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瀟晗神色不變,與廣平對視著,淡淡的言詞與神色中帶著不會退縮,也不會屈從,言詞的內容驚呆了眾人,在她自己卻仿佛極為正常一樣。
廣平呆住了,張瀟晗真的是不在意?
“張道友這又是何必呢?大家的初衷都是為了平安離開。”邊海的聲音也是淡淡的,與廣平咄咄逼人形成鮮明對比。
“那么,邊前輩就將另一半功法也賜教了吧。”張瀟晗神色還是不變,淡然,瞧著邊海的眼眸也還是清亮得深邃。
邊海驚訝了一下,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張瀟晗會這樣說,她看出了那半部功法的玄妙?不由再仔細打量一下張瀟晗,她還是那么筆直地站著,看不到該有的驚慌無奈,甚至是此時最該有的憤怒,被他和廣平這樣逼迫之下,她不是該氣憤得指責他們嗎?
她只是說出來一個他沒有想到的解決方案,另半部功法。
禁制內安靜極了,所有人都瞧瞧邊海,再瞧瞧張瀟晗,他們全都聽明白了,邊海先前給張瀟晗的只有半部功法。
半部功法,那就很讓人浮想聯翩啊,尤其是修煉神識的功法。
誰也沒有言語,與張瀟晗簽訂了契約的修士,沒有得到張瀟晗的指令是不會說什么做什么的,而沒有簽訂契約的修士們知道,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要說不要做。
但,每個人的心里都清楚著,張瀟晗正在以一個合體初期修士的身份,對抗著兩位大乘中期修士,不卑不亢。
只憑借著她可以帶他們離開這里嗎?難道她真的沒有看明白。離開禁制的一瞬間,她同樣有著不可預知的危險?
邊海瞧著張瀟晗,沒有隱藏他內心的驚駭,他不相信張瀟晗是自己看出那個功法的問題的,她太年輕了,就如她所言,她修為的進階都是因為機緣巧合。她不會有那么深的閱歷。
只是她說出來了。她知道了。
難道她神獸的空間內還有另外一個他們不知道的……修士?她一直沒有要任何一個人進到神獸的空間去。
不然,她何來的膽量先解除了自己的靈魂契約,面對廣平的威脅也不為所動呢。
她只是一個合體初期的修士。即便她戰勝過一個大乘初期的修士。
邊海沉默了一會,在廣平要發怒之前攔下了他:“張道友,你可知道,一旦你修習了完整功法。又與我簽訂了靈魂契約之后,你面臨的是什么?”
張瀟晗歪了一下頭。好像邊海的問話很讓她詫異似的,她瞧著邊海的眼神里也確實顯示出詫異來:“離開這里契約就會無效的,以邊前輩的身份,當然也不會進入到空間內躲避天劫的。難道那份功法的修習還有什么說法嗎?”
當然有說法了,張瀟晗和邊海的心里同時浮現的是這句話,他們互相凝視的眼眸也出賣了彼此的想法。
“只有我邊家人才可以修習下部功法。”靜默的禁制內。邊海的聲音很平靜,可是其中的內容卻讓所有人心內都是一跳。
“邊家人?”張瀟晗一時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下意識重復了一句,就看到身邊幾人的面色都有些古怪起來。
面頰一下子就熱起來,好久沒有過的惱羞成怒的感覺突然充斥到內心,她實在實在地不會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會聽到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
邊家,都要老死在這里了,還說什么邊家,他們不是修士嗎?怎么還有俗人那么俗不可耐的那些規矩。
“張道友誤解了,下部功法只有有邊家血脈的人才可以修煉的。”邊海算是解釋了一句,不過這句解釋也是很讓人遐思的。
有邊家血脈,自然要是姓邊的人,不過嫁過去的女子,只要和邊家成親了,不也就算有邊家血脈的嗎?
大家的神色就更古怪了,在邊海和張瀟晗兩人身上眉來眼去地看了幾遍,一個是仙風道骨,大修士風采依然,另一位,青春年少,風姿卓然,雖說有些年齡的差距,不過大家都是修士,壽元動輒就是幾萬年,這點差距真不算是差距。
心里就釋然了,忽然覺得這樣也不錯啊,張瀟晗完全配得上邊前輩的,并且,真要是張瀟晗成了邊家人,她和邊海攜手,大家離開這里就真有指望了。
張瀟晗面頰的漲紅慢慢消退下,神情變得冰冷冷的了:“那么,還真是遺憾啊。”手在儲物手鐲上一摸,那幾頁薄冊子就出現在手上,向前輕輕一松。
小冊子裹著一團靈光飛到邊海身前,邊海下意識伸手接住。他當然知道張瀟晗已經把冊子上的內容記下來,也知道張瀟晗這是斷然回絕了他的意思。
可他真沒有什么意思的。
“觀張道友衣著,張道友想必也是獨身沒有道侶的,說來進入到這個禁制內都是緣分,邊前輩修為大乘中期,在我們九域,都是頂尖的大修士,不如我們大家來給張道友做個媒,與邊前輩成就萬年好合如何?”
黑暗里傳來爽朗的聲音,略帶蒼老,接著有人影向前幾步:“邊前輩的下部功法,只有邊家血脈之人才可以修習,如此,不正是天作之合嗎?郎才女貌,也是一段佳話啊。”
禁制內一下子就沸騰起來,沒有簽訂契約的修士們紛紛贊同著,就連廣平的臉色也很是古怪,瞧著邊海仿佛恍然大悟的樣子。
但張瀟晗和邊海都沒有言語,表情甚至都沒有變化,與張瀟晗簽訂了契約的修士們也一言不發,禁制內的熱烈漸漸消退下來,大家重新東西望望,先前跳出來的那個年歲以大的修士有些訕訕的。
“張道友不要誤解,功法的特殊……”邊海說了一句,卻也無法再解釋下去,張瀟晗清冷冷的眼神表面她全都明白。明白修習下部功法的修士是完全可以制約單修習上部功法的修士,而他把上部功法丟給張瀟晗,也確實是這個意思。
兩人之間冰冷冷的幾乎要散發著寒意的對話,讓禁制內的修士忽然又覺得明白了什么,張瀟晗的視線冷冷地回到廣平身上,廣平還在詫異中,似乎忘記了他先前的咄咄逼人。
“禁制之內。二位前輩的生命是生命。眾位修士的生命也是生命,我的生命也是生命,若是兩位前輩想要出手取了我的性命。我自然不敵,但也不愿意將這些信任我的修士的性命同我綁在一起,契約隨時可以解除。”
張瀟晗的聲音同她的神色一樣冰冷,一樣毫無感情。她的言辭中明明是被威脅的人,可是口里吐出來的每一句話。聽在眾人的耳朵里卻全是威脅。
張瀟晗在威脅著他們,不是用他們的性命,而是用她自己的性命。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怎么能是這樣呢?他們明明距離自由只有一步之遙。可沒有人敢上前,沒有人敢勸邊海和廣平什么,而此時。靜靜站立,沒有散發出一絲修士威壓的張瀟晗。帶給他們的感覺竟然如邊海廣平一樣。
仿佛她只要揮揮手,就可以讓禁制內的修士隕落大半。
是的,她確實有那個本事的。
她的表現,根本就不是一個合體初期修士該有的表現,難道她是壓制了修為,她也是大乘期修士?
“張道友沖動了。”邊海的聲音還是如春風般和煦,“我們還是考慮破開禁制的事情吧。”
張瀟晗的視線重新回到邊海身上,淡淡地點點頭。
“你的膽子真大,我有時候真懷疑,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依仗。”姊旖的聲音傳到張瀟晗腦海里。
“我的家鄉有一句話,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大家就是太珍惜這條命了。”張瀟晗笑了一下。
“你不珍惜這條命嗎?”姊旖道。
“怎么不珍惜呢?就是因為太珍惜了,所以砝碼就重了,就能真用性命去拼了,這樣,即便真丟掉了性命也就不會有遺憾了。”
姊旖沉默了一會道:“真是這樣嗎?”
張瀟晗輕笑一聲:“前輩,很多事情是做給別人看的,在氣勢上壓倒對方,讓對方以為你義無反顧就可以了,前輩不要忘了,我手里還有兩朵歲月之力,真要拼,我也不見得真是自爆元嬰的下場啊。”
姊旖沒有笑,好一會道:“你不過才三百余歲,怎么會這么狠辣。”
張瀟晗奇怪地嘟囔了一句:“三百余歲,真的很年輕嗎?”三百歲,在前世的那個星球上,都是妖怪了。
禁制內出現了略微緊張的氛圍,張瀟晗的身邊不自覺圍上已經簽訂了契約的修士,張瀟晗發現了,也就抬抬眼皮,這是契約的力量,他們現在就是她的靈魂奴仆了,一旦她隕落,他們會立刻會在契約的力量下消失。
而沒有簽訂契約的修士就后退了些,距離邊海廣平和張瀟晗這邊都是相同的距離,似乎不知道該做什么,怎么做。
廣平和邊海也只是面面相覷,到眼下這個地步,確實是沒有任何可以商榷的了。
“那個下部功法,真的只有邊家人可以修煉?”廣平不想問,可靜默良久之后終于問出來。
邊海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她修煉了下部功法之后,我若再與她簽訂靈魂契約……”邊海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我就真的擺脫不掉靈魂奴仆的身份了。”
“就是說,如果破開禁制的一瞬,她要你對我出手……”廣平的聲音有些苦澀。
邊海點點頭。
兩個人對望著,好一會廣平一字一句道:“那么,我和她簽訂了契約吧。”這句話他說得很艱難。
邊海搖搖頭:“她若是不肯解除契約呢?你不也是同樣要對我出手?更何況她手里還有易厚明,真要動起手來……”
兩人不由抬頭向張瀟晗那邊望去,張瀟晗正坐著出神,眼睛半天才眨一下,似乎也是在考慮著難以解決的問題。
其實,解決的方案由好幾種,只是哪一種都要有人做出犧牲,張瀟晗是萬萬不肯做出犧牲的,她不相信這個禁制內的任何一個人。
張瀟晗知道她會解除他們的契約的,只是他們不相信而已。
“咦,我們是不是倏忽了一位道友。”廣平忽然笑了,邊海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
“不行。”張瀟晗坐在廣平和邊海面前,聽到廣平的提議,沒有任何猶豫就拒絕了。
廣平的笑容收起:“為什么?”
“禁制破開之后,小寶還要把這些修士收入他的空間,并且帶著他們在兇獸區域中穿行,離開,如果在禁制內消耗了大量神識和靈力,遇到危險將無從抵抗。”張瀟晗瞧著廣平的眼睛,認真地說:“而且,我那時神識的消耗也會巨大的,離開禁制,我面臨的也是天劫,所以,我說不得也要進入到小寶的空間。”
“我可以保護你的靈寵的安全。”廣平略微有些惱火道:“難道我大乘期修士的話你也不相信?”
張瀟晗嘴角向上牽了牽:“廣前輩,離開禁制之后,您所要面臨的,先是合體期的雷劫,然后是大乘期的雷劫,前輩縱然已經是大乘中期了,可據我所知,雷劫的降臨會隨著迎接雷劫修士的修為提升,前輩度過第一個天劫該不在話下,第二個呢?”
“前輩覺得我張瀟晗可有那么大的胃口嗎?我是一個煉丹師,我所煉制的靈丹不敢說九域無雙,可至少足夠讓我的修煉資源充足,足夠我沖擊到大乘,二位前輩,我是一個飛升修士。”
張瀟晗的語氣很是誠懇:“我要這么些靈魂奴仆做什么呢?難道我還要攻占一座城?或者把九域變成十域?”
“其實,我擔心二位前輩才是應該的啊,我如今才合體初期,卻身懷異寶,小寶修煉出空間來,我有可以看到些你們看不到的東西,為了離開,我幾乎是將我所有的能力都展示給你們了,真要離開禁制,我才是最危險的吧。”
廣平的眉頭皺了一下:“你是說我們會恩將仇報?”
“您二位現在不會,可誰保證以后不會呢?還有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