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德莊子的莊頭所行的密事,孟言茉一時也沒有好主意,這莊頭明顯身后有貴人坐鎮,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齊王。
如今大皇子已經把東南水軍全部收入囊中,從近日民間百姓中日日的歡呼聲就知道,東南打了勝仗,倭人們吃了大虧。
齊王的冊封也已昭告天下。明武帝好戰,凡是對大明不服氣的,他都要打一打,這也使得國內的百姓生活日益窮苦。
也許是君主都是這樣好戰的人,百姓雖生活艱苦,但聽到東南大捷的消息,還是高興的手舞足蹈,士子們也是彈冠相慶。
真是大喜的事情,連帶著這個年更紅火了。
朝里的文臣們這時候該跳出來主張議和了吧。
孟言茉想水師這個香餑餑不可能只有護國公一方的勢力,那污池中化去的尸體大概都來自異己的一方。
從莊子里的閣樓的頂層隱約可見每天往東南運送官兵的軍船,孟言茉有時會望著夕陽殘血下映照下的通德江怔忪,這些將士們也許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為云端上那些大人物的博弈,獻出自己卑微的生命。
莫名的她只覺得那種畫面太悲憤,眼睛中會不由自主的濕潤,為那些將士們的英魂。
孟言茉隱約覺得自己的這種情緒似乎來自天篆冊的傳承,一個將士死在戰場上才是他的命運,這樣的死法太窩屈。
這不是自己的情緒。
孟言茉心里苦笑,這傳承真是找錯了人,她身為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指揮天下英豪為她所驅使,去開疆拓土?
她要是有個前朝公主的身份,她獲得這個傳承,也許會考慮造反起義做個女帝什么的,現在嘛,她也就只能為冤屈的亡魂,每日抄寫百遍佛經來超度了。
天氣越來越冷,呼出的氣在空中凝結,到了臘月二十八這一日,王嬤嬤已經做出幾笸籮的餑餑,有玉米面的,綠豆面的,豌豆面的,應有盡有。
“嬤嬤你這是準備開飯館啊”。紫靈好笑的看著王嬤嬤忙活。
“小丫頭懂什么,我們小姐雖然一個人在莊子上,這過年還是得像樣的過,你以為我做這么多是自己吃啊,這都是為了小姐。
你看哪個主人家在年節的時候,不要給下人發紅包糕點什么的。這些到時候,小姐送出去,誰不感念小姐的仁慈,體恤下人?”
“這話是理兒,嬤嬤的手藝誰敢嫌棄?我先吃一個哈”。紫靈說著就拿起剛蒸好的餑餑放嘴里,吃的很歡快。
“小蹄子手倒是快,不在小姐身邊伺候著,跑我這里躲懶”。
“小姐在書房呢,嬤嬤了解小姐寫字看書時不喜歡打擾”。
“那你不會守在耳房里啊。都是小姐性子和軟,縱的你們”。
“好好,這就去,就去”。紫靈拿起幾個餑餑,躲避著王嬤嬤的嘮叨,跑遠了。
“紫靈姑娘倒是很活波,很討喜呢”。花娘很喜歡紫靈的開朗,自從自己經歷了人生里最悲慘的事情后,她已經很少開心的笑了。
“她現在比之前是好多了”。王嬤嬤嘆口氣說道。
小姐的心還是太軟,哪個奴婢犯了那樣的紕漏,還能留在身邊做貼身大丫環伺候的?哎,小姐跋扈的名聲現在該淡了吧?
夫人生前定的姑爺在京城,應該沒聽到吧。
“嬤嬤這上面的花紋真漂亮”。花娘看著王嬤嬤用模子在一塊塊糕餅上印花。
“這是拜祭祖宗用的陰壽紋,是京城的相國寺的了塵大師首創的,傳說是佛祖憐憫天下蒼生失去親人的痛苦,在夢中傳授給了塵大師的,年節的時候,用這個花紋的糕餅祭拜祖先,上可告慰先人,下可福佑后人。
就是在京城里有這個模子的世家望族也不多,這原也是件大善事,可這模具的超度太耗費修為,傳言了塵大師一共在佛前超度供奉了一百具,不眠不休整整念了九九八十一天的往生祈福的經書,這才煉制出來的。
這是王家唯一的一件,是貴妃——是老太爺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夫人嫁進王家,老夫人把這件模具也當了陪嫁。
就是希望在年節的時候,在府里祭祀的大事上,可以露一露身手,好得長輩們的看重。”
“可憐夫人年紀輕輕的就走了”。
王嬤嬤最后情緒很低落。微微紅了眼眶。
花娘對這種傳說最感興趣,后來聽到王嬤嬤語氣中的傷心,她也難過的低下頭,想著小姐這么善良的人物,夫人定也是個大善人。
“不說這些了。我們今天還得把梅花餅做出來,等年三十貼了桃符,先人們也都要出來享受供奉了,我們到時還擺不上貢品,可是大不敬”。
王嬤嬤振奮了一下精神,繼續在蒸籠火灶間大展身手。
書房的花廳里,孟言茉見了孟離佑。
“小姐,這莊頭這兩天安排家眷離開,也在做一些后續工作,似乎是要離開通德,聽說府里的管事也同意了這莊頭的辭別。屬下是不是繼續跟蹤著他”。
“不用了,他要做的事我們阻止不了”。孟言茉是想過要給睿親王傳遞個提示的,可當初他就那樣離開,半字的交代也沒有,可見根本就沒把自己這個自薦的幕僚放在眼中。
自己也沒有門路聯系到他,罷了,就讓事情按照軌跡發展下去吧,他愛相信他的太子哥哥就去相信,等在最關鍵的時候,自己出手救他一命,他總不好讓整個孟家都抄了吧。
就算孟家拜托不了前世的命運,自己這從龍之功是不是能救自己和弟弟一命,脫離出孟家的連累,自立門戶?
被花娘頒發了善人卡的孟言茉自重生后,從來沒打算做個善人,就是善良,那也是偽善。不然在得知通德的垢事后,就該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昭告于天下,搞得人盡皆知。
這樣就算拉不下齊王,也能黑一黑他。
當然這個代價,就是自己的小命就保不住了。且不說到時候,齊王也許能來個死無對證,那莊頭是個什么東西,不就是他的一條狗,要殺就殺。
自己那肯定是活不成了,她可沒忘記當初在揚州城里連那大名鼎鼎的睿親王都被追殺,躲到自己的馬車中,可見齊王如今的勢力有多廣。
也許還有太子,還有日后的魏王也在對睿親王的追殺中摻合了一腳,誰知道呢。
師父那個老狐貍倒是有便宜就占,有危險就逃,值得自己學習。
“那小姐還有其他的事情吩咐嗎?”
“沒了,馬上就到年節了,離佑你辛苦了,好好的休息一段時間吧”。
孟言茉帶著笑意的烏黑的眼睛,像是星光下被山泉沖迪的黑寶石,即使在黑夜中也能使人感覺到希望。
孟離佑心中激蕩,單膝跪在地上,宣誓般的說道:“為了小姐,讓屬下上刀山下油鍋,也甘之如飴”。
這平常下人掛在嘴上已經聽不出半點誠意的話,被孟離佑說出有刀劍相擊的心驚感,使人聽到就知道這是肺腑之言,半絲口水都沒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