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夫人氣的差點兒跳腳,誰出門會沒事兒特地帶著一個門房傳話的小廝啊!
這要是現在去鎮遠侯府把那小廝拎過來當面對質,就算事實說清楚了又如何?
越是掰清楚了越丟人!難道要讓北安城所有人都知道,她為了避開沈老夫人而沒給鎮遠侯府下帖子,進府后還因此被拉著強行對質嗎?
夢寶聽著兩人你來我往,一顆心都懸了起來,生怕兩個老太太一言不合打起來了。
蘇老夫人戴著這么一身金子都不嫌沉,身子骨定然不差,別到時候讓老夫人吃了虧啊!
說實話,她心里更多的還是偏向老夫人的,雖然老夫人以前對蘇夢寶不聞不問漠不關心,但最起碼她也沒什么壞心。
但這位蘇老夫人可是跟她那侄女以及孫女是一條心的,表面上對蘇夢寶挺好,心里其實巴不得蘇夢寶去死!
夢寶抬眼看向沈南竹,示意他勸一勸。
沈南竹卻只是微微一笑,給她遞了個安心的眼神。
夢寶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是不是他親祖母啊?
沈南竹見她翻白眼反倒笑的更深,心想這丫頭果然宜喜宜嗔,怎么都好看。
老夫人正和蘇老夫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應對,偶然瞥見自己孫子唇角的笑意,竟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這孩子……笑了?
他竟然……笑了?
阿竹自幼受他父親的影響,喜怒不形于色,已經養成十余年的習慣了,對自己這個祖母也只是比對尋常人更溫和幾分,現在竟然對著夢寶。笑了……
蘇老夫人還在高聲辯駁著什么,卻見房里沒人理她了,一時間極為尷尬。
尋常人被這樣羞辱一番早就憤然離去了,她偏與眾不同,一屁股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手上的赤金鐲子磕到木椅扶手咣當響了一聲。
這一聲響讓老夫人回過了神,皺眉看向她。越發覺得這人真配不上當夢寶的祖母。平白給夢寶丟人!
那老鎮遠侯也當真是個渾人!竟給鎮遠侯府留下這么大個禍害!鎮遠侯府之所以有他們定南侯府在背后扶持卻還只是個三流世家,全都是這老蠢婦害的!
當年阿笙那孩子眼看擢升在望,偏這老蠢婦這個時候鬧著要他娶她那娘家侄女當什么平妻!
世家大族。哪來的什么平妻之說!
更何況阿笙的正妻尚且在世,成親也不過一年而已!
阿笙不肯,這老蠢婦便吵吵鬧鬧不肯罷休,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折騰。還把這事兒大肆宣揚,搞的整個北安城人盡皆知。硬說阿笙原本是答應了的,后來因為怕媳婦兒生氣才又反悔!
即便這件事最終以阿笙納了她的娘家侄女為貴妾而告終,并未真的鬧出什么平妻,但阿笙的名聲卻終究是讓她給敗壞了!
原本板上釘釘的擢升非但沒了。還被調任到一個偏遠的苦寒之地任職,說是平調,但誰都知道這就是降職了!
好不容易在任上做出了一番業績。再加上老定南侯從中周旋,總算是調任到北安城附近的官署任職。
原本以為再好好經營一番便可以將之前的事情抹消一二。重提擢升之事,誰知這老蠢婦這個時候又好死不死的以阿笙的正妻當時還無所出為由再次提起了平妻之事!
盡管阿笙始終堅持不肯,直到他的正妻離世之后才在蘇老夫人的軟磨硬泡下扶正了蘇周氏,但他的仕途卻是因此而停滯不前,再沒有邁進過一步!
這都是這老蠢婦害的!全都是她害的!
老夫人真是越想越氣,直恨自己當年怎么沒有直接沖到鎮遠侯府去一包毒.藥藥死這個老蠢婦!
阿笙是老夫人的夫君老定南侯手把手教出來的孩子,品性才華樣樣不差,她自己當年也是將他當親兒子對待的。
這樣好的一個孩子,竟被這老蠢婦禍害至此!禍害至此啊!!
如何能不氣,如何能不氣啊!!
老夫人扶著胸口急劇的喘了幾口氣,夢寶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拍撫。
這是怎么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說著話,怎么突然間就變成這樣了?明明一直都是老夫人占上風的啊。
老夫人看著夢寶滿臉擔憂的樣子才稍稍平復了下來,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祖母沒事。”
夢寶點點頭,忍不住抬頭瞪了沈南竹一眼,讓他勸勸勸勸他不聽!真氣出什么好歹來看他上哪兒后悔去!
沈南竹是真不知老夫人會如此生氣,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但見她氣鼓鼓的瞪著自己的樣子又覺得有些好笑,心底有一絲奇奇怪怪的感覺。
這感覺就像昨晚她的呼吸噴灑在自己脖頸上一般,癢癢的,麻麻的,讓他忍不住想將她抱在懷里蹭一蹭。
一直看著這一幕的蘇老夫人可又不樂意了。
自己剛剛氣成那樣也不見這丫頭問一句,這老太婆不過喘了幾下她就上趕著湊過去了!
她這才嫁來定南侯府多久就忘了自己的娘家了嗎?難怪昨日把三丫頭氣成那樣!
看著夢寶與這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樣子她就更是來氣!都怪蕭兒總是說什么謹慎行事謹慎行事!
多少年前自己就說直接趁著阿笙那小子不在家的時候把這孩子丟到井里溺死算了,偏她說什么要捧殺,這樣才能名利雙收。
自己竟然還傻乎乎的信了她!裝模作樣的疼了這個孫女這么多年!
可結果呢?捧是捧了,殺呢?這丫頭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比她們誰都過的好嗎!
而且這好日子還是用三丫頭的幸福換來的!這丫頭現在占的是三丫頭的位置!她的一切原本都該是三丫頭的!都該是他們蘇周氏的!
對了!自己今日可是專程來給三丫頭出氣的!怎么能忘了正事!
此時在北安城另一邊的鎮遠侯府中,閨名周玉蕭的蘇周氏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心中陡然升起一陣不好的感覺,皺了皺眉,問向自己身邊的丫鬟:“老夫人呢?”
丫鬟答道:“老夫人一早就出門了。打扮的很是隆重,好像是去定南侯府了。”
“什么?”
蘇周氏一驚,猛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糊涂!糊涂啊!”
定南侯府中的蘇老夫人可不知道此刻正有人罵她糊涂,她看著一臉關切伺候老夫人的夢寶,沉聲道:“二丫頭啊,祖母腿腳一直不大好你是知道的,過來給祖母捶捶腿。就像以前在府里那樣。”
夢寶拍在老夫人背上的手僵了僵。心里暗暗嘆了一聲,這蘇老夫人可真是……不自量力。
果然,還不待夢寶開口。老夫人冷笑一聲,對身旁的許媽媽說道:“夢寶還要伺候我,騰不出手來照顧她,你去把廚上燒火的秦婆子叫來。秦婆子力氣大,給她這種身子骨硬朗的人捶腿正合適!”
這話真是越說越難聽了。當著夢寶的面一點兒面子也沒給蘇老夫人留,顯然是希望夢寶能跟這樣的娘家人清清楚楚的劃清界限。
夢寶忽然很理解為什么自己昨日當著沈南竹的面說了那樣一番驚人之言都沒有被他嫌棄斥責了,合著人家還巴不得她跟自己娘家水火不容能離多遠就多遠呢……鎮遠侯府這個娘家在定南侯府眼中真是有還不如沒有啊……
蘇老夫人一聽讓個燒火婆子來給她捶腿又差點兒跳腳,身邊高媽媽一再的給她使眼色才將她壓了回去。
別說夢寶現在已經嫁入定南侯府。本就該以伺沈老夫人為先。
就是夢寶沒有出嫁,在沈老夫人和蘇老夫人之間,那也是沈老夫人一句話讓她伺候誰她就得伺候誰的。
沒辦法。人家身份地位在那兒擺著呢!
老夫人看著蘇老夫人那氣呼呼的表情,不屑的嗤笑了一聲。
想當著她的面打壓使喚她的孫媳?做夢!
蘇老夫人一再的打壓夢寶不成。又犯起了渾,哭喊著說夢寶有了夫家就忘了娘家,昨日怎么怎么羞辱她的親妹妹,又怎么怎么說出那樣姐妹離心大逆不道的話。
還說她自己身上穿的戴的有什么什么是蘇夢婉送給她的,卻沒有一件是夢寶送的。蘇夢婉是如何如何孝順,夢寶又是如何如何不將長輩放在心上等等。
夢寶聽了倒也不急,笑著道:“繼祖母,您手上的戒指里頭有三個原是我送給三妹妹的,您脖子上這串珍珠鏈子也是我送給三妹妹的。還有您這身衣裳的料子,原本是父親特地從任上給我帶回來的,一共兩個顏色,這個顏色我覺得自己年紀小壓不住,倒是您穿著更合適,正好三妹妹當時也在我那兒,我送了她一些別的東西,讓她回去的時候順便幫我把這料子給您捎去。怎么,她沒跟您提起這是我送的嗎?”
其實蘇夢寶當初也沒少送蘇老夫人東西,偏偏蘇老夫人都看不上眼,只看得上蘇夢婉送她的。
而蘇夢婉送的東西明顯都是借花獻佛,而且還是她從蘇夢寶那里拿去之后又不大喜歡,覺得不適合自己,這才轉手又送給了蘇老夫人。
偏偏這樣的東西都被蘇老夫當做寶,還覺得那個孫女多么孝順。
夢寶想想都覺得無語,這老太太的一顆心真不知道偏到哪兒去了!
她這一番話讓蘇老夫人一陣語塞,目光有些閃躲,嘴里卻嘟囔道:“三丫頭說了,我忘記了。”
說完又有些不忿:“送給別人的東西記得這么清楚作甚!有這功夫怎么不多記記別人送了你什么!別人對你有什么恩情!”
夢寶又笑了,這回笑的更加燦爛:“繼祖母,我當然記得啦。我每年生辰您都送我三個銀錁子,年節時候送五個,我全都好好地收著呢,一個也沒用!”
蘇老夫人一張老臉立刻掛不住了,沈老夫人則朗聲大笑,連連拍著夢寶的手:“那可都是你繼祖母的心意!你可得收好了!”
“是,孫媳知道。”
夢寶乖巧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