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丹田處平靜下來,那種折磨她死去活來的痛楚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涼的感覺。
這種感覺非常舒服,仿若剛經歷嚴寒刺骨的寒冬,轉眼便是春回大地的人間。春風嫵媚,春日融融,鳥長鶯飛,花木扶疏。
安云舒服的呻吟了一聲,先前猶如割裂般的四肢百骸同時注入了一股生氣,生機勃勃的氣息。她感覺全身軟綿無力,卻又舒服無比,像是盤踞在母親肚子里的嬰兒,混沌中貪婪的吸收母體的精華,而不用擔心任何外來的傷害。
慵懶的感覺讓她沉迷,讓她沉醉在其中不可自拔,想要就此深深的睡去。
“樓主,樓主……”
安云昏昏欲睡時,有人在她耳邊不停的用急促的聲音叫道。她眉頭微微蹙起,不悅的揮了揮手,想要趕走耳邊嗡嗡嗡惱人的聲音。
“樓主,快醒醒,快醒醒。”那個聲音依然執著的叫著,而且還有人在劇烈的搖晃她。
安云想要睡覺,卻偏偏有人和她作對,就是不肯讓她好好睡一覺。她不由惱了,突的睜開眼,想也不想的一劍斬了過去。
劍刃剛剛落下,立刻便停住了。
“卓不凡,怎么是你?”安云茫然問道,劍刃距離卓不凡的鼻尖不過一分。
卓不凡眼神發直的看著鼻尖寒光瀲滟的明肌雪,感受道劍身上傳來刺骨的冰寒,鼻尖卻涌出一層細汗。
好險!他卓不凡混跡修道界足有兩百多年。期間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危機,更不知道闖過多少龍潭虎穴,每一次都能逢兇化吉大難不死,可今兒可差一點就死在這里。
安云見他死死盯著明肌雪,后知后覺的撤回手中飛劍,又問道:“你們不是在青衣十三樓嗎?怎么都來了?我先前好像聽到關山的聲音了。”說完,她才打量四周的環境。
她還在地里,五行遁法的透明光影自動分開了周圍的泥土,留給她一個容身的空間。
“樓主,此時危機重重。不是說話的時候。你還能走嗎?”卓不凡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安云身前的血跡,緊張的問道。
安云試著運轉氣息,只覺原先被破壞的經脈仍然隱隱作痛。但全身的靈氣運行速度卻快了近乎一倍。
“咦?”安云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再次運起靈氣。靈氣的運行速度的確比原先暢快了許多,而且宏大了許多。
安云又驚又喜。
驚的是姑蘇道人的摘星手雖然沒有直接命中她,然而她受到的波及足矣讓她死了幾回。就算僥幸不死。全身經脈至少也會被毀掉大半,可是她現在的經脈完好無損。喜的是她透過內視之法,竟發現經脈不僅無損,還被強行擴大了一倍,就連她的丹田,也擴大了接近一倍。難怪剛才運行靈力時,速度和力量都比原來快了一倍左右。
卓不凡聽她驚呼,以為她傷重難以移動,兩天灰色的長眉不由糾結的擰在一起。現在此處到處都是修士,人人對安云喊打喊殺,如果安云身受重傷不能移動,他要怎么把她帶出去呢?
安云見他神色凝重,笑道:“卓不凡你別擔心,我沒事,我們快走。”
“啊?”
此地不宜久留,安云不再多說,重新運起五行遁法,微微辨別了方向,在地下如履平地般疾馳。
卓不凡愣了愣趕緊跟上,一路上見她速度竟比在地面時還要快上一分,不免有些詫異,又有些驚駭。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前面的嬌小人影了,明明年歲那么小,修為竟與他齊平便有罷了,她怎么能硬抗金丹修士一擊卻毫發無損,反而修為更加精進?
雖然姑蘇道人的摘星手落地時,安云已經鉆進了地下,還調整了方向,避免正面的攻擊。可不管怎么說,那畢竟是金丹修士出手,哪怕只是一絲的波及,也足矣讓安云死的不能再死才對?
卓不凡設想自己要是身在安云的處境,此刻定然已經魂飛魄散粉身碎骨了,哪里能像安云一般屁事沒有,比他還活蹦亂跳?
這這這……這真是太過分了?還有沒有天理?難道她是上天的私生女不成?
安云哪里知道卓不凡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其實心里也十分不解。經脈的確憑空擴大了一倍,靈力運行和數量都比原來增強了一倍,這從施展五行遁法的速度上就能感覺的出來。
最讓她驚喜的還是丹田的容積被生生擴大了一倍不止,丹田上被星辰之力破壞的裂縫已經修補完畢,整個丹田比原來堅固了不少。安云暗暗估算,現在的丹田足矣承受先前星辰之力的破壞而不會有絲毫損害。
也就是說,她現在雖然還是筑基期四層,卻因禍得福,擁有堪比筑基后期的經脈強度和丹田容積。
兩人一路在地底疾行,安云神識擴散出去,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她猜的沒錯,不僅她的經脈丹田有了很大的改善,就連神識也有所提高。她原先神識擴展的極限是千里之外,相當于金丹初期修士的神識擴展范圍。如今卻足有三千里開外,而且神識范圍內一切變得更加清晰,清晰的仿佛沒有任何隔閡,這和金丹中期修士的神識沒有絲毫差距。
擁有了好比金丹中期修士的神識,安云逃起來更加如魚得水,帶著身后的卓不凡避開了前方修士的堵截,躲開會遁地術修士的糾纏,向著原來的目的地,快速的沖去。
寧向直和姑蘇道人感應到安云的氣息快速的與他們拉開距離,不禁又氣又急。寧向直瞟了姑蘇道人一眼,冷哼一聲:“廢物。”自然是嘲笑他堂堂金丹中期修士。放手一擊竟留不下一個筑基期修士。
姑蘇道人臉上一紅,心下也惱怒萬分。不過他的確沒有留下安云,就算心下惱怒,卻也無話可說,只得心頭憋屈。偏生雷氏兄弟苦苦糾纏著他不放,兩人盯著定星盤的眼神灼熱無比兩把雷系飛劍繞著他下死手的攻擊。
“滾開!”寧向直突然大吼,山河扇一抖,四座山岳憑空而生,向著四方蠻橫無比的撞去。
“哎呀,寧兄。好一招四方來儀。大家都是玩山的。也試試在下這座陰陽峰如何?”
說話的是一名身穿黑白袍服的青年男子,他趕到此地后便與黑鴉老怪一起圍攻寧向直。寧向直原來應付黑鴉老者還能游刃有余邊打邊追安云,他加入戰團后,寧向直便被逼的寸步難移。
卓不凡察覺到安云就快脫離他神識感應范圍。哪里還肯留手。出手便是雷厲殺招。可惜他時運太差。被流云真人毀去了一座山岳,又被別道生斬斷了三座山岳,廢掉了兩道護體大河。如今山河扇內就剩下六座靈氣盡失的山岳。如果可以,卓不凡根本不想動用,此時卻也顧不得了。
那身穿黑白袍服的青年男子雙手掐陰陽印,張口吐出一座小小的黑白山峰。黑白山峰迎風便漲,剎那間便巍峨雄奇,一半如墨玉般漆黑無光,一半如雪山般潔凈無瑕。不用說,這就是他口中說的陰陽峰。
黑鴉老怪見青年吐出陰陽峰,早早的便召集群鴉避開,他自己也退出了十丈之遠,口中叫道:“墨梅老弟,十年不見,你這陰陽峰倒是又提升了一階,可喜可賀。”
卓不凡眼睛微微一瞇,掐訣一指,四座山岳合成一座,與黑白山峰撞在一起。
半空中響起了巨雷,連天空都被震得晃動不休,被兩座山峰相撞的巨大力量撕開無數道空間裂縫。
兩名金丹修士的強橫手段,讓周圍還沒有離開的低階修士倒了大霉,眨眼便有十多人被空間裂縫撕碎,又有數十人被兩座山峰相撞后落下的巨石砸的鮮血四濺,肢體到處亂飛。
寧向直悶哼一聲,只覺金丹上被別道生留下的劍痕又擴大了幾分,喉頭一甜,生生咽下涌到嘴邊的熱血。他面上神色不顯,山河扇一搖,收回了四座山岳,轉身朝安云的方向迅速追去。
青年修士同樣不好受,連退數十丈才穩住了身形,伸手一指收回了陰陽峰,重新吞回口中。
黑鴉老怪怪笑著朝他說道:“墨梅老弟,沒事吧?”
青年修士冷哼一聲:“讓黑鴉尊者失望了,在下好得很,不好的是他寧向直。”
“哦?”黑鴉老怪怪叫道:“怎么說?”
“他受傷了,而且傷勢不輕,看來是早有舊傷。黑鴉尊者,我丑話先說在前頭,殺了寧向直,我只要山河扇,其他的歸你。”
“哼!墨梅老弟想的倒好,老夫這打了半天,你一來就要山河扇,那老夫要什么?”黑鴉老怪怪聲怪氣道。
“這有何難?”青年修士不以為意的看了一眼與雷氏兄弟斗得難分難解的姑蘇道人,見姑蘇道人為了躲避雷氏兄弟聯手一劍,背對著兩人倒退過來。
黑鴉老怪也看了姑蘇道人一眼,頓了頓,點了點頭。
姑蘇道人見寧向直已經離去,正打算抽身離開,心頭忽然一跳,背后傳來兩股隱蔽而又恐怖的殺氣。
他急忙轉身,定星盤剛剛舉起,胸膛上便重重的挨了兩記。兩股截然不同的靈力破開他的護體真氣,一股霸道無邊,一股陰柔森寒,一左一右的沿著他的經脈侵入。
姑蘇道人大喝一聲,舉起雙掌擋住了黑鴉老怪和青年修士近身一擊,后背突然一震,雷氏兄弟的雷劍雙雙刺入他的身體。
姑蘇道人只覺兩道雷霆入體,與先前在他體內肆意破壞的一陰一陽兩道靈力在他體內橫沖直撞。他想要調集自身靈力想抗,又哪里是四道靈力的對手,轉瞬間便被攻入金丹,將他的金丹擊碎。
姑蘇道人雙目血紅,臉上飄過一絲灰色,奮起余力將身前的青年修士和黑鴉老怪推開,卻也無力震出插入后背的兩把雷劍。
雷氏兄弟本來見青年修士和黑鴉老怪攻擊姑蘇道人,擔心兩人搶了他們的戰果,立刻便趕了過來。又見姑蘇道人將死之即推開了青年修士和黑鴉老怪,大喜之下一人化拳為劍,一人直接伸手去奪姑蘇道人頭上的定星盤。
“星羅萬象!”
姑蘇道人厲聲嘶吼,聲音里滿是不甘憤恨,碎裂成數瓣的金丹從他口中噴出,落在面前的定星盤上,定星盤光華大亮,刺得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不好,快退。”青年修士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御劍逃走,抬頭一眼,黑鴉老怪坐在群鴉身上,早就飛出了老遠。
雷氏兄弟也知道不妙,金丹修士臨死一擊何其凌厲,他們不敢直攖其鋒。然而他們為了搶奪定星盤,離姑蘇道人太近了,來不及逃走。
定星盤光芒萬丈,遠遠看去便如一輪璀璨無比的明月,盤中無數星子被碎裂金丹內蘊含的宏達元力滋潤,紛紛燃燒起來,放出劇烈的光芒。
“轟!”
真正的天搖地動日月無光,周圍千丈內鋒利如刀的氣流亂卷,半空中破開一個好大的黑洞。地面像是被一座看不見的巨大犁頭來來回回的翻過,無數碎石裂土被卷上了天上的黑洞之內。
過了好半晌,天地異象才漸漸平息下來,爆炸之處一片廢墟,所有事物都被卷入了先前的黑洞之內。
青年修士和黑鴉老怪的身影出現在遠處。
“可惜了。”青年修士一臉惋惜的嘆道。他當然不是為了姑蘇道人或者雷氏兄弟可惜,他可惜的是定星盤。
黑鴉老怪干癟的臉頰上一陣抽動,眼中的惋惜之色更甚,怨毒道:“都怪雷氏兄弟亂插手,若非他們兩個亂來,那姑蘇道人哪有自爆定星盤的機會?他兄弟兩個死了倒是沒什么,可惜了這上古法器啊。”
“哈,黑鴉老怪,這只能怨你運氣不好。定星盤雖然毀了,你也不得與我再爭山河扇。”青年修士說道。
黑鴉老怪一甩袖子,怫然不悅道:“老夫何其人也,你既然出手助我,得不到定星盤也是老夫運道不夠,老夫便不與你爭山河扇。墨梅,你追寧向直去吧,老夫不參合了。”
青年修士放下心來,身形一顫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