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錦

第148章:甄氏的打算

甄嬤嬤進來看到柳如眉好好的,似乎松了口氣。

她有意無意的擋在了柳如眉面前,笑呵呵的對孟言茉道:“九小姐恕罪,因為這奴婢的罪行實在是太惡劣,太太要親自過問,還請九小姐讓奴婢這就把人帶走吧”。

“嬤嬤這么闖進我這個主子的房間,不知道是甄府的規矩還是孟府的規矩?

或者是嬤嬤認為我一個小小的喪母孤女,在你眼里當不得主子?”

孟言茉黑洞洞的眼睛看著甄嬤嬤,冷笑著說道。

她的目光讓在內宅打拼多年的甄嬤嬤有種被嘲笑和針扎的感覺,似乎她和太太的打算,這位九小姐全都一清二楚。

看來這位九小姐真的不像是表面上表現的那樣聽話,她和太太果然都被她騙了。

實在是可惡。怪不得穿竹和鵲聲吃了那么大的啞巴虧。

甄嬤嬤也在心里冷笑。我就是看不起你一個喪母之女的主子,那又怎地。

面上她躬身,笑著賠罪道:“九小姐的話生生要了老奴半條命啊,老奴一個賤婢,承受不住九小姐的問責。這就給九小姐認錯了。

實在是太太等的急,回去晚了,就是老奴在太太面前有兩分臉面,也得受罰”。

“九小姐您看,不然,讓太太親自來給您解釋解釋?這個奴婢也讓太太親自來跟您要?”。

甄嬤嬤面上笑著,眼睛里卻滿滿的擠兌和輕蔑。

甄氏的丫鬟,孟言茉不能動,因為打狗也要看主人。

孟言茉的丫鬟在名義上甄氏是可以隨便處置的,因為這是一個以孝治天下的時代。

女子有不孝的名聲,那是“五不娶”之外最重要的一條,這樣的女子是沒有人家會要的。

男子有不孝的名聲,連好不容易獲得的功名也是能革除的。

更別說甄嬤嬤話語里說讓甄氏來給孟言茉解釋的話了。這也是不孝的行為。

“甄嬤嬤說笑了,我怎么敢讓母親勞動大駕,就算母親不在意身份,這個奴婢也沒有福分來享用母親親自來要”。

孟言茉同樣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那奴婢就謝謝九小姐的好說話了”。

甄嬤嬤一把帶起柳如眉,她身后的婆子們連忙接著,快步離去,似乎晚一步,這柳如眉就要被害一樣。

“哈哈哈,九小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做的那些好事統統告訴太太的”。

秋風中,傳來柳如眉狀若瘋狂的笑聲。

聽到她的話,甄嬤嬤眼睛大亮。看來這個在通德路上收下的賤婢真的知道一些調查不出的事情。

月前,她奉太太的命給金陵送信,可是老夫人回來的信上居然說道,九小姐除了在歸途中遇到公主外,其他的毫無奇怪的地方,兩年來,九小姐一直安分的待在莊子上,從來沒有出過莊子大門一步。

甄氏不甘心,她也不相信,在甄嬤嬤看來,九小姐如今就是很有底氣的樣子,這怎么可能是一個長輩不喜,喪母無倚的小姐應該表現出來的樣子。

像十一小姐那樣,每天小心巴結服侍太太,又充滿了小打算的樣子才是正常的。

看到甄嬤嬤和那些婆子們把柳如眉護的死緊的往甄氏院子里前去。

紫蘇有些擔心的對孟言茉道:“小姐,要是柳如眉把你曾經和睿親王接觸的事情告訴太太,這樣會引來老太太的不滿的”。

紫蘇今日才知道當初那位在龍王廟里貴公子原來有這么尊貴的身份。

好在只有她一人知道,小姐還曾經和那位公子單獨呆過一夜,要是這件事也讓老太太知道,后果真是不能想象。

何止是不滿,她私下里接觸外男,即使那個人是睿親王,她回來后根本就沒有向長輩提起回報過。

說是私相授受也不為過。

一般私相授受的大家女子的結局是什么?應該是病死吧。

再加上今日睿親王對她做出的輕,佻舉動,她會成為第一個被人用一頂小轎送進后院的孟家女吧。

她不想做任何人的小妾,包括那天下最尊貴的小妾。

她的婚禮不求奢華鋪張,但也絕對要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孟言茉清淺的遠黛眉微微皺起,她的手慢了,心軟了,如今后果來了。

“放心,再糟糕也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一般私相授受的大家女子自然是死路一條。

可是以她了解孟家人的脾性,他們絕不敢把她怎么樣的。

誰讓她的“情郎”不是一般人呢。

不過把她監禁起來倒是很有可能的。

甄嬤嬤帶著柳如眉眼看就要到汀溪院,誰知道本來面有狂色和興奮的柳如眉忽然無聲無息的倒在地上,嚇得簇擁她的婆子們一陣驚慌的逃開幾步遠。

甄嬤嬤也做過不少內宅的陰私事,她皺著眉毛來到柳如眉的跟前,把手指放在她的鼻息下。

果然是沒氣了。

再翻看她的眼瞼和口舌,還有指甲,都很正常,不是中毒。

身上也沒有任何傷口。

甄嬤嬤自認為見多識廣,可是她作為一個內宅奴婢,殊不知這個天下要讓人中毒,死去的方法,千奇百怪,無所不有。

她和幾個婆子合力把柳如眉弄到一個房子里,她把柳如眉的衣服波光,仔細的檢查身上各處,仍然沒有發現任何疑點。

她知道自己的手段就是比衙門里的仵作也是不差的,她都查不出的事情,就是報官野史無濟于事,何況今天是老太太的壽辰。

這個時候,因為一個奴婢讓官府上門,別說是太太現在才在老太太跟前站住腳跟得寵,就是今天那個老太太疼到眼里的娘家侄孫死了,恐怕老太太都會怪他死的不是時候。

“太太,找不出死因。”

甄嬤嬤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自己毫無發現的事情,語氣頗為低落。

“連嬤嬤你都沒有辦法嗎?”

甄氏驚訝道。甄嬤嬤是跟著她母親多年的老嬤嬤,辦事最是牢靠。

母親的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都是甄嬤嬤辦理的。

因為自己嫁到揚州來,母親不放心,這才讓甄嬤嬤跟來。

“是,奴婢從來沒有碰到過這么蹊蹺的事情”。

“是不是她做的?”

甄氏咬牙切齒,原來她那位一直聽話的繼女是這么的深藏不露。

“應該不是,以老奴看,九小姐縱然是有些手段,也絕不可能會這么厲害。太太想的太嚴重了”。

“那你說這是怎么回事?”

甄氏氣急敗壞的道。

甄嬤嬤朝的方向望去,低聲道:“太太,會不會是貴人出手的?皇家人的手段不是我們能想象的”。

甄氏冷嗤一聲道:“你也太高看那小蹄子了,縱使那小妮子長得好,可是在見慣美人的皇族人眼里又算的了什么。”

“她除了長相外,還有什么可取的地方,就是連她的親爹,我的老爺,都看不上她,還有她那個弟弟,蠢的讓人心情愉悅。

可是偏偏占著嫡長的名分,這些都是他的罪,這些都是我孩兒的東西,還有老爺以后的所有財物,也都是我肚子里孩兒的。

誰也別想搶走。”甄氏端莊的臉有了三分猙獰。

“既然她長相好,那我就讓她以后丑的沒人敢看”。

甄氏忽然嘎嘎兩聲怪笑,大著肚子,顯得畫面頗為詭異。

“嬤嬤,這件事情我就交給你辦了。辦好了,你家的三兒子就是在金陵出仕也不是不可能的”。

甄氏給出的條件,讓甄嬤嬤砰然心動。

她的大兒子天生癡傻,讓她傷透了心,哭干了眼淚。二兒子不學無術,在甄府替他找個差事也不好好做,整天和那些浪蕩子混在一處。

一次在賭場里和人爭執,拿殺豬刀捅死了人。全靠甄府,她的二兒子才沒有被處決,可是也要坐一輩子的牢。

她有的時候想,是不是她替老太太做的損陰德的事太多了,禍都降在了她兒子們的頭上。

可是沒有甄府,她的大兒子恐怕沒有銀子抓藥,二兒子恐怕早就被處斬。

她對甄老太太也是感激和忠心耿耿的,辦起事更是下得去手了,如果老天爺真要報應,就報應在她的身上。

直到她三兒子的出息,她才相信老人們說的那句鬼怕惡人,是真的。

只有這個小兒子,她從小就求了老太太,替他脫了奴籍。小兒子二十七歲時,終于考中了舉人,成為了舉人老爺。

在他們世代為仆的家里,她的兒子成了全族的榮耀,甄府的下人都說他們家的祖墳是冒煙了,祖宗顯靈了。

可是從那就再也沒有高中過,如今已經三十五歲了,正在準備甲葵科的會試。

如果有甄府的幫忙,她的兒子再也不用不用日復一年,日日苦讀,夜夜挑燈苦熬了。

聽說狀元老爺高中后,也只是做個七品的小官,有甄府的撐腰,她的小兒子在金陵府有個可以和狀元老爺相比的前途。

甄嬤嬤雖然心中火熱,可是理智還在,她強忍住心底的沖動,對甄氏勸道:“太太,您和老太太對奴婢全家的再造之恩,奴婢永生不敢忘。

可是,九小姐如今得了貴人的青眼,在一切沒有明朗前,在弄不清貴人對九小姐是一時興致還是真的有心思的時候,奴婢建議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妥當。

而且奴婢看九小姐一切很有把握的樣子,今日更是在眾多賓客面前露了臉,她畢竟是老太太的親孫女兒,如今老太太和族里的族老們都很看重九小姐呢。

我們是不是遲些時候再動手?”

“遲些?嬤嬤,你是不是年紀大了,手段不如以前一樣利落了。你看看我的肚子,我的孩兒還有五個月就要出世了。

我還沒有把最好的給他準備好,這怎么能行?”

甄氏不滿的看向甄嬤嬤。

“是,奴婢這就開始布置,準備”。

甄嬤嬤只好接下這個任務。這樣的事情,在往常也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可是她直覺九小姐和她以前替老太太對付的那些姨娘們和庶女們都是不同的。

她的心里有了一絲不安。不過想到小兒子的前途,她的心里又變得一片火熱,充滿了干勁。

啪啪啪的雨滴砸在滿地的枯黃葉子上,到了申時一刻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

“可一觀”三層樓上靠窗花梨木雕草龍紋束腰彌勒榻上,明耀盤腿坐在上面,案上小幾一副棋盤,他左手執黑子,右手執白子,正在自弈。

屋內高懸著數十盞雪影紗繪流云百福的紅木六角宮燈,把屋里照的亮如白晝,地上鋪著西納國進貢的金絲攢花羊絨地毯,掛著五色金彩繡浣花玉錦的帷幔。

原本質樸的被內務府隨侍的宮人布置后,充滿了宮廷奢華典雅的氣息。

雨滴砸在窗上,一粒粒的很響,雨越下越大了。

宮人們都垂著頭,一動不動的遠遠的站在角落里等著傳喚,睿親王下棋的時候,不喜歡太多人伺候在身邊。

“辦妥了?”明耀看著棋盤正在想著黑子的落處,很隨意的問道。

這件小事,派他的親衛出手,哪里還有不妥的道理?

“是,殿下”,一身黑衣的弦沙悄無聲息的站在明耀的面前,恭謹的回道。

落下黑子,明耀有些困擾的說道:

“這么心慈手軟的,可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抬頭看了一眼低頭恭謹的弦沙,明耀問道:“你說本王是不是對棋子太照顧了?”

弦沙哪里知道自家殿下在說什么,只是給他一個命令讓他殺了一只小蒼蠅,現在卻問這么高深的問題。

弦沙想,還是殺蒼蠅比較簡單點。

“殿下的決策總是正確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跟宣頭兒學,總歸是沒有錯的。

“丹心營鄭全康手下還缺一名小旗,你這就去吧”。

等了一瞬間,明耀從棋盤上的眼神掃向他,弦沙這才知道殿下不是說笑的,連忙躬身道:“是,屬下遵命”。

內心在哀嚎,不公平,為什么宣頭兒每次拍馬屁都沒被流放,他這第一次犯事兒就被發配到丹心營去了。

在整個西北軍中誰不知道,八大鐵營中,丹心營是最拼命的,每次打仗,都是沖在最前面的。

“別給本王丟人”。明耀的話在弦沙受傷的心靈又補了一刀。

意思就是,他要沖在丹心營前面唄?

“是,殿下放心”。弦沙心中含淚。

“殿下,你以后見不到屬下了,可要自己保重啊”。

明耀眼風掃過來,弦沙立即抱拳:“屬下告退”。

殿下,您對我這么忠心耿耿的屬下都是恁們的絕情,做您的棋子,那絕對是炮灰的命啊。

照顧?殿下您在逗我吧。

一點都不好笑。

沖進滂沱的秋雨雨幕中,弦沙駕馬離開。他決定以后都要討厭棋子。

黑子,白子,石子,都特么的討厭。

(這一章送給翠翠童鞋,謝謝你陪我聊天,謝謝你在沫沫君斷更時候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