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聚首
第四百零五章聚首
這一夜,自是芙蓉帳暖,**苦短。●⌒,x.
翌日開始,齊律幾乎日晚宿在了書房,而整個齊府諸事甚至鄴城那些瑣碎之事便齊齊扔給了謝珂。好在周子秋是個得力了,不僅將鄴城治理的像模像樣,齊府缺什么短什么,也能很快辦齊。隨著相識日久,謝珂倒真是對這位周縣令另眼相看了。這人許是最近得了齊律提攜,以前膽小謹慎的毛病大改,做起事來雖然稱不上大刀闊斧,倒也有板有眼的。而且周家小公子學業也十分上進。
小小年紀,已然出口成章。
齊律忙的分身乏術,這指教周家小公子的責任便落到謝珂身上。
早上起床梳洗用過早膳后,奶娘將明月抱進上房,隨后是周家小公子捧著課本子進來。端端正正的向謝珂行禮……再然后明月便在軟榻上拱來拱去,即想鉆進謝珂懷里,讓娘親香香抱抱,又想去找她的小均哥哥,因為均哥兒待她好,偶爾會捎帶些鄴城的小吃來孝敬小丫頭。
小丫頭雖然養的嬌貴,難得的對吃這方面倒是入鄉隨俗的很,但凡周均捎帶給她的,她都吃得小嘴抹油般。那香勁,讓一旁看著她的奶娘嘖嘖稱奇。心道我們家這位嬌小姐什么時候這般平易近人了。
以往那好吃的好喝的,送到嘴邊都吝嗇張張嘴。
怎么周家小爺帶來的,就吃的那么香。
奶娘也算看明白了。這家里的。總歸不如外面的香,就好比那句‘家花不如野花香’。奶娘不識字,只偶爾聽人提了這么一嘴,便覺得這話頗有道理,時不時的拿出來在心頭過過,這不,又給安在小丫頭吃食這上面了。
謝珂最終將女兒抱進懷里,一邊拿繡線逗女兒,一邊讓周均翻開書冊。
講的無非是些圣人的道理,這些謝珂可謂是信口拈來。課上的很快。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已經把今日該講的說完,周均低頭默念,很快熟背……周均這人比起他父親周子秋來。顯得聰明伶俐。雖然稱不上過目不忘。可是學起東西來。倒真的是很快,而且能舉一反三。
謝珂還以為平日齊律教導這孩子時,周均也如此。
其實不是……
在齊律面前。周均總歸有幾分懼意的,他便是明知道齊二爺待他算是溫和的,放眼整個鄴城,能得齊二爺親傳的,唯他一個。
可是齊律這赫赫威名,實是太盛。
在這盛名下,周均自然覺得底氣不足。生怕自己問的多了,被齊二爺嫌棄。
所以以前齊律給周均講課時,周均都一板一眼的聽著,從不開口提問。可是謝珂不同……謝少夫人比起齊二爺來,自然更加耐心,而且謝珂對周均,倒真是知無不言,很多道理并不是書本上能學來的。都是靠先生口口相傳,齊律出身好,性子難免帶著幾分驕縱,所以很多事情,齊律從不會多做考慮,一般時候都是隨心所欲的行事。
可是周均沒有這樣的出身。他做事,一定要顧全大局。
這點上,謝珂感觸頗深。
她出身不高不低,與齊律簪纓之家比起來,卻是相距甚遠。
她行事,自然不能像齊律那般不管不顧的……這倒正合了周均的心意,所以周均喜歡來謝珂這里,更喜歡課后謝珂講的那些道理。而且周均有什么問題,可以隨便問,謝珂向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少夫人,朝代更迭是對是錯?我們是大魏子民,若是皇帝寶座換人來坐,我們該臣服,還是該奮起反抗?”今日,周均問了個刁鉆的題目。
謝珂眨眨眼睛,迎上少年疑惑的眸子。
隨后不由得自顧自搖頭失笑,這孩子,雖然早慧了些,可還是個十歲的奶娃娃。
一般人家,十歲的孩子,只知道瘋跑搗亂,這周均竟然已經關心起家國大事來了。她還以為周均問這問題別有居心,可看少年清澈的眼睛,謝珂知道,少年是真的心有疑惑。
不過這問題問的,真是直白,好歹沒被周子秋聽到,若周縣令聽到,一定會斥責一聲小兒無狀。
便是心知肚明的事,也不宜出口。
“你覺得呢?”
周均搖搖頭。“均兒不知道。”周均對此確是心存疑惑,朝代更迭若有錯,本朝也是取代了前朝的。前朝取代了前前朝。千百年來都是如此,可是為何本朝君主繼位后,前朝之人會被誅殺,若是對的,為何殺人?若是錯的,又為什么有朝代更迭?便總是一個朝代,大家不互相廝殺不好嗎?
周均還是歲數小,或者說見識淺了些,畢竟鄴城這地方。便是他的縣令父親,其實也沒見過什么大世面的。
“很多事情,其實說不出對錯。你說鄴城這么窮,每日里黃沙漫天。可京城那么富庶,富人們錦衣玉食,吃香喝辣,便應該嗎?你不會覺得不公嗎?”“……以前不覺得,少夫人這么一說,覺得確實有些不公。”
“便是不公又如何,鄴城要富起來,百姓們便得勤勤懇懇的吃苦。只要舍得花力氣,鄴城終有一日也會富庶如京城的。到了那時,你還會覺得老天不公嗎?”
周均想了想,搖頭。
“朝代更迭也是如此,陳舊的東西,總要被新東西代替的。就像貧窮的鄴城,終有一日會成了首富之地。
均兒,皇帝若是明君,皇帝治下百姓富庶,人人有衣穿,有飯吃,也便不會有所謂的朝代更迭,沒誰會閑的沒事去做那勞什子的謀反之事。只有皇帝不仁,以至百姓受苦。才會有人揭竿而起……因為他們吃不起飯,再不反抗,他們會餓死。他們沒法子,一切,為了活命。這世上,便沒什么比命更重的東西了。”這話說出去自然十分的大逆不道,不到謝珂不懼。
因為這是事實。
周均這孩子,是齊律和她都給予厚望的,他希望這少年長成一個懂事理,明是非。有大才的人。而不是碌碌無為之人。這世間的道理,她無法一字一句對他說盡,她能做的,只是讓他知道如何明辯是非。
只有牢記是非的準則。
那便是。責任二字。居于何位。該有何種責任。這是謝珂想要教給周均的。
周子秋是鄴城縣令。所以周子秋便要擔負起讓鄴城百姓活命的責任……而皇帝,是天下之主,便該擔負起天下人的溫飽。便該讓整個大魏長治久安。
而不是動亂不止,百姓流離失所。
在這樣一個準則之下,魏氏,確是失職。
周均聽完謝珂的話后,想了許久……“少夫人,均兒知道了。生而為男,便該擔負責任……就像二爺,就像我父親。均兒一定不會有負少奶奶的期望,一定做個明是非,辯對錯,不人云亦云的人。”
“小均哥哥。”謝珂含笑點頭,謝珂懷里,明月對周均展開手臂,口中甜甜的喚著。
周均臉上難掩激動之色,小明月開口喚他哥哥,趕忙起身,小心翼翼的把明月從謝珂懷中接過。然后攬在自己懷里。懷中這個小姑娘出身高貴,可她會開口喚他一聲‘小均哥哥’。便因為這一句哥哥,這輩子,他必不會負她。
他隱約明白齊二爺為何獨獨對他‘另眼相看’。
他的父親也和他說了很多,讓他一定不要有負二爺和少夫人,一定要努力學,一定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
便為了此時懷中的小姑娘,周均暗暗下了決心。
這輩子,便是給她當牛做馬,他也甘之如飴。
小丫頭在周均懷里樂呵呵的,卻不知道自己剛剛那聲奶聲奶氣的呼喚。換來的是少年一輩子的……傾心守護。
當晚,齊律沒能回來陪謝珂用晚膳。看著桌上的飯菜,謝珂輕嘆。離上輩子皇帝駕崩的時間不足一年了。也不知道這一世,會不會另有變數。
上一世,齊律這個時間已經投奔到湘王麾下,替湘王開疆拓土……
這輩子沒了齊律相助,湘王依舊能登基為帝,這世間之事,當真是自有定數嗎?謝珂草草用過晚膳,雨卉手腳麻利的收拾完杯盞,很快回來陪在謝珂身邊。
程勁最近也忙的見不到人影。
雨卉知道程勁在做大事,做為妻子,她能做的便是照顧好自家少奶奶。
自家少奶奶是程勁正經的主子,在程勁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而二爺簡直把少奶奶當成了眼珠子……只要自家少奶奶安好,那些男人才能無后顧之憂的去做大事。
“奴婢聽說這幾天,周縣令已經領了人開始在城外種小樹苗子了,也不知道這法子有用沒有?這鄴城的風啊,刮的真邪乎,簡直要把房子掀翻。”鄴城多風,冬天還好些,不過三五日刮上一次,自從入了春,簡直****在刮,偶爾歇那么一天半晌的,便忙著清掃院子沙子,生怕風再這么刮個十日八日的,能把院門堵住。
“……該是有用的,這地方人煙稀少,我從縣志上看到,幾十年前,這里也是遍布耕地的。只是經歷了一次瘟疫,以至人口驟減,耕地漸漸荒蕪,幾十年后,才終成如今的樣子。”謝珂在燭燈下看著明日要教給周均的詩句,一邊輕聲回應著。
“原來如此,真是造孽啊。好好的地界,怎么就染上了瘟疫。奴婢聽說,瘟疫這種病,若是發了,十室九空,少奶奶,可是真的?”雨卉自然沒見過真的瘟疫,只是偶爾聽那些老者提起過。單是聽一聽,便覺得毛骨悚然。
謝珂點了點頭,隨后放下書冊。
“我從書本上見過,據說若是發了瘟疫,常常一村皆歿……也不知幾十年前那場瘟疫,是怎么發的?只盼著我們有生之年,不要再發瘟疫。”雨卉心有戚戚的點頭。這時,有婆子掀了簾子進來。“少奶奶,一個自稱阿善的姑娘求見。”
“請。”
阿善?
雨卉只知道阿善是代表南境而來,并不知道阿善和謝珂曾一起經歷過什么。不過聽謝珂說請字后,雨卉還是迅速起身掀了簾子,將阿善讓進屋中。
“少夫人。”
阿善淺笑著福身行禮。謝珂起身去扶,將阿善讓到身邊,雨卉奉了清茶,隨后起身退出屋子。
屋中只有阿善和謝珂二人,阿善上下打量謝珂,隨后笑著開口。“南境一別,少奶奶別來無恙。”
“我很好,你呢?巫族可還好管?有沒有人生事?”
“我的蠱術和占卜之術皆是族中最厲害的,誰敢生事?倒是少奶奶,這鄴城看起來還不及我南境,少奶奶在這里,著實辛苦了。”阿善這話是出于真心,她心中對謝珂確是喜歡的,謝珂和齊律,是這輩子唯二對她真心相待之人。
人不可忘本,是他們助她登上族長之位,又助她平了族中敗類。
臨行前,齊律給了她忠告,讓她不要因小失大,不要只看著眼前的利益,而要顧全大局。她聽了,遵從了,將那些小族收編,再不會像以前那般族與族之間不時發生戰爭。
確是如齊二爺所說的那般。
自從南境沒了內亂,確是日漸繁榮起來。
再加上和大魏通商,現在的南境與謝珂他們來時相比,已經大有不同。
這次她來,確是真心相助。而來見謝珂,是想要出言感謝的……“少夫人,多虧了二爺和少夫人的建議,現在南境已經不似從前那般自已打自己了。
現在的南境,以巫族為大,旁的小族皆是附屬。再不會做那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傻事了。
自從和大魏通商以來,南境的藥草貶到大魏,從大魏換來布匹的鐵器,還有茶葉,蠶絲……還有書本,現在巫族也開了學堂,孩子們可以在學堂里識字。
這些,多虧了二爺和少夫人,若沒兩位相助。南境恐怕還在關起門來,自己要自己呢。”阿善的聲音也變了些,再不似從前那般吐字不清,語調也頗有了那么幾分婉轉。而阿善的模樣,也與南境時判若兩人。
那時她身中蟲毒,幾經調理,模樣已恢復。
如今的阿善,看起來便像個嬌俏的江南女子。“這是你的功勞,與我們夫妻有什么相干的。你啊,一別數月,還是老樣子。總喜歡把功勞推給旁人,阿善,你這次能來。我從心底感激你……”謝珂望向阿善,真心的道。
阿善有些羞怯的笑了。
“我來,也關非皆出于我的私心。你們走后,皇帝譴了使者來南境。
說南境是大魏的地盤,要派個官來南境坐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