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越聚越多,不少人都看著笑話。
孫氏知道她此時最該做的,就是行了長輩禮,然后恭恭敬敬地迎薛柔入府,免得事情越鬧越大,可是要讓她叫一個和自己女兒一般大的女子一聲姑祖母,她卻是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
薛素婉看到孫氏尷尬,心里惱怒,但她卻也知道今日之事若是處理不好,薛府的名聲就真的臭大街了。
她不得不越眾而出,替母親收拾殘局。
薛素婉恭恭敬敬的朝著薛柔行了個晚輩大禮。
“孫兒素婉見過太姑祖母,方才之事府中多有得罪,只因您從未來過京中,府中諸人皆不相識,小妹又年幼不懂事,不知您身份才會言語失禮,素婉代妹妹和母親向您賠禮,還望太姑祖母見諒。”
薛柔略一挑眉,嘴角笑意深了些。
薛素婉這話一出,即點出了她從未來過京中薛云蓉不認識她,所以才會失禮,又用一句太姑祖母將她放到了長輩的位置,她若是還揪著剛才薛云蓉以及薛府眾人失禮的事情不放,那只能說明她氣量狹小毫無長者之德,正好駁了芹兮之前指責薛府女兒無教養之事。
這薛素婉倒是有幾分意思。
薛柔靜靜地看著半蹲在地上的女子,并未立刻讓她起身,直到半晌后,見薛素婉身子有些搖晃,面上也露出幾絲蒼白,這才擺擺手,“即是晚輩,我自是不會計較,你又何必行如此大禮,地上寒涼,快起來吧。”
薛素婉見薛柔端著長輩范兒,眼中一閃,心里憤恨臉上卻依舊恭謹,“既如此便多謝太姑祖母寬宏,如今外面天寒地凍,又下著大雪,素婉母親身子一向懼冷,不妨請太姑祖母體諒些許,先入府歇息?”
薛柔淡淡看了眼滿面怒容的薛云蓉,再看了看尷尬的孫氏,最后目光落在了薛素婉身上,她沒有錯過眼前這個溫雅有禮,又長相極美的女子方才眼中一閃而逝的惱恨。
她慢悠悠的說道:“不用了,我自云州而來,本意是應族老要求探望久不回云州的薛大人和老夫人,不過顯然他們太忙沒時間相見,既如此,我便不入府了打擾了,芹兮。”
“姑娘。”
“去車中取千兩銀票過來。”
芹兮聞言快步回了馬車,片刻后就捧著個精致的雕紋小匣子過來。
薛柔接過匣子將其打開,里面赫然是十張百兩銀票。
“芹言莽撞,力道控制不當不小心毀壞了貴府府門,這一千兩銀子便當作賠禮,還請轉告老夫人和薛大人一聲。”
薛柔將銀匣子隨手塞進孫氏懷里后,就轉身下了府前臺階。
薛素婉和孫氏都被她這一出給弄愣住了,他們本以為薛柔來鬧這一通,是為了給她們個下馬威,以長輩身份高姿態入府,可誰知道她砸了門賠了銀子居然就走了!
這一怔愣讓她們沒來得及攔住薛柔,等他們反應過來時,薛柔已經上了馬車。
那趕車小廝長鞭一揚,馬車“噠噠”的就朝著青云巷外而去,獨留一小匣子銀票在孫氏手中。
等到薛柔離開后,孫氏幾人捧著銀票匣子回府,老夫人得知門前發生的事情后,再看到孫氏懷里那精致的銀票匣子,氣得摔了茶盞,大發雷霆。
匆匆趕來的薛永豐更是恨鐵不成鋼的指著孫氏。
“你沒長腦子,她說走就讓走,她這般走了,你讓別人怎么議論薛府,是不是要讓別人說咱們薛府連個來投親的小娘子都容不下,你讓我們薛府以后的臉面往哪放!你還收她銀子,我薛府難道連修個大門的銀子都沒有,要你們收她的銀子?!”
薛永豐氣薛柔跋扈,可更氣孫氏這般糊涂。
薛柔今日這么一鬧,薛府既丟了面子,又沒了里子,她甩甩手云淡風輕的走了,卻給薛府留了一堆的爛攤子。
若是沒這些銀子,就算今日薛府眾人不尊長輩在先,可畢竟有理由可解釋,薛柔不分青紅皂白就砸了府中大門,名聲也好不到哪去,大家半斤八兩。回頭他再找些人放些風聲,說因薛府中人事先不知道薛柔身份才會失禮,將薛府眾人擺在弱者的位置上,外界的言論肯定會向著薛府,到時候那些文人士子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毫無婦容,率人砸了薛府大門的薛柔給淹死。
可如今孫氏收了薛柔的銀子,就代表砸門的事情薛府揭過了,而薛府不僅落了個不尊長輩毫無禮數的名聲,還會讓外人以為薛府中人眼皮子淺的拿點銀子就能買了臉面!
“我只是一時沒留意,誰知道她說著說著就走了……”孫氏忍不住小聲道。
薛老夫人氣的瞪眼,“沒注意,你沒注意這個你干什么吃的?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還要你這個當家主母做什么?!”
孫氏被罵的抬不起頭,她眼底怨懟。
今日之事,本就錯不在她,要不是薛永豐和薛老夫人母子倆折騰,想要落那個云州小娘子的面子,讓她進不了府,何至于會鬧出這種事情來。
在她看來,薛永豐母子要真只是不想叫那姑娘姑姑和姑祖母,大可以把薛柔讓進來隨便找個院兒安置著,回頭避著點不見面就是了,可他們偏偏要讓王管事去刁難人家,這才惹出這一攤的禍事來。
如今倒好,什么都怪到她頭上來。
謝氏在旁便捂著絹子滿眼的幸災樂禍,“我說大嫂,大哥說的是,你掌府中中饋,平日里手頭又不缺銀子,你說你留下這銀子是何苦來哉,白白讓人小瞧了咱們薛家……”
“你給我閉嘴!”
老夫人聽到謝氏滿是挑撥的話,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臉說,之前在府前的時候怎么也不見得你幫你大嫂一句,這會倒有臉埋怨你大嫂,今日要不是素婉機變,你以為孫氏討不了好,你就能討得了好了,一筆寫不出兩個薛字,老大要是損了名聲,你以為老二就能好?蠢婦!”。
謝氏臉上一僵,心里罵了幾句老不死的,怏怏的不敢再言語。
王姨娘乖巧的收起了平日的嬌嬈樣子,薛慧則是低著頭,深怕受了魚池之殃,整個薛府都因為那壓根沒進過府中的祖奶奶級小娘子陷入了狂風驟雨之中。
那些站在廳外的仆人丫鬟都是死命的垂著腦袋,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薛老夫人捂著胸口了許久,這才對著薛永豐道:“今日之事萬不能讓錯處落在我薛家,永豐,你明日一早就取上一千五百兩銀票,給薛柔送過去!”
“一千五百兩?”
孫氏不敢置信的抬頭,要還也就還上一千兩就夠了,為何還要搭上五百兩?
薛永豐卻是稍想片刻就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如今只有讓薛柔坐實她脅迫薛府,貪財跋扈的事實,才能讓薛府恢復清白之聲,他瞪了眼想開口辯駁的孫氏,恭謹說道:“母親,你放心吧,我明日會親自帶人將銀票送過去,定不會讓她壞了咱們薛府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