說了人家沒有。
宋景怡紅著臉,微微轉開頭,做避開狀。賓客們差不多都到齊了。武陽侯府的縣主和南順侯府的大小姐過來,人便領著她推開了些,在一邊找了個桌子圍坐了,準備在一起說話。又看見徐清黎頻頻看她,就向她招手示意,讓她也過來了。
其他人見狀,都很識趣地暫時不來打擾她們。
沒說兩句,宋景怡漫不經心地一抬頭,準備細細看一下任少容頭上的珠子,但映入眼底的一幕,讓她猛然間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
“噗通”
坐在廳上說話的婦人們并未聽見這個聲音,但她們卻很快聽到有人在園子里驚叫慌亂,喊著“有人落水”的聲音。家有女兒不在身邊的貴婦人都一下子變了臉,站了起來。
葛家人更是面色不好,除了兩個年輕些的媳婦飛快告退往那邊疾走之外,連老封君都站了起來,口中合十,擔憂地道:“這造孽的……快去瞧瞧,是哪家的姑娘?千萬別驚著了……”
葛府的錦鯉池子挖的有半人深。
這樣的深度不算淺了。若是不滿十歲的小孩子掉下去,沒人發現的話,說不定會出事。但眼下瞧著就是夏天的氣溫了,來賓最小也都十幾歲了,周圍又這么多人瞧著,救助及時的,怎么也不會有大危險。
而且,她還是很鎮定的。
貴婦人們所憂慮的,是這三月底女兒家著的都是薄衫。這落了水,豈不是很難看?而后換洗之類的,肯定要自己親自跟著才放心。
“怎么回事?”
人這邊,任少容聽到動靜,脫口問道。
“有人掉池子里去了。”人穩穩地端著茶潤了潤唇,笑道:“別擔心,已經有人下去救了。”她說話的時候,挑了挑眉,覺得事情真的有些有趣。
要說這滿園子里的閨秀,人閑暇下來會捎帶著關注其動靜的,當然是她印象頗深的幾個。比如說徐清黎,比如說孟如嫣。更比如說,同延平郡王站在一起寒暄的孟如嫣。
于是,她就瞧見了非常有意思的一幕,不禁似笑非笑地看向徐清黎,緩緩開口道:“孟家二小姐正同延平郡王一起站在池邊閑話呢,卻不知從哪兒來了一只兇猛的大貓兒串出來,正好撲在孟二小姐身上,將她一嚇,就失足落了水。”
徐清黎俏臉煞白,“嚯”的就站了起來,滿臉擔憂,就要往那邊去。
人止住了她,直視她淡笑著開口道:“清黎,我覺得你還是穩穩地坐下好些……”
她看向韓麗娘,韓麗娘會意,起身含笑將徐清黎按下坐了,道:“不是說已經有人救了嗎?這會兒那邊肯定亂的很……”
不管那邊怎么亂,孟如嫣是她朋友,難道她此時不應該過去探視她陪著她?徐清黎有些不解,望向人的目光中有詢問,更有著急。
人便對她道:“延平郡王離的近,正好英雄救了美人……此刻英雄正緊張地抱著美人兒,忘記了松開呢。”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