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強行讓自己保持心境空明,整個心神都沉浸在腦中那卷被白霧包裹著的書籍上。
白霧牢不可破,長樂固執地想要一探究竟,許是她長久來不停的窺探,最上面的一絲白霧突然消失了,露出來一個字。
“法”
看清這個字后,長樂一陣欣喜,但腦袋卻隱隱有些刺痛。
她不曾停止,繼續探索,這刺痛感一開始不太明顯,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那股刺痛感越來越強烈,等到她看清第二個字的時候,便痛得全身顫抖,根本無法忍受下去。
“你看,那人全身顫抖,莫不是生病了吧?”一名等待考試的少女指著長樂,對身邊的同伴說道。
“生病了還來報名?這副作態無非是想博人同情。”說話的少女生的面若桃花,身上穿著精致華美的鵝黃色寬袖襦裙,帶著稚意的臉上一陣冷笑。
她說話的時候,沒有壓低聲音,仿佛是故意說給長樂聽的。
長樂不是沒聽到,只是又有什么要緊的,又不是自己在意的人,她何必在意別人的看法,更何況她現在最要緊的是看清這些文字,所以她紋絲不動,依然在腦中探索著。
少女見她一動不動,唇邊的冷笑更盛了,正欲開口嘲諷幾番。
“姐姐有所不知呢。”一道女聲從涼亭處傳來。
少女回頭望去,見有兩名女子向這邊走來,都穿著破衣舊服,走在前面的身量高些,平凡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身后的女子頂著一頭還算平整的枯發,看見她時,雙目放光,不停地盯著她身上的華服和配飾。
“你這兩個鄉巴佬叫誰姐姐?”少女一臉嫌棄,雪白纖細的手指指了指地上,“你們就站那,別靠近我,臭死了。”
劉小菊臉上的微笑僵住了,她和妹妹為了參加這次的考試,可是一早就擦了身子,如今不過是春季,怎么可能會有難聞的氣息。
而劉小梅看到周圍嫌棄厭惡的目光,頓時眼睛都紅了,瘦黃的小手將衣袖上的破洞補丁抓的死死的,生怕被人瞧見。
劉小菊咬了咬唇,她剛剛報名登記,居然在這里看見了趙長樂那傻子坐在石塊上發呆,聽到有人嘲諷,正想把趙長樂的身份說出來,不想卻遇到一個狗眼看人低的主。
“真當榮國公府的考試是這么容易通過的嗎?鄉巴佬兒也敢來湊熱鬧。”少女鄙夷地看了看這兩姐妹。
榮國公府這次考試只在年齡上設下了門檻,就是不得超過十六歲,所以來參加考試的人身份參差不齊,有官家小娘子,也有貧苦的村里人。
劉小菊快要氣炸了,憤憤地看了看紋絲不動坐在那里的趙長樂,頓時指著她,尖聲道:“這女的是我村上的傻子,她肯定是來搗亂的!”
“傻子?”榮國公府負責接待的婦人很是驚訝,長樂無疑是她見過所有女子里面生的最好的一個,如今年紀尚小,待長開后必定是個傾國傾城禍害人的絕色佳人,這樣得天獨厚的小娘子竟然是個傻子?!
不對,從長樂的舉止說話來看,不可能是個傻子!
婦人頓時目光不善地看著劉小菊,“你莫要胡說瞎謅,我見這小娘子很是正常。”
劉小菊挺直了脊背,“她和我是同一個村子上的,她的情況我肯定很清楚,大家別被她這副人模狗樣的皮囊騙了,她就是個傻子!”
華服少女本就見長樂模樣好,心中不爽,如今聽聞是個傻子,心里頓時好過了許多,走到榮國公府婦人面前,“孫嬤嬤,讓一個傻子來參加考試,這傳出去讓別人怎么看待以后通過考試的人?贏了一個傻子,這實在……”
說著,少女只覺得是荒誕至極,一想到以后別人提及自己,就說她不過是贏了一個傻子,她的臉面何存?
孫嬤嬤抬眼看了看依然閉著眼睛坐在石塊上的長樂,淡淡道:“你是在說榮國公府的考題太簡單了是嗎?在不知道考題下,十六歲之下能背出整篇《南華大意經》的不超過五人。別忘了你們的目的,是來參加考試,而不是質疑榮國公府的!”
少女心中不服氣,這傻子還參加什么考試,直接轟走就是了。
“張紫兒,輪到你了。”
張紫兒聽到自己的名字,也顧不得那個傻子了,微微提起襦裙,抬步向涼亭內走去。
時間流逝,太陽漸漸向西方沉落,張紫兒背出了一萬八千九百六十二個字,是此次考試的第一名。
直到此時,已經有十二人通過考試了。
劉小菊和劉小梅自然是背不出那么多,但她們并沒有就此離去。
“大姐,我們不回去吃飯了嗎?”劉小梅對于這次考試并沒有報以希望,不過是為了陪同自己姐姐來的,如今站了這么久,早就餓肚子了。
劉小菊望著長樂那邊,冷笑道:“我們就在這里看著,看著這傻子能背出多少個字來!”
劉小梅撇了撇嘴,“肯定背不出一萬五的,我們何必在這浪費時間。”
“小梅,你沒發現很多參加完了考試的人都沒走嗎,就連那瞧不起的人張紫兒也沒走,不外乎是留下來看這傻子笑話的,那傻子在那里坐了一天,我倒要看看能弄出啥子花樣來。”劉小菊雙手抱胸,見長樂一副平靜的樣子,咬牙說道。
“下一個,趙長樂。”
長樂終于睜開了眼睛,她里面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了,每看清一個字,腦子就是劇痛,她坐了一天,卻只看清了十二個字。
長樂站了起來,喃喃道,“我該怎么辦?”
一匹白色的駿馬停在了不遠處,低著專心吃著青草。
“刺激……”長樂抬頭猛地看向了那輛白馬身后的華美轎輦,平靜的雙目中透著瘋狂。
她真的沒有辦法了,她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成功,但是她必須要這樣做,因為這是她最后的機會。
有機會總比沒有機會好。
長樂一邊跑著,一邊這樣想著。
所有人都驚呆了。
張紫兒輕掩紅唇,一雙眼睛瞪得極大,“她這是……瘋了嗎?”
“這傻子……”劉小菊兩姐妹動了動嘴唇,竟不知該說什么。
長樂的頭重重撞在這頂華美的轎輦上,嫣紅的血從頭上緩緩地流了出來。
沉寂的花,該開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