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胳膊小腿兒一蹬一蹬的，胖呼呼的小臉上咧著嘴，那只長了幾顆乳牙的小家伙抱著她的胳膊。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手指指著門外，“走，走。”土氣不清晰也就罷了，牙齒沒長齊，說一個字便又流口水。
興許是注意到了莫青葉的笑，這孩子竟是還捂著小嘴巴，眨巴眨巴眸子，舉著小拳頭似乎打算把流口水的嘴堵上。咬著拳頭，看著她，又看看門外。
不過片刻，里邊的嬤嬤便急急忙忙跑了出來。這還略有些涼的初春，嬤嬤臉上都帶汗了。
遠遠看得昕哥兒被人抱著嚇得渾身都繃緊了，后來一瞧那身影，頓時朝后喊了一聲。“夫人，世子夫人來了。”嬤嬤臉上滿是笑容。
帶著丫鬟快步上前來見禮，看著自從她出現便焉噠噠，頓時沒了精神的昕哥兒，此時正可憐兮兮的趴著莫青葉肩頭還不肯下來。
“怎么不看好孩子，這都快出門了。”莫青葉忍不住嘮叨了一句。若不是現在年紀小，若是大些爬過這門檻便出去了。
嬤嬤擦了把額間的汗，滿臉的尷尬。“哎，是老奴大意了。昕哥兒平日里不喜歡年輕娘子帶，這些日子夫人又感染了風寒，走時把哥兒放在了屋內。結果眨眼就爬出來了。”她倒是沒說昕哥兒走路說話都極其早，如今不過一歲過兩個月，這孩子有時候便能趁著沒人，躲著過往的丫鬟一路半走半爬的溜出來。
莫青葉抱著乖巧的昕哥兒往里走，眉頭微蹙，看著他這般模樣倒是很難想象他有些認生。更何況便是認生也不可能只認年輕姑娘啊。“昕哥兒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認生的？”這孩子本就自她靈氣滋養長大，不管怎么算，都會是極其喜歡年輕人身上的氣息啊。
嬤嬤脊背僵了僵，看了眼昕哥兒趴在莫青葉肩上那依賴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壓低了嗓音。“也不知夫人還記不記得昕哥兒出生時是被那個賤...那個女人給害了才早產，哎，也是昕哥兒與她命中有劫難。昕哥兒出生后夫人也怕那個女人惦記，便極少帶昕哥兒出門。”嬤嬤微微頓了頓。看著每日偷跑又被捉回去的昕哥兒，她心中又何嘗好受。
“兩個月前元宵夫人帶了公子看燈會，結果遇上那個女人和她女兒了。當時奴婢人群沖散了，只知道那秦芷荷帶著兩個丫頭把昕哥兒推了。后來夫人想帶著孩子走，那女人還拉著死活不允，那時王爺又趕了過來。”
“碰上了？”莫青葉凝眉。
嬤嬤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悲戚。看著昕哥兒狹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滿眼的憐意。“當時夫人您留在身邊的人擠了過去，直接把王妃送了出來。便是由那姑娘抱著孩子。王爺過來了，那秦芷荷家的小閨女哭得嘶聲力竭，王爺，王爺便把昕哥兒怒叱了一頓。”
“昕哥兒那會兒剛會說話，還直愣愣的看著那王爺，異常清晰的說了一句壞。當時王爺臉色都變了。”那次回來夫人便把自己關在屋里好幾日。昕哥兒也不讓年輕女子碰他了。
回來時她們給昕哥兒洗澡，才發現昕哥兒胳膊上一個手指的掐痕，看得沐元香當場就哭出了聲。
趴在莫青葉肩上睡著了的昕哥兒，此時似乎又夢見了什么，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壞，壞。”又沉沉睡了過去。
莫青葉沉著臉，輕輕在昕哥兒肩上拍著，這才讓那孩子睡得安穩一些了。不過莫青葉渾身的氣息卻瞬間陰冷了一些。
待到了后院，喝完藥出來的沐元香也恰好在垂花門碰見了。見昕哥兒在她肩頭睡得香甜，又看著那張熟悉的笑臉，似乎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明明比莫青葉大了快一輪，但看見她就是有一種安心。
沐元香臉色略白，比莫青葉走時消瘦多了、不過一年多，與之前五大三粗的王妃相比，幾乎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葉兒，又給你添麻煩了。”沐元香快步走上前，拉著莫青葉的手，略有些涼。眼中含著隱隱淚意。若是蘇謹言在此，只怕又是一聲冷哼，這等郎情妾意的模樣，簡直當他死了的節奏。
問題是這一幕怎么看怎么都覺得沒有違和感啊。也不怪蘇謹言老是防賊了。
莫青葉見她消瘦的厲害，把那滕王爺暗地里又罵了一頓。“沐姐姐，你說這話以后葉兒可都不好意思來了。我是拿昕哥兒當兒子看的，姐姐莫不是怕我搶了昕哥兒回去？”莫青葉安撫了一下沐元香。
兩人這才拉著一起進了屋，倒是昕哥兒，嬤嬤幾次想接手抱過去，那孩子卻不撒手，瞇著眼睛搭在她肩頭愜意得很。
“罷了嬤嬤你下去吧。這孩子是知道誰對他有恩呢。”沐元香哭了一通感覺精神也好多了。便讓嬤嬤退了下去。
也實在是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以前帶著一群人都敢去青樓把滕王爺打回來，現在在莫青葉跟前，這眼淚確實多得很。甚至許多時候都會忘了莫青葉的年紀。
嬤嬤退下去后。莫青葉才輕嘆一口氣，“你何必難為自己。如今昕哥兒只有你，你若是有事他可怎么辦。便是要作踐人，也是作踐別人，哪有作踐自己的。”莫青葉極為不贊同的看著她。
沐元香抿著唇，嘴角漫出一絲苦笑。她已經盡量不去在意的，可那日親眼看到滕王爺用那般冰冷的目光看著昕哥兒，她還是忍不住心口發涼。那個女人，抱著女兒，嬌俏的依偎在他懷里，對著那女兒笑的溫柔，對著昕哥兒，卻冰冷至極。每日，她都從噩夢中醒來。“是我虧欠了昕哥兒。”
“虧欠？任何一個爹娘都不虧欠自己的孩子。你能給他的已經是最好。以后昕哥兒要出去，你直接抱著他去玩便是。莫要拘著他。”莫青葉看著那吸允著小手指的胖小子，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