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洗三禮,徐清涵閉著眼睛任人擺布。し她可不是小孩子,這樣被人拎出來放進溫水盆里,羞臊得很。
家中老安人、伯母還有幾位親戚將她團團圍住,都望著她直笑。
江嬤嬤不知她是故意閉著眼睛,還小聲跟徐清涵的母親齊氏說,“太太,您看二小姐怎生如此嗜睡?”
齊氏安慰道,“大夫不是說沒事嗎,嬤嬤就不要太擔心了。當初生令晨的時候,七災八難的,令晨不也好好的。”
只怕是那會兒傷了身子還沒好全,夭折的小少爺不就是因為這個···可這話江嬤嬤不敢對齊氏說。只勸道,“還是叫大夫瞧過才好,畢竟這么小的孩子···”
徐清涵睫毛抖了抖,自打發現她不肯喝乳母的乳汁開始,江嬤嬤就草木皆兵的。昨個江嬤嬤還找了大夫來瞧,可大夫瞧了半天,看不出什么來。
江嬤嬤直急的對大夫說,“這可怎么是好。昨個勉強喂了些米湯進去,可也不能日日喂米湯喝吧?”
大夫沉思片刻,誤打誤撞地說道,“既然能喂進米湯,那就用喂米湯的法子試試喂乳汁看。小姐身子弱,想來沒有力氣吃奶。”
江嬤嬤立刻著人去辦,果然喂到了嘴里。其實徐清涵身子好好的,就是臉皮薄,沒辦法對著乳娘的兩個“大白饅頭”大快朵頤而已。
收生姥姥手腳麻利地將她洗凈包了起來,期間她僵著身子,竟然一動也沒動。
接過手來抱她的老安人便笑著說,“你看這孩子,不哭不鬧,是個安靜的性子。當年你生晨姐兒的時候遭了多大的罪,想不到這個竟如此省心。”
“令曦確實不愛哭鬧。”齊氏淡淡應了一句,便不再說話。赤金鑲玉的抹額,襯得齊氏臉色有些蒼白。
“因失了血氣,大夫囑咐讓太太少說話。”江嬤嬤尷尬地解釋道。
令曦這個名字,是她祖父張之和一早就寫了封好的。兩個信封,兩個不同的名字。盼著添個男丁,誰知又是女孩。
徐清涵,不,現在是張令曦了。她明顯感覺到老安人聽了齊氏不咸不淡的回答后身子一僵,似乎是生氣了。
張令曦有些著急,齊氏竟然當著這么多人讓老安人沒臉,不知是沒有心機還是有恃無恐。
齊氏的妯娌楊氏冷眼看著,心里想,呸,她連個娘家都沒有,還作威作福的。又想起老太爺說齊氏出身書香門第,有大家風范,她就恨得牙癢癢。
可老安人似乎沒有跟齊氏計較的意思,反而慈愛地看著張令曦道,“這孩子的鼻子嘴巴都生的像她父親。”
一個婦人湊過臉來看了看,道,“確實像五哥,可惜她閉著眼,看不出眉眼像誰。”
這婦人是族中的旁支,平日少有來往。
“眉眼一定要像五弟妹,絕對是美人胚子。”老安人身邊的一個婦人說道。
“你們說誰是美人胚子?”門外探進來半個腦袋。見眾人看過來,她立刻露出一個笑臉,大大方方地走進來。
她先看了一眼母親,又看向老安人。然后就像小鳥似的一頭扎進老安人懷里,又環住老安人的胳膊抬頭撒嬌道,“祖母,是不是有了小妹,祖母就不疼我了。”
老安人笑著撫了撫張令晨的背,說道,“你們看看她,讓我寵的不成樣子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說祖母疼不疼你?”
“祖母自然是最疼我的,我還要母親再多疼我些。”張令晨笑著直起身子,又往齊氏身上湊。
齊氏笑著推開你,“一回來就這樣,沒個規矩。”語氣里盡是寵溺。
張令晨這才看向兩位伯母,福了福身子,語氣輕快地說,“見了祖母和母親一時高興,竟然忘了行禮,二伯母三伯母不會怪令晨吧?”似乎是認定了兩位伯母不會怪她。
“晨姐心心念念著你祖母和你母親,可見是個有孝心的孩子,我跟你三伯母又怎么會怪你。”二伯母梁氏說罷看向三伯母楊氏。
可不是,人家孝心大著呢!楊氏皮笑肉不笑,心里憤憤地想。憑什么齊氏和晨姐兒在老安人面前這么得臉。可她嘴上卻道,“是呢。也就五弟妹有這個福氣,養了這么好個閨女。”
她恨不得將“閨女”兩個字重重地說出來,再好也不過是個“閨女”,張家要的可是兒子!
齊氏只是笑笑,倒是老安人滿意地看了看梁氏,又指著張令晨道,“別看她是跟你們賠禮道歉,嬉皮笑臉地哪有個樣子。也就是孝順,不枉白疼她一場。”
“祖母慣會當眾揭我的短,還不是我好欺負。要是您這么說二妹妹,二妹妹早躲起來哭了!”張令晨嘟著嘴,似乎是不滿地抱怨道。
“看看,越說越是來勁!”老安人笑著,卻瞥了楊氏一眼。
楊氏心里咯噔一下。
前幾天昕姐兒撕了淮哥兒的書,被老安人訓斥了一番,哭著跑回了院子。老安人罰她抄十篇女誡,這事便也就了了。誰知張令晨這會兒舊事重提,說什么她好欺負,這話聽在老安人耳朵里,不就成了昕姐兒背地里埋怨老安人欺負她了!
楊氏吃了張令晨的暗虧,心里更是恨得緊。
二伯母梁氏將令晨拉到身邊,親厚地說“你看你一來,你妹妹就醒了。都說姐妹連心,真是讓人羨慕。”
梁氏說話聲音溫溫軟軟,又一臉羨慕,讓她這么一說,好像生個女孩,也是件很好的事情。
果然,盼著抱孫的老安人聽了她的話,心中那一絲介意也煙消云散了。老五媳婦還年輕,又不是不能生,遲早會生個兒子出來的。
不得不說梁氏說話,總能讓老安人心里十分熨帖。老安人本有心多照應她,可是想到她娘家是商戶,這心也就淡了。士農工商,商為末。
張令曦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每個人,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盤。
她的洗三禮,來的親戚并不多,說明張家雖然有錢,但并不是什么大戶。老安人以及一并婦女都沒有誥封。
“你們看她眼珠轉的,定是在想心事。”張令晨盯著令曦看了好一陣兒,驚奇不已。
“你妹妹她還小,哪里有什么心事可想的。”
“明明就是呀。”張令晨可惜地說道。
令曦眨了眨眼睛,似乎聽懂了似的盯著張令晨看。
張令晨也沖她眨眨眼,說道,“你這小東西,懶死了。我每次去看你,你都睡著!”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