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沈青黎便帶著灝哥兒去沐影堂辭行。
今日一別,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她心里舍不得這個對她百般寵愛的祖母,但慕云霆說無論發生什么事情,祖母留在府里都是最安全的,況且皇甫氏年事已高,也不宜遠行。
“黎丫頭,你這是真的要走了嗎?”皇甫氏忙接過她懷里的孩子,抓起孩子的小手放在嘴邊親了親,含淚道,“西域那么遠,二郎當真狠心讓你們母子零落在外,他這是不相信我們吶!我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等著你們回來……”
“祖母放心,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沈青黎頓時紅了眼圈,索性跪在她面前,哽咽道,“今日讓祖母%ωáń%書%ロ巴,w≈ww.wa≡nshub※a.c▲om遭受離別之苦,總是我們的錯,希望祖母能原諒我們,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
“黎丫頭,二郎安排你走,我不攔你,只是你把灝哥兒給我留下吧!祖母保證任何人不敢動他半分,你相信祖母。”皇甫氏看著懷里白白胖胖的灝哥兒,越看越心疼,擦了一把眼淚說道,“我老了,最見不得骨肉分離,灝哥兒是我日盼夜盼才盼來的重孫,我不能讓他離開我,就當祖母求你了。”
“祖母,您知道皇上因為夏婉月的事情跟世子不睦已久,心里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如今他把世子關在玉蜂臺,勢必是要對世子下手,傾巢之下安有完卵,即使祖母拼命保全灝哥兒。又怎么可能跟皇權對抗?”沈青黎忙起身坐到皇甫氏身邊,沉聲道,“祖母放心,世子不會坐以待斃,只有先安排我們母子,他才能沒有后顧之憂地去做他計劃好的事情,您要相信世子。”
“灝哥兒只是個奶娃娃,我不相信皇家還能跟一個奶娃娃過不去。”皇甫氏緊緊抱著灝哥兒不松手,不假思索地說道,“黎丫頭你放心。你走后。我就帶著灝哥兒去崇水住些日子,咱們都離開京城,離開這個是非圈就是。”
“祖母,整個大梁都是天子之濱。您就是去崇水也是在皇上眼皮下度日吶!您就讓我帶灝哥兒走吧!”沈青黎頓感郁悶。怎么說好的事情。皇甫氏又瞬間反悔了,忙道,“來接我和灝哥兒的人已經在城郊等著了。再晚,怕是要誤了時辰了,我們此去西域,只是避避風頭,又不是不回來了。”
皇甫氏只是嘆氣,卻并不松手。
兩人正尷尬著,楚嬤嬤匆匆掀簾走進來,說道:“太夫人,宮里來人了,說是太后宣二少夫人和小少爺進宮一敘,人都在清心苑那邊等著。”
“祖母,這肯定是皇上的意思。”沈青黎心里猛然一沉,忙道,“我不能進宮去的。”她這個時候進宮,指定是兇多吉少。
“黎丫頭,你快走,我就說你已經去靖州了。”皇甫氏頓悟,忙把灝哥兒遞給沈青黎,吩咐道,“芍藥,快,護送少夫人從后門出府,要快。”
“是,少夫人,咱們這邊走。”芍藥神色一凜,忙上前引著沈青黎往外走。
“太夫人,那清心苑那邊?”楚嬤嬤問道。
“實話實說就是。”皇甫氏沉聲道,“就說黎丫頭已經回靖州了。”
“是。”楚嬤嬤應道,剛想往外走,卻被皇甫氏喊住,“急什么?等黎丫頭走遠一些再去,我親自去跟他們說。”
“太夫人所言極是,奴婢真是糊涂了。”楚嬤嬤頓悟。
“夫人,二少夫人離府竟然沒有過來跟夫人請辭,真是越來越沒規矩。”蘇氏坐在梳妝臺前,許嬤嬤動作麻利地給她梳著頭,撇嘴道,“以前二少夫人有孕的時候,夫人念及她身子笨重,這也免了,那也免了,想不到她現在生了孩子,竟然還是這樣沒規矩,眼里只有太夫人,根本就沒有把夫人放在眼里。”
“嫡母難當,婆婆更難當,更何況是個繼婆婆。”蘇氏冷笑道,“太后召見,就是皇上召見,只不過召見一個誥命夫人,打著太后的由頭也不至于被人非議罷了!昨天國公爺說,平毅王也來了,平毅王對二郎媳婦的心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想這次皇上召二郎媳婦進宮,是想成人之美罷了!”
“這樣平毅王對皇上也會是感激不盡的,邊境問題便再也不是問題了!”許嬤嬤冷笑道,“如此一來,世子就更沒有翻身的余地了。”
媳婦都被當成禮物送人了,皇上怎么可能讓他回來。
“母親,李公公說,讓咱們即刻找到弟妹,讓她速速進宮。”慕云澈一步跨進來,皺眉說道,“只是祖母說,等弟妹回來,就一定會讓她進宮的,李公公很是不悅,說太后圣旨耽誤不得,哪能等她回來。”
“你的意思是你祖母沒派人去把人追回來?”蘇氏略一沉思,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忙吩咐道,“大郎,你帶幾個人趕緊出城攔住她,我料她還沒有走遠。”
明白了,二郎媳婦哪里是回靖州上墳,分明是出去避風頭去了。
“可是母親,祖母都說了等弟妹從靖州回來后就讓她進宮,這個時候我去攔,算怎么回事?”慕云澈挑眉道,“再說此事是二郎媳婦離府在先,宮里的人宣旨在后,并不是抗旨不尊,拖延些日子也無妨。”
“糊涂,你知道什么?讓你去就趕緊去就是。”蘇氏見慕云澈不以為然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快,順著去靖州去的方向追她,務必把她攔回來,說太后急召,讓她火速進宮。”
慕云澈只得應聲走了出去,帶了幾個隨從,急急地出了府,朝城外駛去,追了一氣,才依稀看到前面疾馳的馬車。忙吩咐道:“務必攔住前面那輛馬車,二少夫人就是在那馬車上。”
“是。”身后的隨從齊聲應道,奮力揮鞭疾馳。
突然,嗖嗖幾聲,數十支冷箭從前面襲來,眾人紛紛揮刀抵擋,那些冷箭雨點般落在地上,接著又是一波冷箭劈頭蓋臉地襲來,慕云澈只得挽住韁繩,眼睜睜地看著馬車遠去。吩咐道:“算了。不要追了,對方全是高手,咱們不能硬拼。”
“可是大少爺,宮里那邊怎么交待?”身邊有人問道。
“等回府再議。”慕云澈臉一沉調轉馬頭往回走。怎么辦?他哪里知道怎么辦?
“哼。跟我斗。你小子還嫩著呢!”綠腰掀起車簾往后看了看,哈哈一笑,“少夫人。你家大少爺還真是個慫,被幾支箭就嚇住了。”
“少主,怕是他們還得追過來,咱們不要從靖州去西域了,從別的地方走吧!”她知道蘇氏一直在派人監視著她,只是蘇氏做夢也想不到護送她去西域的竟然是綠腰罷了,否則,她怎么可能讓她出了永定侯府。
只怕到現在,她還真的認為她只是想去靖州上墳吧!
“好吧!那就聽少夫人的,改道并州,我們從并州去西域就是。”綠腰懶懶地吩咐道,見沈青黎表情很是平靜,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感到害怕,笑道,“少夫人就如此相信在下會把少夫人安然帶到西域嗎?”
“不瞞少主,我不是相信少主,而是相信我夫君,既然他安排我跟著少主去西域,那么少主就肯定會把我們母子帶到西域的。”沈青黎勉強一笑。
“嗯,你也算是說了實話。”綠腰打趣道,“只是慕郎有一點沒有想到,我是妒忌你的,若是沒有你,或許慕郎還能多看我一眼,可是自從這個沒良心的成了親,就不理我了,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少主若是想恨,就盡管恨我好了。”沈青黎雖然知道他的身份,卻不便點破,只得皺眉道,“其實我對少主又何嘗不是嫉妒,畢竟在我沒有嫁給世子之前,一直是少主相伴左右的。”
“哈哈,可是慕郎最終還是娶了你啊!”綠腰展顏一笑,又嘆道,“少夫人有所不知,我雖然喜歡慕郎,卻不能跟他終生相伴的,畢竟我是鐵血盟的人,我有我的使命,此生能遇見慕郎,跟他成為生死之交,我也算無怨無悔了,所以少夫人放心,我綠腰待你和孩子,一定視如至親的,絕對不會怠慢的。”
“少主恩情,我們一家終生難忘。”沈青黎沖他感激地笑笑,又問道,“昨晚少主說見過我夫君,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時候行動?”
“不瞞少夫人,四殿下在禹州籌的糧會瞞天過海地運到并州,然后糧草一到,四殿下振臂一呼,來個清君側,率領昔日那些舊部攻打京城要求釋放慕郎,到時候司徒空那個王八蛋必定會趁機率軍相助,這樣一來,你們大梁就亂了。”綠腰低頭撫摸著自己的纖長如玉的手指,放在面前細細端詳了一番,不以為然地說道,“所以,慕郎就能趁亂逃走了。”
“那萬一皇上再提前動手怎么辦?”沈青黎聽著這個計劃有些懸。
“那慕郎就提前逃跑嘍!”綠腰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說道,“少夫人放心,那個玉蜂臺困不住慕郎的,他若是想走,隨時都能走,他只是擔心你們母子而已,所以他才派人跟我聯絡,讓我親自過來接你們,就知道這個沒良心的,沒事是不會找我的。”
沈青黎笑笑,沒有吱聲。
馬車繼續顛簸前行,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咱們也該行動了!”山崗上,烏布望著遠去的馬車,不動聲色地說道,“想不到慕云霆的面子還真大,竟然連鐵血盟的人也驚動了,有些意思!”
“慕大人在邊境多年,想必咱們西域有點名望的幫派,他都打過交道的。”晴聲忙牽過馬,把韁繩畢恭畢敬地放在他手里。
“走,去玉蜂臺找慕云霆,我幫他除掉司徒空,他幫我復國。”烏布平靜地翻身上馬。
“那這個交易咱們賺了。”晴聲也翻上馬背,笑道,“司徒空奴大欺主,原本就該死。”
“慕大人也不虧,別忘了,司徒空可是心心念念地想除掉他呢!”陶翁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后面,沉聲道,“可惜螳螂撲蟬黃雀在后,誰笑到最后還不一定呢!”
“那是當然,司徒空錯就錯在他不該有非分之想。”烏布冷冷一笑,又扭頭看了看陶翁,問道,“我讓你找的死士找到了嗎?”
“找到了,身高體態都跟慕大人相仿。”陶翁夾緊馬腹,快走了幾步,跟兩人并行,望著前面空曠的官道,低聲道,“精心易容一番,相信不會有人察覺的。”
“那就好。”烏布得意地一笑,“只怕司徒空萬萬想不到,他處心積慮想殺的慕云霆,已經被我調了包,反而會繼續做著他一統天下的美夢吧!”
他早就看出司徒空的心志絕對不限于征服西域,他的目標是大梁。
“什么?你說二郎媳婦有高手庇護?”蘇氏見慕云澈滿臉狼狽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親,不是兒子的人無能,而是那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慕云澈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的緣由說了一遍,皺眉道,“我覺得此事是早有預謀,否則對方不會有恃無恐地在城郊就對我們動手。”
“千算萬算,算遲了一步。”蘇氏滿臉懊惱道,“早知道,我就應該提前動手的,原來人家早有預謀,我和國公爺都被她騙了!”說什么抽簽了,說什么上香了,都是故意掩人耳目罷了!
“那咱們怎么辦?”慕云澈問道。
“你先去找你岳父,把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他,讓他想辦法吧!”蘇氏想了想,又道,“還有將軍府你舅舅那邊,就是把大梁翻了底朝天,也要找到她們母子,快去!”
慕云澈轉身就走。
“夫人,那太夫人和老爺那邊,豈不是會怪罪國公府和將軍府多事?”這樣大張旗鼓地找二少夫人,不太好吧?
“你放心,太夫人和老爺那邊,就說二少夫人被人劫持了不就行了?”蘇氏不以為然地說道,“這樣一來,國公府和將軍府不就變成幫著找人嘛!”
“還是夫人有主意!”許嬤嬤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