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黃葉滿地,霜染道旁樹。
一騎絕塵,飛馳向數里之外的天幸京。
那是天幸國的大心臟,一國首善之地。
到得早不如到得巧。天幸京城門徐徐開啟,這位墨綠衣裝的騎士手舉一枚令牌,隨手扔下十幾枚小巧精致的銀梅花,長驅直入,沒有絲毫停頓。
守門的幾員小兵咽了口唾沫,眼睛閃閃發光,不等起身就爬向那些銀梅花,瞬間哄搶成一團。
一員小兵眼疾手快,搶到幾枚銀梅花塞進胸袋,抻著脖子遠遠望著那騎士遠去時騰起的煙塵,感慨道:“還是貴妃娘娘的手下大方”
那位騎士高舉的令牌上深深地鐫刻著一個“翊”字,那是翊坤宮的出入令牌。蒙圣上恩典,這枚令牌不僅可以自由出入皇城,還能在天幸國所有郡縣行走,能在任何時間叫開任何一座城門。
小小一枚令牌,卻可以看出圣上對翊坤宮筱貴妃的寵愛之隆盛近日,有消息從宮里傳出,圣上擬在元旦那日大封六宮,筱貴妃很有可能晉為皇貴妃,位同副后,直逼中宮
筱貴妃出身雖不高,卻有個足夠頂門立足的好兄長,便是數年前才封了汾陽侯的筱文軒。這位侯爺頗為務實,兢兢業業地打理著筱貴妃與筱家這些年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家業。
數年過去,汾陽侯府的家財也算京中有數,出手更是豪闊大方。筱貴妃能在宮中如魚得水,得兄長財力支撐,也是重要原因。而汾陽侯也因慷慨闊綽,結下不少善緣。
那員騎士顯然身有要事。一路縱馬狂奔,哪怕是鬧市也絲毫沒有收斂。但這人所過之處,徜若驚起百姓不安,便必定灑下一把銀梅花以做補償。這也是幾年來翊坤宮與汾陽侯府的行事規矩之一。
再對這位騎士不滿,看在那些可愛的銀梅花的份上,被驚擾的百姓也就不那么反感這位盛寵的貴妃娘娘了。
騎士策馬急馳,很快就接近了皇城。到了皇城的城墻之下。這人勒馬停步。高舉令牌,聲音嘶啞地大聲喝道:“翊坤宮辦差回宮,速開宮門”聽其說話。原來是位女子,年歲應在二十歲上下。
有一位御林軍將領飛快奔來,見到這員騎士,呵呵笑道:“真是好巧。那日是本將軍送聽風姑娘離的宮,今兒又是本將軍迎的聽風姑娘。”
聽風從馬上躍落。將令牌交給這位三十多歲的大胡子將軍查看,忙道:“確實是巧了,向將軍,聽風有禮。”
說罷。她福身行了個禮,同時輕飄飄地遞過去一張銀票,笑吟吟道:“向將軍和諸位御林軍兄弟辛苦了。如今天氣轉冷,這是咱們娘娘的一點心意。給大家伙兒買碗熱茶喝。”
向副將根本就沒有看那令牌一眼,剛接過來就又雙手將令牌交還給聽風,順便接過那張五百兩的銀票。翊坤宮向來大方,不僅是他,但凡值守的將領,個個兒都被翊坤宮出入辦差的宮人打賞過。
不過,五百兩也算是打賞的大數目了。他樂得合不攏嘴,命令手下打開宮門,殷勤地陪著聽風往里頭走,一面笑道:“娘娘的恩典,咱們沒齒難忘。聽風姑娘還是快點回宮吧,免得娘娘久等。”
馬匹也不要了,聽風謝過向副將,進入宮門之后,便有兩個小太監抬了一乘小轎飛也似地跑過來。聽風上了小轎,這專門訓練來抬轎的小太監個個健步如飛,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向后、宮狂奔。
但也跑了將近半柱香的時間,聽風才到了翊坤宮的宮墻之外,掀簾可見翊坤宮高大巍峨的朱紅大門。兩個小太監得了聽風的賞,笑嘻嘻地跪地謝過恩,再高高興興地抬著轎子重回宮門。
各宮主子跟前,都有得臉的大宮女或者掌事嬤嬤。但也并非所有大宮女、掌事嬤嬤都能有宮中乘二人小轎之權。小太監們眼睛利得很,這翊坤宮的差使是頂頂拔尖的上等差事,沒有打點好車轎司的老太監,還排不上號能上前當差呢。
此時,翊坤宮已然宮門大開,熱鬧得很。正門進出的是各宮前來請安的嬪妃,兩邊側門進出的則是出入辦差的翊坤宮宮人們。
中宮的許皇后身體向來不好,皇帝便賜了筱貴妃協理六宮之權。除了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或是一年當中的節日,嬪妃們都不去給許皇后請安,免得擾了皇后靜養身體。
既然筱貴妃主理宮中事務,嬪妃們自然要多尊敬她一些。開始時,只有幾個低位的小答應小常在日日往翊坤宮獻殷勤,但自從這些小答應小常在忽然得了圣寵晉了位份,便有貴人、嬪等位份的嬪妃出入。
再后來,八從妃當中的幾位娘娘也偶爾來給貴妃娘娘問聲安。到了如今,就連四正妃當中,與筱貴妃位份平齊的石淑妃都成了翊坤宮的常客。
石淑妃因經常見到皇帝,恩寵比之從前要多了幾分,就連她所出的八公主也經常得到皇帝的賞賜。嘖嘖嘖。
要說這后、宮里,從來沒有登過翊坤宮門的除了許皇后,那就是已經擺明車馬與筱貴妃不睦的呂賢妃了。呂賢妃家勢顯赫,呂家是天幸國著名的老牌世家,呂氏在閨中時便是頂尖的貴女,如何看得上出身寒微的筱氏何況,這筱氏還死死地壓在了她頭上
駐足打量了一番絡繹不絕進去的宮嬪們,沒覺出什么異樣,聽風才從左邊側門進了宮。側門守門的小太監小春子一見她回來了,喜孜孜地上前行禮:“聽風姐姐您可回來了娘娘一天打發三回人來問,可盼著您呢”
聽風扔給小春子兩枚銀梅花,笑罵:“小猴精兒,就你嘴甜。快去給謝公公送個信兒”
小春子喜笑顏開,接住銀梅花,脆生生地應了一聲,轉身便疾步往翊坤宮的正殿跑去。聽風從云杭府趕回京城,一路曉行夜宿,乏得厲害。但她匆匆回了后殿自己的寢房,換了一身干凈宮裙,也急急趕往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