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天地之間被升騰的雨霧連成一片。
馬車在雨中急行。
齊妙端坐著,面容有些嚴肅。
云媽媽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頭疑惑叢生。
夫人讓她陪小姐一同去郡主府,小姐若有什么事兒,不說她無法向夫人交待,她自個兒心里的坎也過不去呀。
想了想,她就關心的問道,“小姐您這是怎么了?方才聽你說話,聲音怎么有些不一樣?”
云媽媽問得還是比較婉轉。
她之前聽出齊妙的聲音里帶著哭意。
故當時十分驚愕,想著齊妙怎么好好的就哭了。
情不自禁將源頭指向了少年。
想到少年,她更加疑惑和不解。
小姐與那少年難道以前相識?
他們若真相識,而小姐見到他又會落淚,那他們之間的關系……
若真有此事,得對夫人說說。
她是揣著滿腹的疑云來問齊妙的。
齊妙側臉看向云媽媽,黑亮的眸子里立即盈滿了淚水,泫然欲泣。
她忽然撲進云媽媽的懷中,哽咽著嬌喚一聲,“云媽媽”
聲音有些含糊。
眼淚在這一瞬間奪眶而出。
“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委屈么?”云媽媽見她哭了,不由更加緊張。
齊妙從云媽媽懷中抬起小臉,吸著鼻子說道,“痛”
說著,她張嘴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用手指了指舌尖,“破了。”
云媽媽定睛一看。面上立即現出心疼之色。
齊妙的舌尖有個鮮紅色的傷口,隱隱還有血絲往外流。
“啊喲我的小姐,您這……這是怎么弄的?怎么不說一聲呢?”云媽媽急道。
齊妙抹了抹眼睛,吸著鼻子說道,“見到那人我本來想說兩句話,誰料話還沒說,不小心就咬了舌頭。
真的好疼。我就放了簾子……”
“小姐您別說話了。這得多疼呀?”夏霜紅著眼睛打斷齊妙,并看向云媽媽嗔,“云媽媽。等我們小姐舌頭好了,再給您解釋原因成吧。”
云媽媽用力的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罵自己,“啊喲。你瞧我這豬腦袋,一急倒忘了這事。”
她忙對齊妙說道。“小姐您就別說話了,都怨老奴蠢,讓小姐又遭罪了。”
看著云媽媽和夏霜二人擔憂又緊張的樣子,齊妙心里暖暖的。但又有些愧疚。
舌頭是她故意咬破了。
雖然很疼,可不如此,怎么向云媽媽解釋她哭泣的原因?
難道她告訴云媽媽。她是看見少年后想哭。
而且是那種心揪扯著痛,好像有什么東西想要噴薄而出。卻又被莫名的力量給禁錮了,是那種想得而又得不到……
其實她也說不清看到少年時具體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復雜,無法用語言十分精準的表達。
簡單來說,就是心痛得想流淚,想要拉著他的手,讓他莫要離開
且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
她現在隱隱可以斷定對少年的感覺,應該是來自那陌生的記憶。
陌生記憶的主人到底是誰?
她或他認識少年嗎?
那么少年會不會知道這記憶屬于誰呢?
齊妙現在真的不想要這部分記憶,折磨得她很難受。
從見到少年到現在,她整個人像被抽空了一樣,虛脫無力,心情郁悶得難以開懷。
她趁機又撲進云媽媽懷中,借著舌頭痛,任由眼淚恣意流淌著。
馬車終于在大雨中到了安寧侯府。
送別林嬤嬤之后,齊妙和夏霜先回了明月閣,云媽媽則去了沈氏那兒幫忙。
雖有傘,但因雨太大,她們衣裳都潮了。
不用吩咐,月夏立即打來熱水,伺候齊妙沐浴更衣。
等齊妙出來,夏霜又立即將帶著甜辣味道的姜湯遞向她,“小姐,趕緊喝了姜湯驅寒,可不要著涼了才好。”
“好,夏霜姐姐你也喝一碗,咱們誰都不能生病。”齊妙說道,并接過碗。
夏霜心中暖暖的,忙道是。
喝了姜湯,齊妙感覺身子暖和起來,連帶著冰涼的心也有了暖意。
她靠在榻上閉著眼睛假寐。
心里卻在暗暗說話,“我不知為何會有你的記憶,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你和那少年是什么關系嗎?”
稍傾,她又暗暗問,“你是否有什么困難?可需要我幫你呢?如果需要,我又該怎么幫你?”
她問了好多心中的疑惑,并期望有所回應。
可過了良久,她一無所獲。
既沒有從陌生記憶中得知它的主人,更沒有人在她耳邊說答案。
四下靜悄悄的,連雨都不知什么時候停了。
齊妙輕輕嘆了口氣,迷迷糊湖的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發現母親正坐在身旁,低聲和夏霜說著話兒。
“娘。”齊妙揉了眼睛喚道,聲音里還帶著惺松的睡意。
沈氏溫和一笑,伸手輕輕撫了撫她有些亂的頭,柔聲問,“舌頭還疼不疼?”
齊妙伸了伸舌頭,而后嫣然一笑,搖頭,“好多啦,還有一點點兒疼,娘您忙完啦,管事們都回去了么?”
“少說幾句話,一口氣問這么多也不累。”沈氏笑著嗔,并將她往被子里塞了塞,擔心她著涼。
齊妙嘻嘻笑。
沈氏笑著回答道,“管事們都回去了,今年莊子上收成不錯,鋪子里經營得也都很紅火,娘又能為你添幾抬嫁妝啦,開心吧。”
她伸手捏了捏齊妙的臉,笑著打趣。
齊妙人往被子里一縮,嗔道,“娘,我才幾歲呀,您就說這事。”
經歷了前世的噩夢,對成親這種事她真的很恐懼。
誰敢保證其他人又不是第二個徐澈呢?
她只要父母親和兄長,還有外祖父一家人都好好活著,就行。
其他的她根本就沒有想過。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去徐府赴宴的日子。
見離出門的日子還有些時辰,齊妙帶著月夏去了碧水閣。
白蓮這幾日十分安靜。
安靜得令人害怕。
除了吃飯,她就那么端坐在那兒,眼神飄忽,不說話,不看書,不做任何事兒。
就連姚氏來向她道歉,她也不理睬。
既不責怪姚氏害她受了傷,也不說原諒姚氏的一時沖動。
姚氏看著,就在一旁唉聲嘆息,整個人很頹喪。
齊妙先為白蓮檢查了傷勢,并好心的為她重新上了藥。
姚氏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齊妙看。
想對齊妙說幾句狠話,可最終她只是面帶討好的笑容問,“妙兒,蓮兒面上的傷到底會不會留疤痕呀?姑母知道你本事大,一定有辦法治好她的是不是?”
哼,就算我能治,我若不想治又如何?
齊妙在心中冷笑一聲。
沉默了許久的白蓮冷冷的掃了眼姚氏,說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表情冷漠而又疏離。
姚氏面色一訕,咬著牙出去了。
她知道白蓮雖不說,可心里是恨上她了。
齊妙欲離開時,白蓮忽然問,“五……五表妹,你今日去徐家,對不對?”