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興開會歸來時,滿臉嚴肅鄭重之色,敲了敲范葭的辦公室門,擺擺手。
“……情況就是這樣。咱們需要外派記者了,各個記者站也得抓緊派人去采訪報道。一定要把好關。”
范葭點點頭,想了想問道:“您是不是已經給夏天同志安排工作任務了?一上午沒看到她來上班。”
與其說范葭是想了解手下的具體工作情況,不如說她真有點兒擔心夏天的身體。
她女兒出院那天,她特意去了婦產科,向李醫生打聽了夏天的身體情況。
最近夏天很拼,出差、外出報道,趕稿件,她遙遙領先于別人。
夏天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翻閱、查找,午休時間,別人聊天的話題,她也從來不參與。
原來的夏天即便手頭有工作,給她的感覺也很游手好閑,因為誰說什么話題,她都能參與幾句。
李和興沉思了兩分鐘,才開口回答范葭:“昨天晚上她給我打電話了,說身體情況有點兒糟糕,在家寫作,想休息一段日子。門口哨兵轉交給我的請假報告,我批準了。”
范葭倒沒多說什么平時她常念叨的以工作為先,點點頭出去安排任務去了。
今時今日的范葭,完全沒有想到想要再見夏天,需要一整年的時間。
夏天留給新來報到的同事印象只是傳說、沒有共事的機會。
她華麗的轉身,長時間的成為前輩說教指點新人的典范,被譽為軍報歷史上最強悍優秀的新人……
下午時,夏天正搭個被單在書房的躺椅上休息睡覺,小毛坐在院子里洗著衣裳。
小毛的身邊放著一個板凳,凳子上放著小型收音機,她稀奇稀罕。
正樂呵著用手掃掉搓衣板上的肥皂泡沫呢,忽然聽到里面的重大通知,小毛被震驚得呆愣住了。
她先是愣神,后又聽到重復通知。趕緊站起,雙手抱住收音機,兩眼瞪得大大的,盯著收音機連眼睛都不敢眨動一下。
這個下午是不尋常的。所有安裝廣播喇叭的院落、操場,都在重復播放同一個新聞。
“妹妹?妹妹!”小毛噔噔蹬跑進了屋,晃了晃夏天的搖椅,看到夏天睜眼清醒些了,小毛帶著哭音訴說她剛剛聽到的新聞通知。
小毛隨著自己的話音。也漸漸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傷情緒,她迷茫,她痛哭流涕。
夏天剛睡醒的狀態顯得有些木呆呆,她兩眼茫然的看著擦著眼淚的小毛,等小毛哭出了聲音后,她才反應過來。
夏天用手指簡單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那個、那我們這兩天不要亂出門了。除了去醫院……”
很顯然,小毛的情緒要比夏天激動,她還沒有等夏天說完就截斷道:“咱們守著他老人家那么近,得去看看。他是神,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
夏天張了張嘴。想要說點兒什么,又被小毛再次哭著打斷:
“妹妹,你、你怎么不哭呀?”
夏天垂下腦袋,用手擦眼:“我哭來著,很傷心。”
各機關、各地方,從辦公室到大型工廠,上至領導、下到黎民百姓,沉痛哀悼。肅穆的哀樂響徹華夏大地。
從震驚接受到對天祈禱他老人家一路走好,處處都是哀鳴聲。
夏天去醫院送飯、回大院取黑色衣服,心情隨著氣氛更是沉重。途徑那些大爺常打太極拳的公園角落時。大爺大娘早已經棄了晨練,變成了小型的緬懷儀式。
第二天下午三點多,獨自出門的小毛哭的兩眼通紅回了家,她對夏天說:“他老人家是神。他一定還在,他那么偉大……廣場上全是人,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差不多五十公分,站的很整齊……妹妹,我們……”
“嫂子,我們跟著一起默哀。在家也可以。”
黑色九月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悄然劃過的。
這大半個月的時間里。夏天每天在家依舊忙碌,并未真正閑下來,她手頭上如何給孤兒安家的長篇建議性文件已經托裴兵上交給了李和興。
這份稿件完成時,夏天長呼出一口氣,她沒有多想,只是希望依靠自己的能力、最終為那些孩子做些什么而已。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獲得了優秀報告文學獎。
十月上旬時,當李和興滿臉驕傲地坐在葉家客廳、宋雅萍的面前告訴這個消息時,宋雅萍與有榮焉。
她對李和興說:“我們家這個兒媳非常努力,我一直知道夏天是個優秀的孩子、積極向組織靠攏學習的好同志。”
宋雅萍對李和興大談特談夏天的優點,轉頭送走李和興后,她連晚飯都沒顧上吃,王荷花怎么叫她、她都是擺手再見,那架勢看起來很著急,蹬著自行車就去了老宅。
夏天看到宋雅萍進了院兒,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婆婆駕到,還這個時辰,心跳都有點兒加快了。
宋雅萍見到夏天就開始端著架子,往院子里的板凳一坐,對小毛有說有笑接水杯,和夏天就是抬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媽,您吃飯了沒?沒吃鍋里有,還熱乎著。”
“不用,說兩句話就回去了。”宋雅萍喝了口水后才繼續道:
“你們軍報那個李和興剛才去了咱家。說你這段日子寫的那個題材獲獎了。優秀報告文學獎。他去取的證書……”
宋雅萍把李和興讓她轉告的話都說完后,停頓了下來,觀察夏天。
夏天很意外,這可真是意外之喜。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地震的那個報告文學被擱置,不想這個卻讓她轉了運。
夏天沒有高興到手舞足蹈的程度,她一改從前的風格,穩重了很多,她臉上帶笑,抿著唇露出一側酒窩,聽完后只是笑瞇瞇地和宋雅萍說:
“獲獎就更好了。這樣就會有更多人關注,那些孩子們也會更受重視,我真挺高興的。”
在宋雅萍眼中,夏天變了。宋雅萍以為夏天得歡呼,得高興地顯擺,然而夏天都沒有。
宋雅萍離開老宅轉身要騎上自行車時,留給了夏天一句她對此事的評價:
“你還挺行的。走了。”
宋雅萍漸行漸遠,夏天笑了,這是夸她?她婆婆的夸人方式真是……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