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

第九十四章

這奴才雖然也很少瞧見死人,不過好歹是男人,膽子自然要比那些丫鬟大一點,就走到了凝兒的腳下,拿起板凳,站上去,然后將凝兒抱了下來。

凝兒的眼眸此時都是睜著的,死不瞑目,長樂有些同情的望著這個女子,她知道,她一定不想死的。不然她也不會在死的時候還睜著雙眼。

長樂伸出手,將凝兒的雙眸閉上了。

李真珠卻站在一邊,有些不敢接近。望著李真珠這般害怕的模樣。長樂有些想笑,卻笑不出來。長樂不怕死人。她見慣了,可是李真珠并不是這樣,長樂可以想象,李真珠是多大的勇氣,才能夠聽見凝兒死了,拽著她就往這邊跑來。

她其實可以不來的,不來看這個人已經快要冰涼的尸體。

剛才長樂給凝兒閉上雙目時,其實還有另外一個企圖,那就是探測凝兒的體溫。凝兒是額頭部位已經完全冰涼了,這應該是昨夜子時以前便上吊了吧?

想到這,長樂不禁有些苦笑,她怎么昨晚就那么直接的睡了呢?要是來看看凝兒,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吧?想到這,長樂發出了一聲重重的嘆息。凝兒本是無辜之人,卻生生冤死。足可見這幕后之人的心狠手辣。不是蔣氏,又會是誰?

李真珠捂著自己的嘴,盡量讓自己不要吼出來,但是李真珠的眼角卻不自知的落下了一滴眼淚。凝兒剛才的那副樣子還在李真珠的眼里面,揮之不去。想到這。李真珠閉上了眼,不敢再看。

長樂沒有過去安慰李真珠,這個時候,李真珠需要自己單獨的空間,她自己應該好好的緩緩。長樂看著凝兒的尸體,死時的痛苦在臉上怎么也落不下去。

這個時候,一個丫鬟對著長樂行了一個禮,然后問道:“趙小姐,可不可以把凝兒的尸體運出去了?”放在府里面太滲人了。攪得她們這些丫鬟都不得安寧了。

長樂冷眸的看了一眼那個丫鬟,這丫鬟的話里有話她自然能夠聽出來。“先等等吧。等薛夫子來看看再說。”

那個丫鬟眼底閃過一抹不贊同的情緒。雖是一閃而逝,卻仍然被長樂捕捉到了,長樂輕輕一哂,一絲嘲諷之色滑過面頰。這年頭。丫鬟都只為自己著想了么?

不過管怎么想。長樂瞇了瞇眼,開始打量起了屋中擺設。看見書桌上面似乎放著一張雪白的紙,走過去一看上面的筆跡歪歪斜斜。有些難以認出。

此時和凝兒比較熟悉的一個丫鬟絮兒走了進來,看見凝兒的尸體,發出一聲悲切的哭喊:“凝兒,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絮兒就要撲到凝兒的身上,卻被長樂阻止了。

“她已經死了,你就不要再驚動她的尸體了。”

絮兒看著長樂,眼底閃過一抹狠辣的光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樂今天看起來太好說話了,亦或是絮兒失去了朋友心中太難過,她竟然對著長樂就是一吼。

“是不是你害死的凝兒!是不是!凝兒雖然給你下了毒,但不是沒有毒死你么?你為什么要這么狠心的害死凝兒?!”

這話說道了最后,竟然帶上了凄厲的色彩。

長樂被問的一愣,眼底閃過些許不悅:“你看清楚,凝兒不是我殺的,她是自殺。”

絮兒一愣,呆呆的回頭,正好kan見了還在半空中飄蕩的那跟白綾,心中的防線似乎崩潰了,她癱坐在了地上,喃喃到:“凝兒,你為什么這么傻,為什么……”

長樂看完了桌子上那張紙上面的內容,面色有些沉重。

因為桌子上面的那張紙上面寫著的,正是凝兒的自訴。

“對不起,趙娘子,奴婢不應該害你的,都是奴婢一時鬼迷心竅,讓嫉妒沖花了雙眼,奴婢自覺無顏在這世上活下去,奴婢愿意以死謝罪!希望主子們保奴婢一個奴籍,別將奴婢發送到那賤籍中去,奴婢在此謝過了。”

如今凝兒已死,死無對證。她竟是就算死也要承擔下這份罪名嗎?長樂的心中有些莫名的難過。

看著張紙上面,墨跡已經完全干掉了,這也算正常,畢竟凝兒是昨晚就自縊的。

想到這里,長樂有些煩躁,如今這條線索也是斷了,該怎么才能夠找到真正的兇手呢?雖說她早有了懷疑的對象,但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她怎么敢去找她?

長樂低下頭,正巧看見了正在哭泣的絮兒,忽然嘆息,這絮兒突然失去了知心好友,心中怕是不好過吧。便對著絮兒招了招手,示意絮兒過來。

“你跟凝兒是不是很熟?”長樂似乎有些漫步經心的問道。

聽著這個問題,絮兒先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眼淚,對著長樂結結巴巴的說道:“是……是的。”

這結巴倒不是因為心虛,而是因為剛剛才哭過,語氣有些哽咽。

看著絮兒的傷心,長樂本不應該讓絮兒參與這件事,讓她好好緩緩,但是有一個問題她應該要問問。于是長樂抬起了頭,盯著絮兒的雙眸,一字一句的對著絮兒說道:“絮兒,你過來,你看看這張紙上面的,是凝兒的筆跡么?”

絮兒走過來,看著那張紙上面的一字一句,眼淚再度落了下來,最后那一句是多么卑微的請求?凝兒,凝兒,你為什么要這么傻,為什么!眼淚落到了那張紙上面,將一個字漸漸的暈開了些許。

長樂先是皺了皺眉,這張紙……卻沒太多想,只是望著有些悲傷過度的絮兒,繼u問道:“這是凝兒的字跡么?”

絮兒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對著長樂說道:“趙小姐,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不知道凝兒的字跡。”說道這里,絮兒抹了抹自己臉上的眼淚。

然后接著道:“凝兒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鬟,哪里買的起紙筆墨硯?她更是很少動手寫字,我就僅僅見過凝兒繡花,從未見過她寫字,我只知,這字跡和凝兒繡出來的自己不是十分相像。”

長樂剎那無言,這不是廢話么?誰繡出來的字和寫的字一樣呢?端看功底啊。不過這府中的丫鬟。因為府中有一個最好的夫子。倒也沾了些許光,大半丫鬟都會寫字。這是在其他人府中很難見到的現象,

長樂看著此時的絮兒,也知絮兒說的是真話。就揮了揮手。讓絮兒先下去了。絮兒這走的時候啊,可是一步三回頭,至此之后。她再也看不到曾經一起歡笑一起打鬧的朋友了。

世事便是如此多變,有的時候,或許只是一個不經意,身邊的人就變了,就沒有原來經常出現的那人影子了。

想到這,長樂發出了一聲嘆息,她做到了書桌前面的凳子上面。這只是一個小丫鬟的房間,能夠有一個書桌便是極限,怎么可能還配套一個舒服的椅子呢?

那張紙上面的一字一句還在長樂的腦子里面回旋,凝兒,你真的會這么甘心的認死么?如果你有那一瞬間的不甘心,我希望你給我留下了線索。長樂這樣對想著。

李真珠此時已經緩了些許過來,但還是不敢再往凝兒那邊望,她不想看見那具冰涼的尸體。李真珠想到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有些毛骨悚然,背后有尸體,這怎么會讓人不害怕?

李真珠幾步跑到了長樂的面前,想從長樂這里找到些許安慰。

長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了看李真珠,然后說道:“真珠姐姐,你要不要陪我一起找找凝兒留下來的線索?”

李真珠皺緊了眉頭,她現在連頭都不敢回!“你確定凝兒留下了線索?”

聽到這個問題,長樂先是搖了搖頭,如果知道了答案,她絕對不會在這里耗著了。但是有希望就要試試,不能夠讓罪魁禍首逍遙法外。想到這里,長樂隨手翻了翻桌子上面剩下的幾張紙,一不小心用力過度,紙張飛了起來。

忽然,長樂瞧見了一張紙,只剩下了三分之二……為什會有一張少了三分之一的紙?難道這就是她要找的線索?想到了這里,長樂的眼中放出了精光,然后望向了凝兒的尸體,仔細打量了起來。

凝兒的左手是放松的,但是右手……是緊緊握著的!似乎還能看見里面有著些許的白。長樂發現新大陸一般的把凝兒的緊緊握住的右手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抓出了里面一張血跡斑斑的紙條。

古代女子都有留長指甲的習慣,凝兒握得太緊,把自己的手生生的握出了幾個血指甲印,讓紙條也染上了鮮血。

李真珠看著長樂正在動尸體,嚇得有些不敢說話了,可是看見長樂似乎從凝兒的手中拿出了些什么,頓時有些激動,激動的都忘記了害怕,直接來到了長樂的身邊,直面尸體。

長樂打開了紙條,先看字跡,那自己竟然和剛才桌子上面的那張紙相同。看來桌子上那張紙上面的內容正是凝兒自己寫的啊,因為血跡,讓這上面的字有些已經模糊了。才寫好的紙張,墨跡本就沒有干完,在浸了血,花了些也很正常。

仔仔細細的辨認了一下,上面是一段讓長樂驚訝的不知該說什么的話。

“我覺得很對不起趙娘子和李娘子,事實上,是玉嬤嬤給了我那些毒藥,讓我暗害趙娘子……”

看著這一段話,長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手中不自覺的揉著那張紙條,紙條不受重力差點被弄爛。

好在李真珠的反映及時。阻止了下來,拯救了這一張證據。

“沒想到啊,竟然真的是老夫人想要害我。哈哈。”最后那兩聲笑,長樂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自嘲。

長樂拿著這張紙條,漸漸的鎮定了下來,這事還不能直接桶到老夫人那里去,還需要找其他人幫幫忙呢。

拉住李真珠,長樂就往薛洛的房間跑去,此時薛洛正在看書,死了一個丫鬟這樣小的事情報告不到他這里來,何況不是他院子中的丫鬟。

跑到了薛洛的門口,長樂急切的拍了拍門,對著里面喊道:“夫子,夫子,你在嗎?”

“什么事,這么急匆匆的?”薛洛打開門,看見是長樂,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聽到薛洛這個問題,長樂先是吸了一口氣,組織了一下語言:“夫子,剛才凝兒自殺了!”

“什么!”薛洛起身,就要往凝兒的房間走過去,這時,長樂遞出了一張紙條,容色認真的對著薛洛說道:“夫子,這是在凝兒的手中找到的。”

薛洛看了看長樂鄭重的免色,接過字條認真的看了看,越看眼中的怒火越大,他忽然有些蒼涼的笑了一聲,然后對著長樂一揮手,便開口說道:“走,去榮華院。我去給你們討回一個公道!哪怕是老夫人,在這府中,也斷不能一手遮天!”

三個人往榮華院走去,一路上并沒有發生其他什么事,到了榮華院,薛洛沒有敲門,直接把老夫人房間的門推開了,看著里面端坐著正讓丫鬟梳頭的老夫人。眼眸瞇了瞇。

薛洛腦子里面有很多種想法,每一種都有一個不同的下毒人,就連長樂自己下毒他都想過,但是唯獨,他唯獨沒有想到這毒竟然是蔣氏下的!這個事實讓薛洛的臉色有些不好kan。

老夫人本來對直接闖入她房間的人很不滿,但是一看到是薛洛,臉上的笑意又浮現了出來,老夫人看著薛洛,笑意滿滿的說道:“子清,你怎么來了?”

薛洛根本沒有聽老夫人在對她說什么,而是用眼神不斷的掃視著老夫人,而且眼神中還帶著些許不可思議的光彩。

老夫人的臉上的笑意有些放不住了,看著薛洛,抿了抿唇,又看見了薛洛身后的長樂和李真珠,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沉悶。“子清,如果沒有什么事的話……”你還是先回去吧這幾個字還沒有說出來,便被薛洛打斷了。

“我現在只問您一個問題,您最好如實回答我。”

老夫人眼皮子跳了跳,然后臉色不改的說道:“問吧。”

“讓李真珠中毒的糕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