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鬧劇
這是他的家。
廳中的都是他的親人,他想讓小丫頭看一看,哪怕早已知道會是這樣的場面。他的父母,他的兄長,還有這些族中叔伯……他已習以為常,此時心中只是覺得歉疚。謝氏雖然也鬧到了分產的地步,便好歹不會像齊氏這般相看兩厭。
已不僅是相看兩厭了,根本就是宿敵了。
于是他冷冷的繼續道。“……我自己的女人,我自然要護。母親,父親,大哥還有諸位叔伯。我來只是想讓寶姐兒看一看咱們齊氏,好好看一看。既然看過了,母親也不屑于喝寶姐兒這杯媳婦茶,那我們便告辭了。”齊律說完,拉起謝珂轉身便邁步。
齊夫人如果讓二人就這么走了,那她也不是尊貴的長公主了。
“胡鬧,這里在坐的都你的長輩,母親也不過要給你媳婦立立規矩,你便惱了。既然是來敬茶的,那便給長輩們敬杯茶吧。一個一個敬。”最后一句,齊夫人咬的尤其重。
齊律駐足,轉身,然后看著母親,冷笑。
“母親這玩笑開的大了些,我只知道大嫂進門時,可是只能父親母親各敬茶一杯,倒不知道輪到我這里,還得給諸位旁系叔伯敬上一杯茶。莫非,我不是母親親生,是個乞兒,母親看我可憐,這才抱了我入府。”齊律寸步不讓。他的小姑娘,便是被欺負,也只能是他。
便是自己的母親也是不可以的。
更別提讓寶姐兒去給那些他見面都不識的叔伯敬茶了。
早知母親會耍這一套,他自然早有準備。無非是訪間再多個他目無尊長的惡名。
他們兄弟間都見了血。
目無尊長這名頭委實不算什么……被齊律點名的廣平候的次女孔氏可是不愿意了。在她看來,自己可是正三品候府出身。長姐更是嫁了太子為正妃。謝珂不過是建安謝氏的姑娘。身份與她能比嗎?
齊律這般比對,就已經是辱沒她的門楣了。
“二弟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我和你大哥的親事,可是全京城無人不知。再說我三品候門出身,可不是弟妹……這市井出身的女子可比。”言下之意,她只需敬齊父,齊母的茶便已足矣,可是謝珂是‘市井’出身。所以哪怕是將廳中諸位長輩敬個了遍。也是應該的。
齊律是不屑和孔氏計較的。
所以只當不聞,倒不是懼怕,實是孔氏這話根本就沒入他的耳。他的女人什么出身。輪得著那孔氏品評。
可這話謝珂卻覺得十分之逆耳。
“阿律,未嫁之前,我倒覺得齊律是氏族大家,自當守理知法。現在看來……不過爾爾。這杯媳婦茶想來我是沒機會敬了。即如此我們回吧。”這聲音不算大。可也讓那孔氏聽了個分明。
謝珂話里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這不過爾爾說的是誰?
“弟妹這話說的含糊。難道我剛才之言有哪里不對?愿聞弟妹詳解……”孔氏這便是不想善了了。
謝珂笑笑,剛想開口,一旁的齊律已經一聲冷哼。“你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你剛剛說了什么?哦……說你三品候府出身是吧?那又如何?在我眼里。你連給我妻提鞋都不配。還有臉在這里叫囂……”
謝珂用力眨了眨眼睛,將想要出口的話全部咽了回來。
這人,倒真有那么幾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本事。這般不客氣的話經由他口吐出,非但沒讓謝珂覺得他粗俗。反倒有種三品候府本就不值一提之感。
今日這茶敬的,越發的熱鬧了。
她雖然早有準備,可也被這番場面打了個措手不及,在謝珂看來,齊氏兄弟便是再不合,齊父齊母便是再不喜這個二子。
這場面也該圓一圓的。
好歹這吵鬧之事,放到私下比較好。當著諸人的面,雖然都姓了個齊姓,可難道齊家人看齊家人的熱鬧便不叫看熱鬧嗎?這事傳了出境,出丑的不是齊家嗎?皇家貴胄,首富之家,內里卻這般,難道不會讓人嘲笑嗎?
謝老夫人便是再胡鬧,二伯母便是再胡攪蠻纏,也是在內宅。
在外面,她們同樣在顧全謝氏的臉面的。
這位齊家夫人,這位出身尊貴的漢陽長公主……倒真是讓謝珂開了眼界。
謝珂是以己度人,可她忘了,長公主出身尊貴,嫁進齊氏后更是無人敢招惹。以至她性子越發的驕縱跋扈了。這事丟臉嗎?便是丟臉又如何,難道廳中諸人敢將此事傳揚出去?
漢陽長公主可以肯定的說,沒人敢。
齊氏這些人,便沒一個敢觸她這霉頭的,所以她才敢這般的有恃無恐。
明明厭惡,還讓她裝歡喜。不如要了她的命……她自小便被她的母后捧在手心里,又嫁給了心儀的夫君。婚后夫君待她也分外遷就,這才養成了她現在這幅脾性。
這些謝珂眼下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她十分驚奇于齊母的‘不知分寸’。
便在她胡亂想著之時,齊律那句話便像捅了馬蜂窩,孔氏立時不干了。敢說她的娘家,她娘家好歹是三品候府,他齊律再得皇帝chong愛,身上即無文職也無武銜,憑什么敢非議她的娘家。
可是當著公婆和旁系叔伯。
讓她像齊夫人那般直接翻臉,她是做不出的。于是她只能向自己的夫君,也就是齊渙哭訴。
“大爺,妾身被二弟這般謾罵,你便不管嗎?我父親也是你父,我母即你母。”齊渙終于笑不出來了,他本來是做壁上觀看戲的。怎么這事也能扯到他身上,他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妻子。覺得這女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若非看中她的娘家,他是萬不會娶一個這樣一無是處的女子為妻的。
再觀謝珂……
比起自己身邊這女子漂亮了不知幾何,單這份漂亮倒也不至于讓他另眼相看,畢竟他早已見過她的畫像,早知她容顏無雙。
可她便那般靜靜立在齊律身邊,周身似乎不由得暈染起一種氣度……仿佛花廳再喧鬧,她的周邊也是安靜的。所以他那個素來脾氣不好的二弟才能始終平靜以對,這若是放在以前母親這般挑釁,恐怕他那二弟早已甩袖便走了。
可不會與母親這般廢話。
這樣的姑娘,也難怪齊律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娶了回來。齊渙不由得想起謝珂的陪嫁,心似乎都在滴血。
當初得了畫像,只是覺得這姑娘漂亮,又知道她是望川楚氏的表小姐。
他便動了心思,想著娶了她,好歹能與望川楚氏交好。
那楚家小三爺和小四爺在江湖上可是頗負盛名。這無疑是一個好的助力。所以他說服母親,派了人前去建安提親,以為是板上釘釘的事。
畢竟小小謝氏,如何能拒絕京城齊氏的求親,何況還是他堂堂齊氏嫡子。
可最終卻被齊律捷足先登。事后他也只是怒于派去的人沒本事,爭不過齊律,遺憾于與一個美人失之交臂,可此時齊渙卻覺得,他失了的似乎不僅是一個漂亮姑娘,還有那數不清的金銀和與楚氏交好的機會。
這些齊律竟然輕易便得到了。
自己的妻雖然是三品候府出身,于他來說,并無多少依仗……細算下來,反倒不如金銀來的實在。見齊渙失神,孔氏的臉不由得一白。
自她嫁進齊氏后,夫君齊渙待她便不冷不熱的……后來她又從丫頭們口中打探到,原來齊渙也曾派了人去建安求娶這個謝珂,只是最終謝氏應下了齊律的求娶。
若不是……
“大爺。”孔氏輕輕扯了扯齊渙的下擺。齊渙回神,只得從坐上起身。
“二弟,口下留情。”
不痛不癢的一句話讓孔氏難堪的垂下頭去。
齊夫人也半瞇著眼睛,覺的長子這性子委實隨了自家男人,妻子被人欺負,他的所為卻依舊這般不痛不癢,可好歹是疼了快二十年的兒子。
被自己厭惡的兒子這般壓制著,于她來說也是面上無光之事。“渙兒不必與他一般見識。他生下來便是個反骨的。”
這話至是十成十偏向長子了。
其實謝珂一直想問齊律一句,他的父母為何不喜他?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哪有母親不愛孩子的……就像她的瑛姐兒,明知道這輩子不可能再有機會生下她了。可夜深人靜時,她還是想的痛徹心肺。人都是有感情的,對于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么能做到像齊母這般。
擺明了不喜。
也許不喜二字都不足以形容齊母的心情了。在謝珂看來,她甚至是厭惡這個次子的。不可眼下自然不是發問之機。
齊母一句話,謝珂能明顯感覺身邊的少年似乎連呼吸都緊了緊……很痛吧,心很痛吧。被母親這般厭惡嫌棄。他上輩子之所以最終變成那樣一個聲名狼藉之人,恐怕與父母是脫不得干系的。
這樣一個得不到親情的人,其實是很容易走上邪路的。
謝珂覺得心有些發澀,為著他。
下一刻她動了動手指,自入花廳,他一直未放開她的手,所以她這手一動,他便立時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