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芳園的老夫人聽說了靜心苑的事,眉頭皺的緊緊的。
“瞧瞧她教出的好女兒!這也就是在府里,若是傳到外面去,簡直丟盡我定南侯府的臉!”
許媽媽面色也是有些不好看,六小姐愛占便宜路人皆知,但這回也未免做的太過了些。
老夫人專門找人給少夫人做的衣裳,她竟毫不客氣的一拿就拿走了一半。
心里雖然這么想,但她嘴上去不敢再說這話惹老夫人生氣,連忙勸道:“這不也說明少夫人性子好,大肚能容嗎,您就別生氣了,沒得傷了身子。”
老夫人聞言卻是忽的笑了:“性子好?怎么?你跟了我這么多年還沒有這點兒眼力勁兒嗎?”
許媽媽這回是真有些不明白了,莫名的看著她。
老夫人笑了笑,轉動著手里的佛珠:“若是你的女兒天天穿著仇人的衣裳在你眼跟前兒轉悠,你能高興的了?”
許媽媽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真不怪她沒想到這點,少夫人之前一年確實是太柔弱太沒有存在感了。
她都快忘了這女子在鎮遠侯府時是說一不二的驕縱小姐,脾氣只可能大不可能小。
這么看來,大夫人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不過也沒關系,她在老夫人眼里本就是個無足輕重的,扶正她也是迫不得已,不好過就不好過吧。
話說沈玉蓉回到了自己的梧桐苑,興沖沖的將幾件衣裙在身上比了又比,急不可待的將兩身夏衣挨個兒試了一遍。
雖然這夏衣做的已經比春衣大了一些,但她穿著還是有些緊,不敢有大動作,不然怕會崩壞。
她一邊試著夏衣一邊看著放在一旁的兩身春衣,有些不滿。
夏衣穿著都這樣緊,這兩身春衣定然是穿不了了,剛剛還是應該將四身夏衣都拿回來才對!
不過看著那兩身春衣她還是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大嫂初進府時的容顏她是見過的,那樣明媚動人的一張臉,若不是因為現在蒼白又瘦弱,穿上這樣的衣裳不知會多惹眼。
但是現在這裙子被她拿來了大嫂就穿不了了,想到這兒她就覺得莫名的開心。
剛剛應該借機將另外那幾身都毀了的,那她就一身都穿不了了!
她邊想邊拿起了繡簍子里的一把剪刀,將那精美的衣裙一點兒一點兒的剪碎……
華美的衣料紛紛灑灑的飄落到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再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我穿不了,誰也別想穿。
我沒有的,誰都沒有才好!
定南侯府花園,八小姐沈玉青正站在一株梨樹下。
丫鬟翠屏在一旁指揮著一個婆子搭著梯子剪下了幾支花枝,放在籃子里準備帶回卿柳閣。
此時,一個火紅的身影從遠處走來,搖曳的裙擺將周遭盛開的石榴花都比了下去。
那身影本已經要往詠竹苑的方向去了,看到他們后卻又刻意轉了過來,漸漸靠近。
“六小姐。”
翠屏恭謹地給沈玉蓉請安。
“六姐姐。”
沈玉青也福了身子,給這個曾經與她一樣是庶女,現在卻一躍成為嫡女的姐姐行禮。
沈玉蓉瞥了他們一眼,像只高傲的孔雀一般仰著脖子,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八妹妹真是好心情,竟有心思在這里賞花。”
“閑來無事罷了,六姐姐這身衣裳可真好看,以前似乎從未見過呢。”
沈玉蓉見她問起,更是得意了幾分:“云霓坊最新做的,料子和花式都是最新的,你自然沒見過。”
“云霓坊制的衣裳嗎?難怪如此惹眼。想來是上次陳娘子進府的時候給六姐姐裁制的吧?我就說嗎,母親如此疼愛姐姐,不論是給誰做衣裳總也不會忘了給姐姐你也做一身的。”
沈玉蓉聞言臉色變了變,沈玉青卻仿佛沒看見,仍舊看著她的衣裙。
“這顏色和樣式真是好看,將姐姐襯得越發明艷了。只是……怎么看著好像不大合身似的?是量身的時候出了什么差錯嗎?若是如此的話可得找云霓坊好好說道說道,他們是靠手藝吃飯的,怎能如此糊弄人。”
沈玉蓉臉色又差了幾分,嘟囔道:“這是大嫂送我的,我穿著只是稍微緊一些罷了,哪里就不合身了。”
沈玉青似乎是有些吃驚,接著又是有些艷羨:“原來是大嫂送給姐姐的?大嫂與姐姐關系真好,妹妹我好生羨慕呢……”
沈玉蓉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緒又高漲了起來,得意的道:“那是,這次云霓坊一共給大嫂制了八套衣裙,她送了我四套呢。想來她也知道我是這定南侯府的嫡女,不可輕慢了去。至于旁的什么不相干的人……她自然是不會理會了。”
說到最后她還將沈玉青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幾眼,言中之意再明顯不過。
沈玉青卻似乎完全沒聽出來,仍是一臉羨慕的神色:“祖母竟然讓云霓坊一次給大嫂做了八套衣裙,對大嫂當真是好,侯府上下可從未有誰有過如此殊榮呢。難怪大嫂愿意分給六姐姐四套,任誰能夠一下子得到這么些云霓坊的衣裳,想必也不會吝嗇于送別人幾套的。”
沈玉蓉心里咯噔一下,剛剛那一點兒喜悅之情瞬間一點兒都沒有了。
是啊,祖母對大嫂如此大方,一次就讓云霓坊給她制了八身衣裳,卻完全沒有想起自己這個嫡女。
還有大嫂,她的衣裳這么多,自然是不介意分給她幾件了。
難怪她一點兒心疼之色都沒有,想必她心里還在暗暗高興吧?
明面兒上擺出一副端莊賢惠的樣子將衣裳分給了她,心底里卻是一副施舍的姿態。
瞧瞧,定南侯府堂堂嫡女竟連云霓坊的衣裳都沒有,還得靠我送給她。
嘖嘖,真是可憐。
她一定是這么想的吧?
一定是!
沈玉蓉不知自己是怎么從花園離開的,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在母親的詠竹苑了。
李氏看著她身上嶄新的衣裙就生了氣,開口斥責:“你這衣裳是哪里來的?從你大嫂那兒要來的是不是?誰準你去要她的東西了!你難道缺這一身衣裳嗎?我是虧了你的吃穿用度還是怎的?你知不知道……”
“對!我就是缺這一身衣裳!我堂堂定南侯府嫡女!還沒有個嫁進來的外姓人受寵!想穿一件云霓坊的衣裳還要去她那里討要!”
“我這到底算是哪門子嫡女?哪個府里的嫡女像我一般受人眼色?”
“就因為我娘是由妾室扶正的所以我就活該被人看低一等嗎?我就活該被人戳著脊梁骨唾罵,說我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登不上臺面的東西嗎?”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扶正!你為什么不老老實實當你的妾室!我若始終只是個庶女便也認了,為什么要讓我不上不下的……”
一聲響亮的耳光打斷了她的怒吼。
李氏氣的臉色漲紅,胸脯急劇的起伏著,停留在半空中的手不斷顫抖,上下牙不斷磕碰,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